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拿著微型計算器，一手夾著一隻裝滿各種返券卡的皮包，每天混跡於北京的各大百貨商場，「返券黃牛」的工作是幫顧客省錢，同時幫自己賺錢。自從北京的商場有了返券的促銷方式，「返券黃牛」就誕生了。
元旦的北京Sogo商場裡人流如織，古振永站在手扶電梯口，不時跟拿著小票的顧客搭訕，「先別忙著交錢，我幫您算算」。
一邊說著話，他一邊不停地按著手中的計算器。
此刻，古振永的角色是被商場和顧客稱作的「返券黃牛」。之前，他的職業是某大學食堂的一名廚師。
一手拿著微型計算器，一手夾著一隻裝滿各種返券卡的皮包，每天混跡於北京的各大百貨商場，「返券黃牛」的工作是幫顧客省錢，同時幫自己賺錢。自從北京的商場有了返券的促銷方式，「返券黃牛」就誕生了。
田先生說他們的工作是幫顧客省錢，同時幫自己賺錢。
「我們是在幫顧客省錢」
孫福林指著人頭攢動的大廳說，「倒券的比顧客還多。」據他測算，在這共七層的北京君太百貨，每天從事倒券的黃牛就有五六百人。
54歲的孫福林頭髮已經花白，在一群時尚女孩的旁邊，他西服袖口上的標籤格外扎眼。來自黑龍江農村的他3年前開始倒券，現在他可以熟練地說出君太商場每個品牌名稱和價位以及它們的具體位置，雖然他對時尚沒有什麼概念，也不關心這些服裝到底好不好看，「我唯一關心的是顧客買還是不買」。
Sogo百貨推广部經理鄭毅介紹說，返券是Sogo百貨99年首創，以後各個商場紛紛效法，而黃牛的出現則是近兩年的事情。
「黃牛什麼人都有，有衣冠楚楚的白領，也有很多外地人，平時有幾十人，周末人多，有上百人。」鄭毅說。
據一名收銀員介紹，遇到商場有返券活動時，付帳的八成都是黃牛，有的黃牛直接就在收銀臺旁轉悠，遇到拿著小票的顧客就前去詢問。
「商場是在變相坑顧客，而我們是在幫顧客。」孫福林說一般商場的返券，消費者都不可能完全用光，返券在顧客手中倒來倒去用不完造成循環消費。「而我們是在合理花費，正正噹噹地賺商場的錢。」
「最重要的是把券換成錢。」孫福林一語道出了這個行業最核心的機密。黃牛其實是以很低的折扣從消費者手中得到返券，再以比較高的折扣出手兌換成現金，這一系列讓人眼花繚亂的手法與簡單的買賣沒有什麼區別。
返券黃牛是如何賺錢的
君太商場買200元返150元券，而如果顧客通過孫福林買，商品可以打到6.5折。例如一件200元的衣服，顧客可以直接付給孫福林130元，而他自己添上70元就可以從商場得到150元的券，也就是用4.7折的價格買到返券，如果下次再有人讓他買一件價值150元的商品，那麼別人就需要給他97.5元，而他就可以用這些券來購買產品。這樣，他這單生意就賺了27.5元。
返券力度不同也是黃牛賺取利潤的一個秘密。在Sogo百貨，不同的櫃檯返券額度不一，西服鞋子可以滿300元返300元，而女裝部是滿300元返100元。返券可在商場內通用。古振永介紹說，可以用4.8折從300元返300元櫃檯收券，在300元返100元的櫃檯用券，給顧客打六折，這個折扣消費者自己無論如何都拿不到。
而對古振永來說，如果他累計收了900元的券，此時再有一個顧客想在300元返100元櫃檯買一件價值900元的衣服，他就用著900元的券幫助顧客買下來，而顧客只需要付給他6折，即540元。事實上，他得到這900元券的成本是432元。這一單生意，他能賺108元。
黃牛們通常還會在網上購買一些商場的現金券。買現金券時通常是九五折，有時可以打到九折，這樣黃牛又可以通過大量地購買而賺得利潤。
商場的黃牛除了賺差價之外，還有就是掙積分和贈品。君太百貨在年底會有把積分兌換成現金或者消費券的活動。在中友商場買1000元就送10元。黃牛每天的交易量都在成千上萬，年底的積分兌換也是一項不菲的收入。
「要儘量避免手中的券積壓過多。」孫福林透露自己的心得，一般商場的返券是有時間限制的，要是券積壓太多在最後階段不能出手，就得打更低的折扣，甚至最後可能爛在自己手裡。
「這個時候就由不得自己了，趕緊把券換成商場裡的東西，否則放到明天就是廢紙。」有的顧客就趁著黃牛拋售禮券時候來購買商品。
如今，隨著黃牛的不斷增多，搶客源的現象時有發生。一個顧客買東西，身邊會立刻跟上兩三個黃牛。顧客在誰的視線內就是誰的。孫福林守著自己的「地盤」，在他與顧客商量的當兒，一個穿著黑色皮夾克黃牛夾了進來，並許諾給出更低的折扣。買羽絨服的女孩無所適從，交了錢自己拿券走了。
現在最好能有個幫手，古振永說，如果和顧客談好生意後，沒有人穩住顧客，排隊交錢時間長了顧客等不耐煩就可能走了。在競爭激烈的情況下，他也會擔心有其他黃牛用更低的折扣來吸引顧客。
「現在幹這個生意也就是餬口了」。孫福林想起了幾年前剛剛入行的時候，整個商場才有幾個人，「一天能賺上好幾千元」。
坊間流傳的財富神話讓年輕的古振永心動：「聽說中友的一個老頭倒券倒成了百萬富翁，這一行利潤大著呢。」
「我剛入行，兩個月就賺了兩萬多，好的時候一天賺了1500元。」古振永算來，這比得上他當廚師一個月的收入。
