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如果她的內心醜陋不堪,
再不粉飾一下外在的話還怎麼活?
——電影《七宗罪》(1995)
在這本書裡描述的所有痛苦情緒中,羞恥感的核心意義是最令人痛苦的,也是最讓人難以承受的。我對羞恥感的看法,及對其源頭的理解與你們通常的看法有所不同,因此在介紹最常見的羞恥防禦前,先讓我來簡單地從神經生物學以及早期的幼兒發育方面解釋一下我的觀點。
我們人類剛出生時都是很脆弱的,需要依賴父母才能生存下去。我們的成長過程取決於父母如何回應我們身體及情感上的需求,與此同時,在我們降生到這個世界上時,內心會對這些回應存有期待。溫尼科特將這種基因遺傳稱為「正常態的藍圖」 (9) 。如果我們的父母做出正確的回應,與藍圖一致,我們會感覺到舒適、恰當與美好,這會讓我們擁有一種安全感,並能感受到自己內在的美。正如在第三章所述,這種體驗構成了自尊的核心內容。
但是,如果父母的回應與藍圖有明顯的差異——比如,父母的行為帶有情感虐待或傷害——那麼孩子會覺得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會很沒有安全感。從直覺層面上來說,孩子知道自己的成長出了差錯,這時他們不再會感受到自己的內在美,具有虐待和創傷性的環境會使孩子感受到一種內在的缺陷與醜陋。
我把這種內在缺陷的核心稱為最基本的羞恥感。實際上,對基本羞恥感的體驗通常出於潛意識,感覺就像是內心的醜陋,認為如果他人「看見」這樣的自己,一定會嘲笑或嫌棄我們。
乍看之下,好像我在用一種十分怪異的方式講解羞恥,但這種方式恰好表達出了它的第二層意思:令人失望的期待。
真可惜,一場大雨讓我們的野餐計劃泡了湯。
當我們滿心期待野餐時間到來時,大腦裡會有圍繞這件事的計劃,還會想像出一幅愉快的畫面;但當現實無法實現這份期待時,我們將這種情況稱為遺憾——與這個詞的基本意義有所不同但又有所關聯。在嬰兒成長發育的例子中,當嬰兒對養育環境的內在期待被現實中父母的情感虐待行為挫敗時,他的內心就會出現這種基本的羞恥感。這種經歷既是第二層意思的遺憾,同時會造成基本的羞恥感。
艾倫·斯霍勒(Allan Schore)和其他神經生物學專家的研究發現,父母的回應會對嬰兒的大腦,特別是大腦中涉及情感及社交功能的區塊產生影響 (10) 。分別給生長在有情感缺憾環境(即父母的回應始終無法滿足嬰兒的內在期待)與理想環境裡的兩歲嬰兒做腦部掃描,對比結果發現,前者的神經元要少很多,而且神經元之間的連接也很少。
換句話說,當生長環境與正常態的藍圖偏差太大,無法提供嬰兒所需的情感回應時,嬰兒的大腦會出現發育異常,這就和兒童缺乏維生素D(導致佝僂病)會影響骨骼生長一樣。等孩子兩歲以後,那些大腦異常的發育情況將成為永久性的;在這個關鍵時期,因養育方式不當給孩子帶來的損害是不可逆轉的。
同佝僂病一樣,不及時補充維生素D會導致永久性的骨骼損傷,那些在情感上長期得不到父母關照的嬰兒也會在大腦裡留下一生的缺憾,這主要體現在自我的價值感,以及與他人建立情感聯繫的能力方面。
基本羞恥感(通常出於潛意識)便是對這種內在缺陷的覺知,是對自己最深層面的感受。
如果依我們的主要心理需求(第二章)來闡述這些觀點:當出生後,為了獲得正常發育,我們需要父母留意我們的需求,在充滿關愛、愉悅的關係環境中教會我們如何管理情緒,並讓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有安全感。這些是我們在情感及神經系統方面獲得良好發育的必要條件。如果父母無法滿足這些,我們不可能正常發育;在成長過程中,我們本能地知道自己的成長道路已經走偏,會打心底覺得自己有問題。
溫尼科特認為,出生後,我們並不需要完美的生長環境,只要「足夠好」便足矣。在成長過程中,當這個良好的環境逐漸變得充滿限制、虐待以及創傷時,對孩子內在造成的缺陷便會日益凸顯出來,從而妨礙他們的正常發育,同時基本羞恥感也會隨之增強:生命早期的缺憾越多,受傷感以及羞恥感也就越發強烈,而這些感覺將會伴隨這個人的一生。
