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野七生在《羅馬人的故事·凱撒時代》中講到:少年時代的體驗對於敏感的人而言,將成為他日後思考模式的根基。凱撒也好,賈伯斯也罷,一個註定不朽的天才人物總會在其年少的時候受著某些事情的影響,而這影響是伴隨一生的。賈伯斯小時候他父親就說,把柜子和柵欄的背面製作好也十分重要,儘管這些地方人們是看不到的。賈伯斯回憶起他父親時說:「他追求完美,即使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也會很關心。」還有,賈伯斯小時候還受當地一個房地產開發商設計的房子的影響,因為他們設計的房子乾淨、簡潔。這兩件事一直影響著賈伯斯,以至於賈伯斯一生追求完美,而且蘋果公司的產品都有很好的設計和簡便的功能,並且連別人看不到的機器內部也都做得一絲不苟。
當然,賈伯斯並不止受這兩件事影響,他痴迷於電子設備、酷愛音樂、吃迷幻藥、喜歡佛教禪宗。其中,禪宗對他的影響尤其深刻。木心說:「佛提出戒、定、慧。戒,有所為,有所不為,以人工控制天性;定,乃是過程,不至亂;慧,即天才的覺悟。」在「戒」,賈伯斯在素食主義這方面做得不錯,雖然這點並沒什麼好處,但他的固執,對有些人人的殘酷、冷漠卻沒有控制住,喜歡佛教,卻不一定按著佛教的那一套來,很符合賈伯斯的性格。在「定」,賈伯斯一生都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並且知道怎麼去做。在「慧」,天才的覺悟,賈伯斯似乎天生具備這樣的覺悟。而覺悟,靠的常常是直覺。賈伯斯說過:「基於直覺的理解和意識,比抽象思維和邏輯分析更為重要。」這話,十足的佛教禪宗。
木心說:「偉大的人,必是叛逆者。」這話用在賈伯斯身上,尤其恰當。從小學時候的惡作劇,大學輟學,到後來他在蘋果公司的種種做法,都證明其叛逆性格。《史蒂夫·賈伯斯傳》中寫道:賈伯斯的一條著名言論是:「當海盜,不要當海軍。」他想給自己的團隊灌輸叛逆精神,讓他們像俠盜一樣行事,既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又願意去竊取別人的靈感。而後他們竟然真的在公司升起了海盜旗。甚至Mac團隊還因為賈伯斯的叛逆而把索尼公司的頂尖磁碟設計師藏在蘋果公司裡面。賈伯斯自己也說過:「畢卡索不是說過麼:『好的藝術家只是照抄,而偉大的藝術家竊取靈感。』在竊取偉大的靈感這方面,我們一直都是厚顏無恥的。」由此,更可知賈伯斯的叛逆精神。米蘭·昆德拉也說過:「藝術是從別的地方汲取靈感。」賈伯斯天生就是個藝術家,而他的這種叛逆精神無疑使他成為了偉大的藝術家。
天才必經修煉、涵養,才有味。木心如是說道。賈伯斯曾以一句「你是想賣一輩子糖水呢,還是像抓住機會來改變世界?」為蘋果公司請來了當時最紅的消費產品營銷奇才、百事公司百事可樂部門總裁約翰·斯卡利來擔任CEO。兩人也因此有一段愉快的合作經歷。但賈伯斯也因為他請來的這位CEO而被迫離開他一手創辦的蘋果公司。賈伯斯為此很是憤怒、沮喪,不知道要怎麼辦。可是天才始終是埋沒不了的。在離開蘋果公司的幾年間,賈伯斯創辦了NeXT公司,投資皮克斯,並成了皮克斯的CEO。NeXT最後因為被蘋果公司收購而使賈伯斯重回蘋果,皮克斯則光芒四射。皮克斯的一系列動畫電影,如《玩具總動員》系列,《海底總動員》,《超人總動員》等已成為享譽世界的經典之作。離開蘋果公司對當時的賈伯斯可能是件壞事,但是對這個世界,甚至對於賈伯斯本人後來也證明了是件好事。正如賈伯斯自己所說的:「從蘋果公司被炒是我這輩子發生的最棒的事情。因為作為一個成功者的極樂感覺被作為一個創業者的輕鬆感覺所重新代替,對任何事情都不特別看重。這讓我覺得如此自由,進入了我人生中最有創造力的一個階段。」賈伯斯正是在被逐出蘋果公司的那幾年,得以不斷修煉、涵養,才越來越有味。
蒙田說過:「世界上最大的事,是一個人知道什麼才是他自己的。」賈伯斯在史丹福大學演講時也說過:「你必須找到你所愛的東西。」賈伯斯愛的無疑就是蘋果公司,即使在被逐出蘋果公司以後,也仍然鍾愛它。當後來賈伯斯重新執掌蘋果公司後,正是出於他對蘋果公司的那份愛,在同時擔任兩個公司的CEO的情況下,使蘋果公司扭虧為盈,並在幾年以後成為全球最有價值的公司。記得鹽野七生在《羅馬人的故事》中寫道:「在人類世界,真正參透真理的人往往是少數,由此就出現了一個現象——任何改革若想獲得成功,在手段的選擇上往往不能隨心所欲。」這句話說明歷史上的一切改革都絕非易事,但賈伯斯絕對是個例外。重回蘋果公司的賈伯斯砍掉了一些他覺得不必要的項目,裁員,重組董事會,都做得隨心所欲而後蘋果公司進入了一個高產階段。iMac,iPod,iTunes,iPhone,iPad。有這一系列的成就,只因賈伯斯知道什麼才是他真正想做的,知道蘋果公司應該是一家什麼樣的公司。如賈伯斯自己所說的:「我很清楚唯一使我一直走下去的,就是我做的事情令我無比鍾愛。」
