策劃/西部網文化傳媒工作室
疫情之下，今天註定是個有些特殊的「三八婦女節」。
在城市封閉管理的這些天裡，有這樣一群人穿梭於社區和醫院，為醫生和患者送去熱飯，為市民送去生活物資，他們是許多人與超市、菜場、藥店之間的橋梁，人們習慣叫他們「外賣小哥」。事實上，在這群忙碌奔走的身影中也有一抹溫柔的色彩。「餓了麼」數據顯示，在西安，女性騎手比例達到2%。
女騎手們緊握手機，接單取單送單，迎著朝陽出發，趕著星星回家，在這個男性佔比突出的行業中，為自己的人生奔跑出更多可能，然而手機不僅僅是她們接單維繫生活的工具。
三天的對談裡我們發現，女騎手的手機裡，藏著她們的夢想、傷痛、秘密，還有愛與牽掛。
口述騎手：張曉琪，28歲，湖南邵陽人
疫情開始後，張曉琪經營的蛋包飯外賣小店被迫停業了，店開在八裡村，封閉管理後她和飯都出不去了。「人是不能閒著的，我乾脆報名了英語網課，每天跟著手機裡的外教學英語，我相信只要學了遲早會用得上。」沒有了收入，生活還得繼續。2月11日能出村了，張曉琪立馬撿起了騎手這個不算老的老本行，「白天跑跑兼職，給不能出門的人送菜送藥，晚上繼續學英語。」
張曉琪是19年2月份一個人來西安的，她說這就是湘妹子的性格。「聽朋友說，西安是個有文化的城市，我就想要來看看。」在甘家寨找了落腳之處，第二天她就成為了一名女騎手。「那是我最開始認識西安的方式，地名從外賣地址認起。別人熟悉送得快，我不熟悉那我就靠時間去扛。」
張曉琪心裡有股勁——不想一輩子打工。她拼命跑了三個月單，把自己的開支壓縮到極限，什麼化妝品都沒有買過，再加上一些積蓄，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蛋包飯小店。「開業第三天我就賣了80多單，忙得團團轉。晚上看手機裡增長的數據和客戶的好評，心裡是踏實的。」說到這，她笑了出來。
接單穩定後，張曉琪一個月能有近兩萬元的收入。「但累也是真的累。進貨、做飯、打包、店鋪運營都是我自己。」她回憶起了去年十月底的一天，「西安已經有些涼了，我收拾完坐在這把椅子上就睡著了，睡醒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張曉琪說，自己本來買了大年三十回家的火車票，那會西安還沒有完全封閉，要走也是能走的，但她擔心一時半會回不來耽誤後面的生意，乾脆就把票退了。「買了兩個菜一炒，喝了杯小酒，就算是過了年。」
一年過去了，她還是哪也沒去過，沒有見識過朋友說的那個西安。唯一一次，是送餐時候路過了大唐芙蓉園。「但是我開始熟悉西安，喜歡西安，我可以安心地拜託村裡說著陝西方言嘮家常、曬太陽的奶奶們幫我看一會兒店，我在這裡站住了腳，遲早有一天我會把西安走遍的。」
再過兩三天，張曉琪的小店就能繼續營業了，她計劃上個新菜品，生活和夢想都要繼續。「從小父母就告訴我，你是沒有靠山的，你只能靠自己。說實話，小時候挺恨他們這一點，那時候不懂事，覺得自己沒得到過愛。現在大了，能明白他們是為我好。我和哥哥都是很獨立的人，靠自己也能把日子過得好。」對此，張曉琪充滿信心。
騎手：孫珍珍，35歲，陝西華陰人
2019年10月底，孫珍珍心灰意冷關掉了在吳家墳經營了快一年的奶茶店，遣散了員工變賣了部分設備後，她渾身上下只剩下了500塊。「開奶茶店的這一年，我把前些年攢下、四處借來的差不多20萬元全都賠進去了。在家裡大睡了三天後我決定重頭再來。」2019年11月3日，她正式註冊成為了一名騎手。
35歲的孫珍珍在北京大紅門批發過服裝，在火鍋店打過工，也賣過保險做過生意，但從沒想過自己會做外賣騎手。「這個行業我開奶茶店的時候接觸得最多，總覺得風裡走雨裡跑的，這只能是男人做的事情，女人咋幹？但我真的需要賺錢，非常需要，我有兩個孩子還有老家的媽媽，我不能就這麼被失敗打倒。」這4個月來，除了因為生病不得不休息了三天，其它時間孫珍珍都拼盡全力奔跑在商家和客戶間，「做夢的時候似乎都停不下來。」
按孫珍珍的規劃，她要在過年期間繼續值班，正月十五之後回華陰看看。然而突如其來的一場疫情將所有人的生活打亂，人來人往的街道一下子空了，許多同事無法復工，她被安排去長安區做運力支援。那十來天，孫珍珍每天早上7點天還沒亮就起床，騎車一個小時趕往配送點，最多的時候一天跑了50多單，許多熟練的男騎手都對她感到佩服。