即使早期的生長環境不存在虐待或傷害,但如果父母在一些重要方面沒有滿足我們的需求,我們同樣會從內心生出些許羞恥感。比如母親與孩子混亂的界限,父母的嚴重失和與分離,或者母親因焦慮或抑鬱而無法關照到嬰兒的需求,等等。環境處於「足夠好」與極度匱乏滿足感之間,我們受到的損害就會少一些,羞恥或內在醜陋感亦會相應低很多;同時對那段經歷的抗拒也就不會嚴重影響到我們的性格。
在我看來,大部分人都存在著些許的羞恥感。
深受基本羞恥困擾的人為了擺脫這種痛苦的意識,通常會依賴這三種常見的防禦模式:自戀,責備與輕視 (11) 。而我之所以將它們與羞恥關聯起來,是因為我的從業經驗告訴我它們是密不可分的。自戀是對(潛意識)羞恥的第一層防禦,受此類羞恥困擾的人很難承認自身的不足或錯誤,同時反而傾向於責備他人。他們一般會把自己內在的「醜陋」投射出去,並對他人身上所表現出來的該部分充滿蔑視。我會分別探討這幾種抵禦方式。
本章開頭的引用描述了一個人迴避內在的醜陋,藉由外在美尋求安慰的過程。在奧斯卡·王爾德的著名小說《道林·格雷的畫像》中,道林·格雷不為人所知的是他的醜惡內在,其外在卻永遠是一副年輕帥氣的模樣。美好卻極具迷惑性的外表就這樣掩飾了一個人的內在醜惡:這便是基本的自戀防禦。雖然內在非常不堪,可是外在卻很完美。
我們最常見的自戀類型,多表現為過於重視外表,渴望他人的欣賞,為了迴避羞恥感,同時會理想化自身的公共形象。我在第七章探討理想化防禦時列舉了很多例子,無論是假借財富、成功、名望、深諳世故還是魅力,多數人都希望表現出自己理想化的一面。他們就像是在說:「快看我,我什麼都有,羨慕嫉妒吧。」 但在高高的閣樓裡——或者更恰當地說,在昏暗的地下室裡(即潛意識)——藏匿著他們永遠不想為外人知道的醜陋而又羞恥難當的自我。
在我的個人網站和YouTube視頻網站中,我常用電影《阿凡達》暗喻羞恥到理想化自我的轉化過程——而這種理想化的自我大體上都是不真實的。就像弗洛伊德引用那喀索斯的神話——一個愛上自己倒影的希臘少年——闡述他稱之為自戀的心理現象一樣,我用阿凡達作為對羞恥基本防禦的論證。
影片開始時,傑克·薩利因嚴重的脊髓損傷致使下半身癱瘓。雖然失去了作為海軍陸戰隊成員的資格,傑克志願前往潘多拉星球執行一項特別的軍事任務。在那個星球上,藉助神奇的科技,他學會了在思維層面如何連接並化身為「阿凡達」。
跟他癱瘓的本人不同,這個化身有著健康完善的身體,高達10英尺(約3.05米),體能與感知能力遠在人類之上。化身不但讓傑克重新擁有了他失去的身體機能,還使他得到了超越人類潛能的力量。他在潘多拉星球上的經歷,最後證明比他的實際生活更為真實,更具有意義;在影片結尾,他找到了轉化自己身體缺陷的方法,並永遠安身在了他的超我之中。
和傑克·薩利一樣,我的訪客戴維同樣渴望擁有一個全新而優越的身份來隱藏內心的傷害。多年以前,就在網絡聊天和BBS(電子公告牌系統)剛盛行起來的時候,他開始沉迷於網絡世界的「人際關係」。30多歲的戴維身材矮小,體態偏胖,貌不驚人,有著極低的自尊心。他的家庭背景非常糟糕,母親在他十幾歲的時候自殺了,不久後戴維選擇了輟學。他從來沒為自己做過打算或去尋找一份有意義的工作,成年後全憑父親與繼母資助,或者從事低層零售工作勉強度日。
儘管十分渴望人際交往,但他從未發展過長久的關係;反而習慣關注那些高不可攀的男人——他稱之為「同性戀」社會世界中那些極具吸引力和成功的成員。他經常會與那些人建立起不對等的關係:通過「付出」的方式求取他們的愛。但他們總是在利用他,每一次都會引發他不滿,最終以一場激烈的對峙為友情畫上句號。戴維從此成了一個非常不快樂和孤獨的人。
當他發現網絡聊天時,他找到了成為自己想成為的那種人的方法(至少在幻想中)。就和我認為的網絡匿名「人際關係」一樣,他完全沒有表現出真實的自己。網絡裡的戴維要比真實的戴維更年輕,更高,也更瘦;他從事著一份充滿活力的職業,開著名車,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等等。網絡裡的戴維什麼都有。
