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陰雨綿綿,配上加繆的《局外人》,透心涼,卻夠味。
「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在昨天,我搞不清。」這是《局外人》的開篇句,一句就定了小說「文冷淡」的基調,通篇讀來心裡拔涼拔涼。
比小說夠味的是作者加繆,法國人,存在主義哲學家文學家,說得簡單通俗點就是探討點人生意義何在?人為什麼活著?活著為什麼?等等。
他在29歲時寫下《局外人》,44歲獲諾貝爾文學獎。是迄今為止法國最年輕的諾貝爾得主。三年之後死於車禍。而在此之前,加繆曾說,在我看來,沒什麼比死在路上更蠢了。一語成讖,不知該做何感想。
針對《局外人》一書,各家有各感。有抓法庭審判失誤來談,有盯書中主人公莫爾索的「無為無意義」生存理念來說,也有直接討論存在主義的。
而在我看來,我看《局外人》就是看年輕人在初入社會時同社會規則的對抗。我看主人公莫爾索,看的是年輕時候的我們———有稜角,有個性,不善人情世故卻又偏執。
年輕,該泯泯於世?還是該仗劍獨行?這是個問題。
這本書是適合年輕人看,卻也不適合年輕人看。適合是因為,只有年輕才會追尋生活的意義是什麼?人為什麼而活?而中年人看來,你們真無聊。生活不是探討意義,生活是落實到一日三餐上,怎麼努力掙錢,讓家人吃好喝好睡好。
所以,這本書也不太適合年輕人看,因為生存的真正意義只有中年人才懂:生活不是異想天開,是腳踏實地過好每一天。不逃避,不洩氣,該出手時就出手,該低頭就時低頭,該硬氣時也能一巴掌打響生活。
憂愁請留給年輕人!《局外人》請留給年輕人!
2
《局外人》故事線單一,全書6萬字左右,一口氣讀下來也就幾小時,主題卻值得深挖。
我一直不敢寫這本書的書評。關於經典小說,你從這個角度,看到的是這方迤邐;你從那個角度,看到的是那方風景,真是「仰之彌高,鑽之彌堅 ;瞻之在前,乎焉在後」。總有一種「闡釋的深淵旁,我被罰站」之感。
先說小說,其前半部主要講述了公司職員莫爾索,獨居。因無錢贍養母親,遂將母親送至養老院。
三年後,母亡。莫爾索回家參加葬禮。入殮時,他甚至沒掉一滴眼淚,也沒開棺見母,並在葬禮旁抽菸喝咖啡。
參加完葬禮後,莫爾索便立馬跟女友瑪麗看了喜劇電影,忙於戀愛;還幫鄰居雷蒙對付姘頭。
後來,莫爾索、瑪麗以及雷蒙一起去海邊玩耍,碰上雷蒙的仇人——一個阿拉伯人(是雷蒙姘頭的弟弟),互掐架。
莫爾索護友,阿拉伯人挑釁莫爾索,莫爾索出於自衛,反抗。再反抗,烈日暴曬下的莫爾索暈暈晃晃下,四槍打死阿拉伯人,被抓入獄。
在審判過程中,法官卻沒有基於殺人時的情景來定罪。卻是認定為:一個在母親葬禮上都能不掉眼淚,喝咖啡抽菸,完了,立馬跟女友戀愛遊玩的人,一定不會是一個好人。
最終,審判以「我控告這人懷著一顆殺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親,判以死刑。」
莫爾索反抗道:「說到底,是在控告他殺了母親?還是控告他殺了一個人?」「這就是這場審訊的形象,所有一切都是真的,但是又沒有一切是真的。」
我是讀到後半部才開始頓悟:社會規則教會我們要養老愛老,一個在母親葬禮上不掉眼淚的人,葬禮後就陪女友看喜劇電影的人,一定是個壞人嗎?從邏輯角度來說,這是不成立的。但是,從社會規則以及人情世故方面來講,莫爾索一定不靠譜。
可是,莫爾索不覺得,他送母親去養老院是因為他的工資養不起母親,並且母親去養老院有伴可聊天,再來葬禮上不哭,僅僅只是因為他覺得人固有一死,也沒什麼。他是很傷心,但是他哭不出來就不哭。哭不出來為什麼要裝哭呢?
看到沒有,莫爾索的思維就是典型的年輕人思維:我有我的規則,我不裝,是什麼就是什麼。
但人畢竟是社會型動物,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要一套規則,有規則就要學會生存。
顯而易見,不適規則者卒。
加繆在書中的最後一章借他人之口「讚美」莫爾索:他拒絕說謊,拒絕嬌飾自己的情感,他是窮人,是坦誠的窮人,喜歡光明正大;一個無任何英雄行為,而自願為真理而死的人。看起來,句句都是溢於言表的誇讚。
但是,木心在《文學回憶錄》中如此點評:加繆他們自己不是局外人,他們是非常執著的功利主義者,他們是故作冷漠,一個執著的人,描寫冷漠,一個非常有所謂的人,表現無所謂。這就是存在主義的虛偽。他們對書中主角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心理。
要我說,我也對莫爾索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心理。你說,年紀輕輕的為什麼要假裝看透一切呢?活得俗一點,把自己放進柴米油鹽醬醋中不好嗎?
3
這個社會,對於有稜角,不擅長人情世故的局外人來說有點狠。
那麼,我們到底是該隨波逐流?還是該特立獨行呢?
綜藝《非常靜距離》裡有一期邀請到了張紹剛和撒貝寧。李靜就問張,你做事是不是特別不圓滑?張說,是的。
隨後,撒貝寧就講了一件日常小事:有一次,部門團建。領導桌上的鍋粒橙喝完了,撒貝寧就立馬將自己桌上的飲料放到領導桌上。張紹剛就大聲說了一句:我們還沒喝呢?
事後,撒貝寧就打趣道:你要是真想喝,你可以跑過去說,那個領導小撒想喝,我給他拿過去。你這樣既可以喝到飲料,還可以把責任推給別人。做事圓滑一點,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對地,做事圓滑一點,真的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不要爭得頭破血流,柔一點,知世故卻不世故最好。最最好是將社會規則能玩為己用。還能護住自己,那豈不樂哉!
不把自己一個人活成整個世界的對立面,因為局外人必然要面對太多槍槍劍劍,會很累。適當俗一點,未必就失去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