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時歷史的巧合,北京傳承千年的燕京八景與新中國八大學院相遇在元大都城垣西北角位置附近,這相交點就是薊門煙樹一景。而這一景上溯至周朝,所代表的竟是北京最早國都燕國首都薊城的遺址風光。
20世紀50年代中期,北京的高等教育中有一個新興的名詞「八大學院」,即鋼鐵學院、石油學院、礦業學院、地質學院、航空學院、醫學院、郵電學院、農業學院、政法學院等,但其實數來,還有語言學院和電影學院,可見八大學院只是概稱。
貫穿這八大學院的南北向的馬路稱為學院路。就在這八大學院的中心地帶,有一個歷史悠久的文物遺址,似乎是與中國古代最喜歡的數字「八」相呼應,這裡立有乾隆御製燕京八景之一薊門煙樹碑。
薊門的位置從金朝以後就眾說紛紜。
薊門煙樹是源於金代時的燕京八景而來,又名薊門飛雨,這裡的薊門還不是一個確切的地名,對於「薊門煙樹」的遺址真實性,北京歷史地理學者的研究結果還有分歧,說法甚多。筆者將另有專文探討,敬請期待。
之所以難以確定原始遺址,是因為從金章宗所說的「燕京八景」至今已有850多年了,包括「金臺夕照」景觀在內,確實很難有實證能證明其具體位置何在。
戰國時期,約公元前475年起,至秦統一中國,即公元前221年止,北京地區那時是七雄之一的燕國所在地。燕國的國都就是薊城。薊門應該是薊城的一所城門。
有人曾推測說,「薊門煙樹」舊址應在北京廣安門外白雲觀一帶。也有人把它當作元大都城的別名,更有人把它當作《水經注》中所說的薊丘,還有人把它當作前燕都城的銅馬門。
元代說薊門是在戰國時古燕城中,明初則說是在舊城西北隅。到了明後期,又附會到德勝門外土城關位置。
薊門煙樹一景在金代和元代叫做薊門飛雨或者薊門驟雨。
始於金朝的燕京八景之一的薊門飛雨,本意就是指燕國國都薊城城門遺址處的風雨,可為一景,寄託著當時人們對古時燕國國都的紀念。到了元代,此景依舊被稱為薊門飛雨。
現存能看到的以「薊門飛雨」為題的古代詩文所寫的都是暴風驟雨的場面,抒發的是一種不平之氣。所以當時有人認為此景悲哀感慨,不足以表現太平盛世。
明初此景被改名為薊門煙樹,並把地址附會到德勝門外,實為一位明朝文人錯把金中都之舊城認到元大都之舊城處所致。
這位明朝文人叫鄒緝,在其所題王紱《燕臺八景圖》上的題記有:
「薊門在舊城西北隅,(這裡已誤指為元大都)門外舊有樓館,雕欄畫棟,凌空縹緲,遊人行旅,往來其中,多有賦詠,今並廢,而門猶存二土阜,樹木蓊然,蒼蒼蔚蔚,晴煙浮空,四時不改,故曰薊門煙樹。」
明朝時的薊門煙樹四字源自唐代詩人李益的詩《秦城》:
「惆悵秦城送獨歸,薊門煙樹遠依依。
秋空莫射南來雁,縱遺乘春更北飛」。
清朝時,乾隆皇帝沿用了明初薊門煙樹的景名和地址認定,樹碑於德勝門外西北的元大都城牆土城健德門之西的遺址上。
這段城牆為夯土構建,元末時,明軍攻陷大都後,將元大都北側城牆南移5裡建設新的北平城池,使得薊門煙樹碑所在的這一段城牆逐漸荒廢,在夯土城牆的遺址上樹木不斷生長,日漸茂盛,與舊時土城相合,景致天成,因水草豐沛,日間也能見煙霧蒸騰,樹草木與之共處,遂被後人稱為薊門煙樹之景。
明代,姚廣孝曾作有《薊門詩》:
「雲樹依依接遠丘,時看飛雨灑徵裘;
不知銅馬坊何在?惟有桑乾水自流」。
後來,明代學者李東陽便有了:
「薊丘城外訪遺蹤,樹色煙光遠更重。
飛雨過時青未了,落花殘處像還濃……」詩句。
早先這裡還有過街樓等建築,20世紀60年代初,只剩下殘磚爛瓦,行人絕少,倒也清曠。
那時,薊門煙樹碑立在西土城沿北段,就在元大都西土城的城垣之上,東側即為北京電影學院。碑坐北朝南,漢白玉質。碑高3米,寬0.8米,厚0.3米。原石碑有一黃亭子遮護,1900年,八國聯軍侵入北京時被侵略者用炮轟毀。
如今附近還有黃亭子社區,名字也是源於此。