通常這些關係還會進一步從網際網路上發展到打電話;他很樂於「見到」那些素不相識的人,並通過長達數小時的通話了解他們。於是他們打算在一起;但在最後一刻,他又會重新安排行程,儘可能拖延見面時間。最終,他要麼不再回電話,玩消失;要麼不好意思地坦白實情,請求對方的諒解。
戴維內心背負著沉重而不堪忍受的羞恥感。因為他無法面對這種羞恥感,不知道如何應對內心的缺陷感,所以他不可能與他人建立真正意義上的關係。相反,他從醜陋、有缺陷的戴維化身為充滿魅力、成功的網絡戴維。就像傑克·薩利一樣,把有缺陷的自己拋在了身後,逃進了一個理想的新自我。
在某種程度上說,戴維屬於有意識地逃離自己。因為越是成功防禦的自戀者,越不可能知道他或她對外呈現的自我是虛構的、虛幻的,是否認內在缺陷的。戴維終究明白自己無法繼續偽裝,因為他所有的謊言會在見面那一刻立刻被戳穿。而有些自戀者或許能夠更成功地欺騙自己以及他人。
當弗洛伊德第一次討論自戀時,他把其視為精神疾病的徵兆,自戀使人不再關注他人,也不再需要他人,並將這些情感轉向了自己;但在最後,他也明白了自戀同樣屬於人類的正常體驗。
關注自己,保持自尊,並確信自己會受到他人的重視,這本身再正常不過了。因為正常的自戀是自尊和自信的核心。但當表現得過於極端——也就是說,當自戀變得具有防禦性時——就會表現為自大和自負。相比於那些默然認為自身有價值的人,防禦性的自戀者總是要試圖證明自己。
自戀的人會感覺需要不斷向他人證明自己某方面的優越感。他們一直在面對著一位現實中的或想像中的觀眾,一群向他們投以嫉妒或欽佩的旁觀者。在他們的言談舉止間,自戀者會巧妙地(有時卻很明顯)傳達出你不如他們的訊息。我比你聰明,我賺的錢多,我認識你不認識的重要人物,我更有趣,更有吸引力,更性感,更具魅力,等等。
因為否認羞恥與內在損傷需要來自外界的持續支持,自戀者同時還需要你的關注。快看我!快聽我說! 你也許更熟悉那些自我表現的自戀者,他們將自己置身於舞臺中央,利用外表喚起他人的關注。但自戀者有很多類型:
社交中有些人會不停地談論自己,卻對他人毫無興趣。
過於活潑外向的人,往往相當有魅力,總是用有趣的故事來主導談話,他可能並不是為了凸顯自己的優越感或重要性,而是為了讓自己成為大家的焦點。
某個不斷施展自身才華的藝術家或運動員,以求大眾的讚許。
但對於所有的自戀者來說,目標就是壟斷注意力。他們之所以需要他人的關注與讚賞,是因為他們潛意識裡感到自己有 缺陷,是醜陋與無價值的。
那些心中有羞恥感的人,為了逃避並反證自己的內在缺陷感,通常對自己報以理想的期許。他們力求完美,但當達不到標準的時候,他們便會攻擊自己。
你一定很熟悉「超我」(superego)一詞——這是弗洛伊德給那個觀察、評價與批評我們的自我起的名字,它代表著我們道德觀念與價值觀的聲音。弗洛伊德曾用德語為這個概念創造了一個新的術語:Über-ich(超我),它是由兩個日常用語組成的複合詞,表達了「在我之上」的意思,因為我們的頭頂上好像有雙眼睛在觀察(和批評)著自己。照例,英譯者為其選定了一個更為科學的表達術語,「超我」便由此而來。
如今這個術語已融入我們的日常詞彙中,並促進了我們對人類心理學的進一步理解。我們多數人都能準確理解他人口中所說的苛刻的超我是什麼意思。那些深感羞恥的人通常擁有一個極其蠻橫(與非常完美主義)的超我。不完美的代價便是攻擊——自我憎恨,十分蠻橫地否定自己。
如果用更貼近實際經驗的語言來表達,感覺就像是:
十足的失敗者
一無是處的臭狗屎
沒用的殘次品
內心再次湧現的羞恥感令人痛苦難當,又因隨之而來的自我厭惡而使一切變得更糟。對有自戀防禦的人來說,那種體驗猶如夢魘;為了儘快脫離痛苦,他們會選擇投靠其他防禦類型。
羞恥和指責常會成對出現。那些努力想呈現出完美的一面,卻又受羞恥威脅的人發現對類似批評的話語非常敏感。因為「失敗」或「不完美」的代價是自我憎恨,所以他們會轉移所有的批評,把責任推給別人。
我的訪客霍莉非常依賴這種防禦,尤其在與她丈夫埃裡克的相處過程中。在他們爭吵過後(通常是由於她的一些敵意和挑釁行為引起的),霍莉會花上幾個小時的時間分析這場爭論,充滿控訴地挑出埃裡克的所有不是,並進行全方位的人身攻擊。