賈伯斯並沒有發明電腦,沒有發明動畫,沒有發明音樂,沒有發明手機,沒有發明觸控螢幕,但他卻給這個世界帶來了AppleⅡ,麥金塔,皮克斯大片,iPod,iPhone,iPad。鹽野七生在評論亞歷山大和漢尼拔的時候說:「所謂天才,不是善於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新事物,天才之所以為天才,是因為他能夠意識到別人沒有意識到的已知事物的重要性。」賈伯斯之所以為賈伯斯,在於他意識到已知事物的重要性,那種與生俱來的直覺,設計的敏感,完美主義,奇思妙想,極簡主義,更少不了他的那種對他所鍾愛的事情的信心。賈伯斯說過:「你只有相信自己所做的是偉大的工作,你才能怡然自得。」
除了以上那些原因,我覺得賈伯斯能推出那一系列產品,還跟他的時間觀念有關。賈伯斯在他年輕的時候就覺得他會很快死去,奇怪,他在這方面的直覺竟也這麼準。賈伯斯自己說過:「『記住你即將死去』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重要的箴言。它幫我指明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選擇。」而當賈伯斯被確診癌症後,這無疑更使他清楚地知道他的時間極其有限。所以他經常以一些難聽的話訓斥、督促他的員工。賈伯斯對世界的二元論觀點就是「要麼是天才,要麼是白痴」,所以他的員工會覺得他很難相處,但賈伯斯也因為這樣為蘋果公司挑選了最優秀的員工。他曾說過:「當你擁有真正優秀的人才時,你不必對他們太縱容。……最頂級的人才喜歡一起工作,而且他們是不能容忍平庸的作品的。」傑克·韋爾奇說過:「對於偉大的設想,你都不停地督促、督促、再督促,直到讓每一根針都動起來。」偉大的人總是有其相似之處。賈伯斯在他身患癌症而能有一批優秀產品問世,正是他的「記住你即將死去」的時間觀念,使他沒有將時間浪費在別的事情上,而是專注在他的產品上。賈伯斯在史丹福大學演講時曾說:「你們的時間有限,所以不要將它們浪費在重複其他人的生活上。不要被教條束縛,那意味著你和其他人思考的結果一起生活。不要被其他人喧囂的觀點掩蓋你真正的內心的聲音。還有,最重要的是,你要有勇氣去聽從你直覺和心靈的指示——它們在某種程度上知道你想要成為什麼樣子,所有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賈伯斯的一生也是按著他所講的那麼去做的。
在本書的最後,賈伯斯跟沃爾特·艾薩克森說了跟他合作寫這本書的事時,說道:「在我生病以後,我意識到如果我死了,其他人肯定會寫我,而他們根本不了解我。他們會全都搞錯。所以,我想確保有人能聽到我想說的話。」畢生追求完美的賈伯斯,連死後的事情都追求完美,這樣的賈伯斯真夠可愛的。賈伯斯是神一樣的人物,雖然他也逃不出人類所共有的命運,也有著各種缺點。但他確確實實是個天才,也實實在在地改變了世界。同樣在本書最後,作者用了幾頁賈伯斯的原話,其中有一句這麼說道:「我們試圖用我們僅有的天分去表達我們深層次的感受,去表達我們對前人所有貢獻的感激,去為歷史長河加上一點兒什麼。那就是推動我的力量。」這個世界應該因為有賈伯斯這樣的人而感到幸運。
最後,我想用蘋果公司1997年,即賈伯斯重回蘋果公司那年,蘋果公司「非同凡響」的廣告詞作為結尾,也藉此表達我對賈伯斯的敬意。
致瘋狂的人。他們特立獨行。他們桀驁不馴。他們惹是生非。他們格格不入。他們用與眾不同的眼光看待事物。他們不喜歡墨守成規。他們也不願安於現狀。你可以認同他們,反對他們,頌揚或是詆毀他們,但唯獨不能漠視他們。因為他們改變了尋常事物。他們推動人類向前邁進。或許他們是別人眼裡的瘋子,但他們卻是我們眼中的天才。因為只有那些瘋狂到以為自己能夠改變世界的人……才能真正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