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首例遊戲壟斷糾紛案有了最終結果。
8月4日,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對華多訴網易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及不正當競爭糾紛案、章某訴網易著作權許可使用合同及壟斷糾紛兩案作出終審判決。法院認定,網易在相關市場內不具有壟斷地位,不存在排除限制競爭的市場能力,依法駁回上訴人的所有訴訟請求,維持原判。
南都記者注意到,兩家公司近年來因《夢幻西遊2》的遊戲直播畫面版權糾紛,幾次訴諸法院。網易公司曾以侵害著作權及不正當競爭為由向華多公司索賠1個億。這起官司最終以網易勝訴落幕,華多被判賠償網易2000萬元。
網易在網路遊戲服務市場不構成壟斷
據南都記者了解,兩起壟斷糾紛案與一款網路遊戲有關。網易公司是《夢幻西遊2》的著作權人,而章某、華多公司分別這款遊戲的玩家和遊戲直播平臺的經營者。
公開資料顯示,華多公司成立於2005年,旗下擁YY直播、YY語音等多個平臺。而《夢幻西遊2》由網易研發並運營,是一款以我國四大名著《西遊記》為創作藍本的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類遊戲,擁有超過2億的註冊玩家。
在這款遊戲的相關協議中,網易公司稱未經該公司書面同意,用戶不得公開展示和播放該產品的全部或部分內容。
對於上述協議,章某認為這屬于格式條款,限制了用戶直播《夢幻西遊2》的自由,且違反了合同法和反壟斷法的相關規定,應視為無效。華多公司也據此告網易公司,稱對方限制玩家只能在特定平臺上直播涉案遊戲,並將遊戲軟體和直播平臺捆綁安裝,構成濫用市場支配地位。
在廣州智慧財產權法院一審分別駁回訴訟請求後,兩原告章某和華多公司向廣東高院提起上訴。
那麼網易是否構成壟斷?據南都記者了解,選擇以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路徑起訴,原告需證明被告在相關市場具有支配地位,且實施了排除限制競爭的行為。
在本案中,廣東高院將相關市場界定為網路遊戲服務市場。法院二審認為,網路遊戲作為精神消費產品,內容和服務才是影響玩家選擇的首要因素,單個遊戲儘管可能對玩家構成較強的鎖定效應,但鎖定效應有限,難以構成一個特定的相關市場。同時網易公司在相關市場所佔份額遠不足反壟斷法規定的比例。
根據《反壟斷法》第十九條規定,在一個相關市場內,如果一個經營者的市場份額達到二分之一,兩個經營者的市場份額合計達到三分之二,或三個經營者合計達到四分之三的,可推定其具有市場支配地位。
此外廣東高院指出,《夢幻西遊2》遊戲畫面屬於類電影作品,網易公司作為著作權利人,依法享有禁止他人未經許可直播該遊戲畫面的權利,相關合同約定不屬於濫用智慧財產權排除限制競爭的行為。
據此,廣東高院認定網易在網路遊戲服務市場不具有支配地位,不構成壟斷,依法駁回章某與華多公司上訴。
華多曾因侵害遊戲著作權,被判賠網易兩千萬元
據廣東高院介紹,這是全國首例遊戲壟斷糾紛案。法院認為,這對明晰產業規則、引導產業健康發展具有一定的示範意義。
具體表現為,案件明確了遊戲拆封協議中禁止玩家未經許可直播的條款合法有效,還釐清了智慧財產權法和反壟斷法間的關係,對遊戲企業的著作權予以約束,同時明確了相關市場範圍,為企業調整競爭行為提供了穩定預期。
值得一提的是,廣東高院提到這兩起案件是網易訴華多著作權糾紛案的續篇。
南都記者此前報導,2014年11月,網易因華多公司擅自在YY、虎牙平臺上組織主播直播《夢幻西遊2》的遊戲內容,以侵害著作權及不正當競爭為由將其起訴至廣州智慧財產權法院。
圍繞遊戲直播畫面是否構成「類電影作品」、遊戲直播行為能否屬於合理使用等核心爭議問題,雙方展開了激烈的爭辯。法院一審認定華多公司構成著作權侵權,判令賠償網易公司兩千萬元。
涉案遊戲畫面。出自夢幻西遊官網。
後來,雙方均不服向廣東高院提起上訴。南都記者注意到,在二審中,兩家公司各自提交了經濟分析報告。基於1500多份問卷數據及分析,華多公司認為主播對遊戲直播價值貢獻更大,遊戲直播的合理使用對產業發展、保護消費者利益具有重要性等結論。網易公司則聚焦遊戲與直播市場,分析了二者之間的複雜關係——既存在互補效應也存在替代效應,至於最後的淨效應到底是正還是負,很難一概而論。
2019年12月26日,廣東省高院作出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遊戲直播是隨著科技進步而新興的產業,在網際網路流量效應和粉絲經濟效應的疊加下,產生了巨大的市場利益,利益分配爭論隨之而來。廣東高院認為,遊戲直播與遊戲本身均無法否認各自對遊戲直播產業價值創造的貢獻。但是,貢獻不能取代許可。
在判決書中,該法院指出,自由競爭的市場秩序應當建立在尊重他人智慧財產權前提之上。即使遊戲直播平臺、遊戲主播對遊戲直播產業發展作出了積極貢獻,也不能否定遊戲著作權人對其作品傳播進行排他控制的權利。
粵高院專門出臺涉網遊知產的審判指引
南都記者注意到,在廣東省高院8月4日發布的通報中,法院指出此次的兩起網路遊戲壟斷糾紛案與網易訴華多著作權糾紛案,從保護著作權和防止著作權濫用正、反兩方面,對遊戲產業的發展規則作出司法回應,對引導、規制網路遊戲產業和直播行業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廣東是個遊戲大省。根據廣東省遊戲產業協會發布的《2019廣東遊戲產業報告》顯示,去年廣東遊戲產業總收入達到1898億元,佔到全國的76.9%。截止2019年底,全省註冊遊戲企業數量一萬多家,其中有45家為上市公司,數量居全國首位。
為妥善審理涉及網路遊戲的智慧財產權民事糾紛案件,廣東高院於今年4月發布專門的審判指引。針對遊戲直播侵權案件中,遊戲畫面是否構成作品等業界爭議話題,廣東高院嘗試作出司法回應。
廣東省高院出臺審判指引。
上述指引指出,判斷遊戲連續動態畫面是否具備獨創性,主要考慮其是否由作者獨立完成,以及是否體現了作者個性化的取捨、選擇、安排和設計。
具體而言,遊戲主播個人進行的,以自己或他人運行遊戲所形成的遊戲連續動態畫面為基礎,伴隨主播口頭解說及其他文字、聲音、圖像、動畫等元素的直播畫面,符合以類似攝製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構成要件的,應予保護。但如果遊戲畫面只是根據遊戲用戶操作指令、按既定規則調用遊戲開發商預先設置的遊戲元素自動生成的,則不屬於創作行為。
據南都記者了解,這是國內首個總結網路遊戲領域智慧財產權審判經驗的地方性司法規範。
採寫:南都記者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