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安徽望江一個17歲的女孩投河自殺。接連幾天,輿論都集中在對警察救援責任和能力的討論上,然而這個事件的主人公——死去的17歲女孩,她經歷了什麼,為什麼自殺,卻被忽視了。
必須承認,公眾注意力沒有放在自殺事件的自殺對象上,而且這個對象還是一個特殊的在學未成年女孩,一個重要原因是人們已經對未成年人自殺的事情麻木和免疫了。對這種事常見的「現在的孩子實在太脆弱了」、「孩子們心理素質太差」等評價,也偶爾在談論此事的結尾出現。
女孩小周是望江縣太慈鎮人、家裡的獨生女,父母在學校附近租房陪讀。她性格內向,學習成績尚可,日常生活是「每天早上去上學,下晚自習後回家」,在家話也不多,很少和爸媽說學校的情況。
有媒體了解到,小周自殺前一天沒有上學,因身體原因請假回家,第二天又續了一天假。請假那晚,父親查看了她最近一次的考試成績,雖然有所退步,但父親認為,父女倆都還是滿意的。
小周的自殺不是一時興起。事發當天,有群眾看到她在最終自殺的臥冰池附近徘徊了一個小時。
事發後,父母不知道女兒為何如此,也在等待公安調查結果。但父親透露過,女兒曾說過自己壓力很大,她緩解的方式就是吼個兩嗓子,然後沉默一會。
大部分老師和同學也說沒有感覺到女孩的異常,只有一個同學說,前幾天女孩月考失利。
內向話少,成績不賴,壓力很大,會吼叫發洩,最近月考失利,一系列的線索拼湊下,可以看到一個溫順沉默、在班級裡存在感不強、在家庭中缺乏溝通互動、父母不會或者不敢給壓力、被框在學校獨自承受壓力的女孩。
大人們對於現在的小孩子的評價或許沒錯,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確實不太強,但這個評價所蘊含的對孩子的追問和譴責,只孩子是戴不動這個帽子的。
2015年4月,江蘇揚州11歲的男孩陽陽放學後在家縊亡,事發前一天他發空間稱「學習太累、上學太累、活著太累」。2011年,安徽阜南兩個六年級女生在教室服毒身亡,原因是數學老師多次催要補課費,她們在黑板上留的遺言是「如果我死了,就怪數學老師,請警察叔叔將她抓走。」2014年,臨澧縣兩個高一男生因學習壓力過大、承受不了期望落差,雙雙留遺書跳樓自殺。
我們已經不再為小孩子說出大人話、做出大人事而感到驚奇。他們也早就向成人學會了用自殺的方式來解決問題、表達威脅和不滿。
實際上,由於網際網路和書籍的幫助,由於經濟和生活條件的廣泛改善,如今青少年的知識水平、身體和心理素質的發育和過去相比有了很大的差異,他們的成長更快。但有時候,知道得更多,其實局限就更大。
比如很多因學業受挫而走上極端的孩子,他們往往是情感更為複雜和細膩的孩子。他們能感知到周圍環境的壓力和未來的殘酷,能感知到父母對自己的強烈期待,有的還有一種朦朧而強烈的卓越夢想。他們知道,不管你的智商高低、享受的教育資源多少、對學習的興趣幾何,都只能努力讓自己通過那座獨木橋,生病、情緒起伏、失常都不應是不上課和考不好的理由。
老師和家長不會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們,成年人知道這個世界很大,選擇不多但也不少,工作可以努力也可以應付,人生可以奮進也可以安逸。很難說他們不告訴孩子這些是錯的,但人與人的差距太大,壓力既會鼓舞人,也會讓另一些自己把自己繃緊的人失控,陷入死胡同中。
剛剛逝去的這個性格內向、平時很乖的女孩,就是被牢牢框在了學校、家庭和考試上。除了學習,我們看不到她的生活還有其他色彩,有沒有喜歡的異性,有什麼興趣愛好,有多少能傾訴煩惱的朋友。這些好像都成了不該說、不該有的東西。
她已經17歲,除了學習以外的其他事物,卻好像必須被壓抑到再後一年,才被允許出現和談論,否則就將成為一個孩子的羞恥。
一個社會裡,孩子們的面貌是由家長、學校和社會合力塑成的,所有人都有義務為他們提供幫助,而不只是利用自己成人的話語權說「這一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