本質上(潛意識裡),她會對自己引發的「瘋狂」爭吵感到羞恥和內疚。在會面的過程中,我們很徹底地回顧了當時的場景,同時我想到了一種直指問題的簡單方法——我以她的角度用一種誇張而憤怒的方式感嘆道:「你夠了埃裡克!」她發現很難承認自己在爭吵過程中扮演的角色,因為她感到羞恥和自我厭惡。
霍莉習慣站在非黑即白的角度看待問題:要麼(1)她一點錯都沒有,有問題的是埃裡克;要麼(2)她就是一個瘋婆子,最好別理她。和所有完美主義者一樣,她不相信人會慢慢地一步一步成長起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從經驗中學習的想法對她來說意義不大。
多數對自己苛刻或要求完美主義的人很難相信成長是由點滴改變累積而來的。因為就像霍莉表現出來的一樣,他們不願承認失敗,也很難承認他們的行為會給他人帶來傷害。由於這個原因,他們難以從自己的經驗中學習,而是不斷重複著自我挫敗的行為模式。
另一位訪客伊恩——本身是一位實習心理治療師——他會仔細聆聽我對他的評論,而後會說:「可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呢?可能你說對了,那也可能換個角度看,我做的也沒問題。」從表面上看,他說的似是中肯之辭,但從另一個層面上,我可以感到他在對我表達蔑視。
伊恩習慣以自己的解讀回應我說的話,語氣裡透露著他居高臨下的姿態,神情中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他有時和我說話,全然會把我當成一個傻瓜。我經常以柔弱不堪的形象出現在他的夢裡——衣衫襤褸或者面目全非。他非但沒有感覺到自己內心的羞恥、缺陷與醜陋,反而將我置身於一個可悲失敗者的境地。
你也許認識像伊恩這樣的人,他會感覺自己比周圍的人都有優越感,並長於讓你感覺自己像一個白痴。對沉溺於自戀的人來說,完美通常意味著在感覺上要凌駕於他人;要證明自己是勝利者,同時要擊敗失敗者。這些自戀者爭強好勝,他們需要不斷證明自己是勝利者,優於其他人。伴隨這種競爭而來的,是自命不凡,優越感與蔑視。
通過壓倒對方的方式,自戀者得以「證明」他成功擺脫了自己極力逃避的羞恥感。輕視和羞辱失敗者可以確認他的理想化自我形象。按照前面章節講述的內容,我們也可以說自戀者否認了他的羞恥感,並把它投射到其他人身上,從而克服了這種痛苦的感受。
當羞恥感完全支配我們的生命體驗時——當內在的缺陷感過於嚴重時——一般的防禦機制往往會失去效力。我們會發現無法再用謊言抗拒事實,這種減輕痛苦的方式變得不再適用。就像我的訪客戴維一樣,這些人可能會選擇在各種幻想裡尋求心理上的庇護,但卻從來不去嘗試實現它們。他們會沉溺於書籍或電影,通過幻想的滿足逃離羞恥感,擺脫受傷的自我。你可以把這種情況看成一種隱藏的自戀形式。
羞恥感強烈的人也常會有嚴重的自我憎恨傾向。他們活在應該完美而優越的自我形象裡,如果沒有達到那種理想狀態,他們便會很嚴厲地自我攻擊。這就像他們只能想到兩種可能性:自卑有缺陷的真實自我與渴望成為的理想自我。總之,要麼美,要麼醜;要麼聰明,要麼愚蠢。他們還會以同樣的方式看待外界,把世人分為兩類:贏家和輸家。
雖然這類人有時看似毫無防禦,也並不會感到羞恥和自我憎恨,但他們的完美主義卻是最後的防禦手段:雖然我可能是一個可鄙的失敗者,可我至少知道看不起自己,我可不是那種分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的傻子! 這種內在貶低自我的聲音實際上表達的是他們的蔑視——正如本章前面討論過的那種蔑視,是一種防禦羞恥感的方式。
這點可能不太好理解。在治療過程中,我的訪客會描述他們因為這種苛刻的完美主義所遭受的心靈折磨,就好似生活在腐敗無情的政權之下;讓他們認識到他們本身也是殘暴獨裁者中的一分子,不但不接納自我缺陷,反倒苛求完美,這會是一項極大的挑戰。
我是傲視群雄的神,鄙視並拒絕做那個無能的失敗者!