有次送單到一個小區門口，孫珍珍發現周圍都是圍擋，給客戶打電話對方卻一直掛機，她心裡非常焦急。
「後來他發簡訊告訴我他是聾啞人不會說話，我們反覆打字溝通直到訂單時限到，也沒能找到他所在的位置。但在我離開之後，他給我發來信息說，雖然沒有收到外賣但也很感謝我，祝我新年快樂。」孫珍珍說，這個冬天她最大的收穫就是通過這份工作，認識了很多溫暖的人。
疫情期間騎手們都無法在外就餐，作為站點為數不多的女騎手，孫珍珍在配送站的廚房開起了小灶。「油潑麵、丸子湯、麻辣米線……同事們吃什麼，都取決於我前一天晚上在抖音上看到了饞著想吃什麼。」大年三十，在孫珍珍的張羅下，幾位仍在站點值班的騎手們一起簡單吃了頓年夜飯。短短幾個月，孫珍珍和很多同事們都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餓了麼」數據顯示，在西安一名騎手在崗就能減少28人次出行。每天7點出門，晚上10點以後進家門，疫情發生以來，孫珍珍為上百個家庭送去了米麵油蔬菜水果等生活必需品，為沒有辦法開灶的人送去食物飲品。
「周圍同事們朋友們都說我是個很愛笑的人，大家都願意和我聊天。但過去這十幾年的心裡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我經歷過失敗的感情和婚姻，兩個孩子都不能在自己身邊，攢了多年的錢全都賠光……但我覺得日子嘛，笑著笑著就不苦了。」孫珍珍的網絡相冊裡有7000多張帶媽媽旅遊時拍的照片，偶爾休息時她就會翻看，她說，這是我堅持的一股勁兒。「我是個女人，但生活想要打倒我，也沒那麼容易。」
騎手：馮莉莉，41歲，陝西武功人
「媽媽，你怎麼都沒給我回微信，我以為你病了，我差點兒哭了。」在龍首村印象城等餐的時候，馮莉莉抽空看了一眼微信，因為接單送單太忙，她已經三天沒顧得上和在老家的女兒視頻聊天了。女兒哽咽著發來語音，語氣裡滿是擔心。去年12月，因為生意做不下去在家裡待了4個月的馮莉莉成為了一名騎手，從那時起，以前買東西不考慮價格的女兒仿佛一夜長大，懂得了心疼和關心媽媽，這讓馮莉莉心裡感慨萬千。
早些年，馮莉莉輾轉廣州、西安打工，攢了些本錢，後來她就在西安北郊開了個茶秀館。雖說是小生意，但總的來說是個小老闆，手下有好幾個員工。2018年的時候生意慘澹，硬撐了一年後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馮莉莉關了店。「我在家窩了四個月。雖說家裡人從沒有嫌棄我在家裡待著不賺錢，但我自己無法接受依靠別人的生活。剛開始成為一名騎手邁出家門的時候，特別害怕碰到熟人，害怕認識的人知道我在送外賣。」
最終讓馮莉莉逐漸打開心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她11歲的女兒。「女兒並沒有因為我做騎手而說什麼，反而開始對我噓寒問暖，每天都擔心我吃不上飯，擔心我在路上的安全，擔心颳風擔心下雨……尤其是疫情期間，擔心我生病擔心我做沒做好防護，女兒的懂事、關心和鼓勵給了我最大的力量。」學校尚未複課，女兒每天都會主動發來認真完成作業，馮莉莉知道，這是孩子想用自己的方式讓她安心。
「做這一行苦不苦？當然苦，颳風下雨都要迎面而上。疫情害不害怕？當然害怕，但我經常給女兒說，希望她好好讀書，長大後做一個對家庭負責、對社會有貢獻，各方面都獨立的人。」幾個月做下來，馮莉莉用自己的汗水換來了還算可觀的收入，在特殊時期幫助了許多人，她說她要繼續為女兒樹立榜樣，無論順境逆境，自己都想成為一個讓她驕傲的媽媽。
90後女騎手張曉琪，手機裡的秘密是穩定增長的營業數據和準時打卡的英語網課；
80後女騎手孫珍珍，手機裡的秘密是陪母親旅行的7000張照片和在夜市攤對自己暗暗發的誓；
70後女騎手馮莉莉，手機裡的秘密是一夜長大的女兒發來焦急的語音和認真完成的作業。
而這些小秘密，就是她們全力奔跑的意義。
何止她們，其實人生努力的每一刻，都有意義。
節日快樂，每一位用力生活的女性，你們都是生活的騎士。
祝你們向著想要的人生一路狂奔。
編輯：鍾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