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典(借古抒懷、借古諷今):就是在詩歌中援引過去有關的人、事、地、物、神話等史實或文句表達作者的思想感情——對現實生活中事、物、人等的立場、態度、個人的情緒和願望等。用典也可稱之為借古抒懷、借古諷今。
作用:使詩歌語言精練,增加內容的豐富性,增加表達的生動性和含蓄性。可收到言簡意豐、耐人尋味的效果,增強作品的感染力。(這點需要背誦下來哦)
如:辛棄疾《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本詞總共用了五個典故:孫權、劉裕、劉義隆、佛狸、廉頗。這些典故都是京口的歷史掌故,詞人借這些歷史事實含蓄而自然地表達了自己的思想感情。
下面我們一一分析: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這五句寫三國時吳國皇帝孫權的,他有統一中原的雄圖大略,在遷都建業以前,於建安十四年(209年)先在京口建「京城」,作為新都的屏障,並且打垮了來自北方的侵犯者曹操的軍隊,保衛了國家。可是如今,像孫權這樣的英雄已無處尋覓的了。非但再也找不到孫權這樣的英雄人物,連他當年修建的「舞榭歌臺」,那些反映他光輝功業的遺物,也都被「雨打風吹去」,杳無蹤跡了。詩人借用孫權的典故意在抒發其江山依舊,英雄不再、後繼無人的感慨。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這五句寫與京口有關的第二個歷史人物——劉裕。寫劉裕,則由他的遺蹟再聯想起他的功業。劉裕以京口為基地,削平了內亂,取代了東晉政權。他曾兩度揮戈北伐,先後滅掉南燕、後秦,收復洛陽、長安,幾乎可以克復中原,作者想到劉裕的功勳,非常欽佩,最後三句,表達了詞人無限景仰的感情。英雄人物留給後人的印象是深刻的,可是劉裕這樣的英雄,他的歷史遺蹟,如今也是同樣地找不到了,只有那「斜陽草樹,尋常巷陌」。
詞的上闋借古抒情(借古意抒今情)。借用孫權和劉裕兩個歷史人物,抒發了三種感情:一是對歷史人物無限敬仰和欽佩;
二是江山依舊,英雄不再、後繼無人的感慨;
三是諷刺南宋王朝主和派的屈辱求和的無恥行徑,並表現自己的抗金主張和收復中原的決心。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這三句運用南朝宋文帝劉義隆的典故來影射現實,尖銳地提出一個歷史教訓,這三句可以說是借古諷今。
史稱南朝宋文帝劉義隆「自踐位以來,有恢復河南之志」。他曾三次北伐,都沒有成功,特別是元嘉二十七年最後一次,失敗得更慘。用兵之前,他聽取彭城太守王玄謨陳北伐之策,非常激動,說:「聞玄謨陳說,使人有封狼居胥意。」「有封狼居胥意」謂有北伐必勝的信心。當時分據在北中國的北魏,並非無隙可乘;南北軍事實力的對比,北方也並不佔優勢。倘能妥為籌劃,慮而後動,是能打勝仗,收復部分失地的。無奈宋文帝急於事功,輕啟兵端。結果不僅沒有得到預期的勝利,反而招致北魏拓跋燾大舉南侵,弄得國勢一蹶而不振了。這一歷史事實,對當時現實所提供的歷史鑑戒,是發人深省的。作者援用古事影射現實,委婉地規勸地南宋統治者吸取前人的和自己的歷史教訓。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這三句是借古喻今。 佛狸是北魏的皇帝,距南宋已有七八百年之久,北方的百姓把他當作神來供奉。辛棄疾看到這個情景,不忍回首當年的「烽火揚州路」。四十三年前,完顏亮發兵南侵,曾以揚州作為渡江基地,而且也曾駐紮在佛狸祠所在的瓜步山上,嚴督金兵搶渡長江。以古喻今,佛狸很自然地就成了完顏亮的影子。如今「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與「四十三年,烽火揚州路」形成鮮明的對比,當年淪陷區的人民與異族統治者進行不屈不撓的鬥爭,烽煙四起,但如今的中原早已風平浪靜,淪陷區的人民已經安於異族的統治,竟至於對異族君主頂禮膜拜,這是痛心的事。不忍回首往事,實際就是不忍目睹眼前的事實。這句借古喻今,更確切地說是正告南宋統治者,收復失土,刻不容緩,如果繼續拖延,民心日去,中原就收不回了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這三句是借古抒懷。作者以廉頗自比,這個典用得很貼切,內蘊非常豐富。一是表白決心,和廉頗當年服事趙國一樣,自己對朝廷忠心耿耿,只要起用,當仁不讓,奮勇爭先,隨時奔赴疆場,抗金殺敵。二是顯示能力,自己雖然年老,但仍然和當年廉頗一樣,老當益壯,勇武不減當年,可以充任北伐主帥;三是抒寫憂慮。廉頗曾為趙國立下赫赫戰功,可為奸人所害,落得離鄉背井,雖願為國效勞,卻是報國無門,詞人以廉頗自況,憂心自己有可能重蹈覆轍,朝廷棄而不用,用而不信,才能無法施展,壯志不能實現。辛棄疾的憂慮不是空穴來風,果然韓侂胄一伙人不能採納他的意見,對他疑忌不滿,在北伐前夕,以「用人不當」為名免去了他的官職。辛棄疾渴盼為恢復大業出力的願望又一次落空。
詞的下闋借古諷今,借劉義隆和廉頗的典故,表明自己的抗金主張,抒發對南宋王朝的憤懣。
總之:這首詞用典雖多,然而毫無堆砌之感,得益於這些典故卻用得天衣無縫,恰到好處,它們所起的作用,在語言藝術上的能量,不是直接敘述和描寫所能達到的。就這首詞而論,用典多並不是辛棄疾的缺點,而正體現了他在語言藝術上的特殊成就。全詞豪壯悲涼,義重情深,放射著愛國主義的思想光輝。詞中用典貼切自然,緊扣題旨,增強了作品的說服力和意境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