他們拒絕接受一個人必須做最好的自己,勇敢面對內心的羞恥與缺陷,在這個基礎上方能真正開始成長。完美主義特質中的徹底自我拒絕和自我憎恨是防禦羞恥的最後手段。
雖然本章內容最能擊中認同第五組和第六組陳述的讀者的內心,但有很多人面對的羞恥問題與他們使用何種防禦機制並無關係。被養育者傷害,這種(潛意識中)認識本身就讓人夾雜著羞恥感,即使父母或重要他人並沒有在我們的童年時期羞辱我們。實際上,我的每一位訪客都遇到過不得不面對羞恥感的時刻。
受羞恥感困擾的人很難面對自身的需求,他們會認為有欲望是可恥的。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有缺陷,沒有價值,所以這些人會無力經營親密關係,或者會進入一種虐待式的關係,對方通過貶低或羞辱的方式「證實」他們的羞恥。這類人通常會被說成沒有自尊或沒有自我價值(第六組)。
相比之下,嚴重抗拒羞恥感的人可能會尋找擁有低自尊的伴侶,來替代他們承擔內心的羞恥。換言之,將有缺陷的羞恥自我投射給對方,對方就成了這份輸贏關係裡的劣勢方。
優勢方對自我憎恨可能表現得並不明顯,他的輕視會顯露在依賴問題上——嘲笑伴侶的軟弱或依賴性。認同第五組陳述的讀者更傾向於這種關係類型。
對有羞恥感的人來說,正常的嫉妒或妒忌情緒會變成一種毒藥,儘管他們並不會顯露半分。有害的嫉妒會表現為不真實的恭維,或者最終讓聽者厭煩的自嘲式比較。嫉妒者還可能以幽默的方式挖苦嫉妒的對象。而你之所以能聽出來,是因為除了幽默,他們的話語之間還透露著敵意或掃興。
對於自尊心極低的人,當他人感覺良好時,對其會變成一種煎熬(第六組陳述)。看到他人的關係其樂融融時,這會引發他/她的強烈嫉妒。為了逃離這些痛苦的情緒,他們會拒絕與這些人為伍。這意味著孤立自己,或者選擇與那些不會給他們帶來嫉妒或妒忌情緒的人群相處。
悔恨同樣會變得讓人難以承受;因為苛刻的完美主義期待,心有羞恥的人會在犯錯誤或不小心傷到別人時突然失去自我價值感。在他們看來,當出現錯誤時,他們馬上就變得一文不值和輕賤起來。雖然他們有時會充滿防禦,但他們更多會因自身的問題而攻擊自己。
相較而言,懷有戒備的自戀者則會去激發他人內心的嫉妒、妒忌或內疚之情。這樣做不僅可以說服他們自己已經擁有了一切,同時還可以擺脫這些痛苦情緒。在眾多「炫耀」行為中,一個人炫耀自己的財產或特質通常代表了投射,觀眾必須承擔所有他們不願接納的情緒(第五組陳述)。
自戀者受不了懊悔,必須永遠是正確的一方。這些人常會陷他們的伴侶、家人和朋友於內疚之中,仿佛在控告他們:你應該為自己感到悲哀,因為你就是一個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