1960年時,薊門煙樹碑之東南向、西南向各有一段磚牆遮掩,酸棗棵子有數十株圍在四周。石碑陽面正中鐫有清乾隆御書「薊門煙樹」四字,其陰面為乾隆御詩一首,那時的字跡清晰可見,如今一晃60年過去了,御碑經歷了大自然的風雨侵蝕。
今日,除「薊門煙樹」四個大字外,碑上餘字模糊不清,傷痕累累,難於辨認。
1985年以後,「薊門煙樹」遺址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北京市園林局首先重修了碑之基座,以高聳西土城的御碑為中心,借景於元大都土城周圍之空地,新興建有亭榭樓臺,遍植花木,引水現波光,建成了「薊門公園」。
「薊門煙樹」是燕京八景中除金臺夕照外,今昔變化最大的另一處,隨著北京城市建築群逐漸向五環路、六環路迅速擴展,這座距離老百姓最近的一處開放式燕京八景景觀深受市民的愛戴,它是鬧市中取靜的佳處,是天然成份含量較多的景區,更是目睹新中國教育文化事業迅速發展的一位「見證物」。
如今的土城遺址公園已風景悠然,花香鳥語,林木蔥鬱,水中倒影,遊人依稀,成為北京不可多得的一處園林景觀。
清高宗乾隆皇帝所題寫的《薊門煙樹》詩有前後兩首,錄此可供讀者賞析,詩曾載於《日下舊聞考》一書中。
乾隆皇帝刻在「薊門煙樹」石碑上的詩如下:
十裡輕楊煙靄浮,薊門指點認荒丘。
青簾貰酒今何少?黃土埋人即漸稠。
牽客未能留遠別,聽鸝誰鮮作清遊?
梵鍾欲醒紅塵夢,斷續常飄雲外樓。
這首詩不是只寫景,與觀景而生的是對人生的感悟,儼然一位智者立於山丘之野,若有所思,眼中是堅定的目光,似乎看透了人生,如同找到了處事不驚之法。讀後確實是勝於他以前所寫的那首舊詩。
畫的作者張若澄,是張廷玉之子,自號龍眠山樵,花廬主人,安徽桐城人。乾隆十年(1745年)中進士,官至內閣侍讀學士,工於山水畫,花卉、翎毛皆精通。
其繪畫作品多存於清皇宮之中。張若澄的畫風嚴實,筆墨秀勁,舒捲自如。並且筆墨之濃淡枯溼,淺深疏密,皆流暢而有生氣。他終身供奉清內廷,繪畫屬於正統派,但從其流傳後世的作品中,卻能看到筆墨求變的痕跡,以及崇尚自然的心性流露,實為難能可貴。
讀者肯定想看看乾隆的舊薊門煙樹詩,為何後來不用了?請勿著急,這裡也錄下那首更早的舊韻詩:
蒼茫樹色望中浮,十裡輕陰接薊邱。
垂都依依村舍隱,新苗漠漠水田稠。
青蔥四合鶯留語,空翠連天雁遠遊。
南望帝京佳氣繞,五雲飛護鳳凰樓。
後面這首詩,純粹是寫景,描繪了詩人眼前的景觀,就像中繪製一幅鄉野山水畫,但少了一些思考,缺少了啟示,更像一位悠然遊覽的文士,瀟灑有餘,無心家國。
兩首詩均刊載於《日下舊聞考·郊垌》一書中。
有意思的是,舊詩被繪製在了一件清宮瓷器上。就如同金臺夕照的舊詩被繪製在一件筆筒上一樣。詳情請見筆者的另一篇關於乾隆皇帝與金臺夕照碑的文章。
上圖為清乾隆醬釉地金銀彩開光粉彩「薊門煙樹」御製詩雙耳瓶。此瓶敞口外侈,呈現六方形,長束頸,溜肩鼓腹,底足微撇,頸部飾粉彩夔龍耳,瓶內施松石綠釉。外壁通體施醬釉,醬色偏紅,光澤素雅,配以秀美纖長的器型,華麗中不失文雅之氣。
瓷器的開光是指在瓷器的某些部分畫出邊框,並在邊框中畫以山水、人物、花卉等。
此瓶器表描金繪飾西番蓮紋及蝴蝶紋,腹部開光飾乾隆御題詩文:「南望帝京佳氣繞,五雲飛護鳳凰臺」,摘自乾隆早先御題的那首詩《薊門煙樹》。將詩配以青綠山水之景,頗具意蘊。開光內所繪山水景致為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清乾隆皇帝弘曆御定燕京八景之「薊門煙樹」,屬於老北京城著名的「燕山八景」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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