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最抓心的十首「感傷詞」:斷鴻聲裡,立盡斜陽
柳永迷戀市井情場,卻又念念不忘仕途。
他的一生,就在這兩者之間糾結徘徊。
有了仕途追求,卻又懷才不遇,他內心失落苦悶。
苦悶之下,他並沒有像陶淵明、蘇東坡等人那樣去探尋道家哲學,以此來獲得內心的超脫,而是混跡青樓,借詩酒消愁。
於是他打著「奉旨填詞」的旗號,自詡為「白衣卿相」,以此來補償內心深處的那份失落。
然而,無法獲得內心超脫的失意者,終究會走向沉淪。
就這樣,「傷感」二字,佔據了柳永的心靈,進而滲透到他詞作中。
可以說,柳永詞作中的「感傷」,是來自於他骨子裡的那份氣質。
這份「感傷氣質」,決定了柳永作品獨特的味道和風格。
以下所選的十首「感傷詞」,是最有柳永個人風格標籤意義的。
這些詞,既有仕途失意、羈旅漂泊帶來的感傷,也有情場失意、紅顏聚散所帶來的傷感,但都深沉纏綿,富有美感。
(1)雨霖鈴
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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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簡評:這首經典的離別詞,將宦途失意和與戀人離別兩種痛苦表達到極致,也將柳永骨子裡的那份傷感,淋漓盡致地呈現出來。
(2)蝶戀花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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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簡評:這首詞將把異鄉漂泊、思念戀人的纏綿感傷寫得刻骨銘心,但傷感纏綿中有一股「衣帶漸寬終不悔」的執著,情深義重,真摯感人。
(3)八聲甘州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
漸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
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
唯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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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
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
爭知我,倚闌杆處,正恁凝愁!
●簡評:這首著名的悲秋詞,將悽涼的意境營造到極致,也將離情別恨的傷感抒發到極致。
(4)玉蝴蝶
望處雨收雲斷,憑闌悄悄,目送秋光。
晚景蕭疏,堪動宋玉悲涼。
水風輕,蘋花漸老,月露冷、梧葉飄黃。
遣情傷。故人何在,煙水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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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文期酒會,幾孤風月,屢變星霜。
海闊山遙,未知何處是瀟湘。
念雙燕、難憑遠信,指暮天、空識歸航。
黯相望。斷鴻聲裡,立盡斜陽。
●簡評:那煙水茫茫中,那斷鴻悲聲裡,那個「立盡斜陽」的背影,形單影隻,令人心生無限感慨。
(5)憶帝京
薄衾小枕涼天氣,乍覺別離滋味。
展轉數寒更,起了還重睡。
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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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擬待、卻回徵轡;又爭奈、已成行計。
萬種思量,多方開解,只恁寂寞厭厭地。
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簡評:這首傷感的相思詞,將執著的情,纏綿的愛,寫得感人肺腑。尤其「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一句,溼潤了無數青年男女的眼眶。
(6)少年遊
參差煙樹灞陵橋,風物盡前朝。
衰楊古柳,幾經攀折,憔悴楚宮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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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閒淡秋光老,離思滿蘅皋。
一曲陽關,斷腸聲盡,獨自憑蘭橈。
●簡評:這是一首懷古傷今之詞,將時光變遷,人生易老,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寫得愁腸百轉,動人心魄。
(7)雪梅香
景蕭索,危樓獨立面晴空。
動悲秋情緒,當時宋玉應同。
漁市孤煙嫋寒碧,水村殘葉舞愁紅。
楚天闊,浪浸斜陽,千裡溶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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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風。想佳麗,別後愁顏,鎮斂眉峰。
可惜當年,頓乖雨跡雲蹤。
雅態妍姿正歡洽,落花流水忽西東。
無憀恨、相思意,盡分付徵鴻。
●簡評:憑欄遠眺,觸景傷情。這首感傷詞將天涯孤旅與離情別恨兩種感傷糅合在一起,將過往的幸福時光與今日的無限思念,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
(8)曲玉管
隴首雲飛,江邊日晚,煙波滿目憑闌久。
一望關河蕭索,千裡清秋,忍凝眸?
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別來錦字終難偶。
斷雁無憑,冉冉飛下汀洲,思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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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想當初,有多少、幽歡佳會。
豈知聚散難期,翻成雨恨雲愁?
阻追遊。每登山臨水,惹起平生心事。
一場消黯,永日無言,卻下層樓。
●簡評:往昔的「幽歡佳會」,如今的「雨恨雲愁」,這黯然銷魂的無盡思念,真是思也悠悠,恨也悠悠。
(9)卜算子慢
江楓漸老,汀蕙半凋,滿目敗紅衰翠。
楚客登臨,正是暮秋天氣。
引疏砧、斷續殘陽裡。
對晚景、傷懷念遠,新愁舊恨相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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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脈人千裡。念兩處風情,萬重煙水。
雨歇天高,望斷翠峰十二。
儘無言、誰會憑高意。
縱寫得、離腸萬種,奈歸雲誰寄。
●簡評:這首感傷詞將傷懷念遠、新愁舊恨,寫得愁腸寸斷、悲苦之極。
(10)臨江仙引·渡口
渡口、向晚,乘瘦馬、陟平岡。
西郊又送秋光。對暮山橫翠,衫殘葉飄黃。
憑高念遠,素景楚天,無處不悽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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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閨別來無信息,雲愁雨恨難忘。
指帝城歸路,但煙水茫茫。
凝情望斷淚眼,盡日獨立斜陽。
●簡評:在傷感者的眼裡,秋天是「素景楚天,無處不悽涼」。在這樣的悽涼環境中,思念之苦、離別之痛、獨立之悲,一起湧上心頭,淚水情不自禁迷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