一場各為利益的博弈
北京的黃小姐認為，黃牛的存在讓消費者有了跟商場議價的能力。喜不喜歡黃牛，不取決於消費者，最重要的是利益，只要不違反社會公共道德，消費者可以儘可能地維護自己的利益，黃牛的存在也「無可厚非」。
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副教授李飛介紹說，商場返券希望消費者循環購買，但是黃牛的出現將商場的激勵鏈條切斷了，讓商場的希望落空。這對顧客有一定的好處，選擇的餘地增加了。
李飛表示，供應商、商場、消費者三方是有利益分配的，多了黃牛黨就多了一個環節參與其中的利益分配，消費者有一部分利益轉移到黃牛身上是毋庸置疑的。因為同在一個鏈條上，供應商，商場也會有一些利益轉移到黃牛的身上。
Sogo百貨推广部經理鄭毅認為，黃牛猖獗對商場和顧客都是非常不好的，影響了購物環境，客人在交易的過程中增加了不安全因素。
他介紹，為了限制黃牛，商場用提示牌或者廣播等形式加強宣傳，提醒顧客「代購交易，無法退換」。
而古振永說，這根本無法起到限制黃牛的活動，衣服類的商品一般很少退換，況且所有的交易票據都會交給顧客，商場如果守法經營不可能不退換。
鄭毅介紹，商場會對返券卡進行監控，比如有一張卡在一天之內不停地刷，不停地買一樣東西，這種卡就被監控，暫時會被凍結。消費者有銷售憑證，出示了就可以解凍卡。如果提供不了銷售憑證，就是黃牛。
針對商場的措施，黃牛們不再將禮券返在一張卡裡，而是分散在10張甚至20張卡裡。這種分散作戰，讓商場分不出到底哪張卡是黃牛的。
在君太百貨，商場還採取了不全額收券來抵制黃牛，購買商品除了禮券外，還必須支付一定比例的現金，按照櫃檯不同收取40%~60%不等的禮券。
遇到這種情況，孫福林會把折扣提高，根據用券額度的不同再決定是給顧客打7折還是8折。
「商場不可能杜絕黃牛黨。」鄭毅說，黃牛從外表上跟正常的顧客沒有什麼不同，商場只能有「一些制約」。
據了解，儘管商場管理方不喜歡黃牛，但各櫃檯的導購員卻很樂意黃牛的存在。「因為她們靠銷售提成，我們的優惠條件可以提高整個櫃檯的銷售。」孫福林說。
「導購還會把我們介紹給顧客，因為我們平時都會給這些導購送些小禮物或者直接讓她們得回扣。」除此之外，黃牛們還常常幫商場的導購員用最低的折扣購物。
誰在違法
「電視上說了，我們是不違法的，所以商場沒有辦法來趕我們。」說起來很有底氣，但面對商場管理人員的攝像機，古振永還是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沒有任何一個法律法規說黃牛是違法的。」鄭毅說他們沒有任何權利去管這些黃牛，希望有關部門能對此儘快立法以結束這一法律真空期。
而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民商法專家葉林教授認為，「商場返券本身違反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黃牛黨其實是在買賣商場違法發行的返券」。如果要認定買賣返券違法，首要問題是認定返券違法。
李飛認為，黃牛黨的行為沒有擾亂市場經濟的秩序，應該提醒的倒是，商場返券應該在合理合法的範圍內，否則，高額返券涉嫌欺詐。他說，商家在返券力度如此大的情況下還能盈利，要麼是提高了商品的原有價格，要麼是積壓產品應該直接降價銷售，而商場採用了返券的形式。
他建議商場的返券額度應該在20%以內，多了就應視為違法。如果不能控制，就應該暫時取消高額返券。
返券黃牛的未來
2006年12月26日，君太百貨商場的返券活動結束，開始了全場打折活動，整個商場頓時顯得冷清起來。同行都已經轉戰其他商場了，而商保中還在君太百貨的五六層來迴轉悠。眼見最後的用券期限越來越近，他不禁心中焦急，商場直接給顧客打折，他必須要打更低的折扣才能把手中的券變現。「只要能出手，賠點錢我都幹。」
「都是我們這樣的黃牛鬧的，一些商場只打折不返券了。」商保中說。
孫福林聽說在華宇商場的一個倒券老鄉剛剛被海澱公安分局抓了，原來他常去的幾個商場如安貞華聯變成了買200減100，黃牛的生存空間被逐步的擠壓。
「這不是長久之計，商場每年返券才有幾天？」孫福林對未來憂心忡忡，「商場都在取消返券，改為打折，這行馬上就幹不了了。」
古振永說，Sogo商場裡大部分是安徽人，在買女鞋的地方就有很多安徽人組成的黃牛團，總老闆是個女的，其他人是幫手，最後大家一起分錢，商場裡沒有人能插手他們的地盤。
據報導，去年12月10日，華宇商場的黃牛黨團體因為「內訌」而發生黃牛間暴力衝突，11名黃牛被海澱分局刑事拘留。
然而，種種不利信息並沒有動搖古振永對這個行當的信心。「五樓男裝部黃牛都是用微型對講機聯繫，都用上高科技了。」古振永羨慕地說，趕明兒他也要買個二手對講機。他已經把打工的老婆召來幫忙，準備大幹一場。
(責任編輯：謝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