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什特萬一世如何使匈牙利成為王國?

2020-12-17 醬知兒

在歐洲歷史上,匈牙利是一個「外來戶」,他們本來居住在烏拉爾山脈,被稱為馬扎爾人,西遷之後,落戶中歐喀爾巴阡盆地,雖然與日耳曼人毗鄰而居,但馬扎爾人始終游離在歐洲文化之外,並不斷與歐洲人衝突。

公元955年,馬扎爾人在跟神聖羅馬帝國的戰鬥中慘敗,生存地位岌岌可危,就在此時,伊什特萬一世橫空出世,他英明果斷,從社會組織形式、擴充人口、靠攏歐洲文化三個方面入手,全面改革了馬扎爾社會,使局勢轉危為安,並因勢利導建立匈牙利王國,讓馬扎爾人獲得了新身份,成為了歐洲文化的一部分。

馬扎爾人進入歐洲

英雄出世:伊什特萬登上歷史舞臺

公元955年,志得意滿的馬扎爾人跟鄰居日耳曼人開戰,面對軍事戰術落後,且兵力不足的日耳曼人,馬扎爾人本以為能大獲全勝,然而在雷希菲德(Lechfeld)戰役中,他們卻慘敗。其實,這場敗績早有預兆,馬扎爾人仗著自己弓馬嫻熟,士兵驕傲自負,根本不服從騎兵戰鬥紀律,就像一群草原強盜一樣狼奔豕突,而日耳曼軍隊雖然人數不夠多,但是紀律嚴明,面對馬扎爾人亂作一團的攻擊,總能守住陣腳,並伺機反攻。

雷希菲德戰役

雷希菲德戰役之後,馬扎爾人錯過了稱霸歐洲的機會,也失去了支撐野心的自信,他們赫然發現,自己已經如臨深淵,如果不能成為一個「文明」的國家,或者說「歐洲化」的國家,他們就會跟匈人一樣,最終消失在歐洲的大門口。

公元972年,蓋薩大公成為馬扎爾人的新領導,為了緩和與四鄰的關係,他想先從信仰入手,融入歐洲文化圈。考慮到拜佔庭距喀爾巴阡盆地較遠,雙方既沒有盟友關係,也沒有敵對威脅,於是蓋薩大公決定王國接受羅馬天主教。蓋薩大公的這個舉措,使得匈牙利(公元1001年後正式稱匈牙利王國)開始了融入西方世界的過程。

伊什特萬誕生

蓋薩大公從日耳曼請來傳教士,他的家族在公元975年皈依了天主教。他的兒子伊什特萬,更加堅持其父的思想,積極融入天主教文化圈。伊什特萬原先的名字叫瓦伊克(Vajk),施洗禮後改名為伊什特萬(István)。伊什特萬年僅20歲時就繼承父親蓋薩的爵位,成為馬扎爾人的統治者,然而老貴族們質疑他繼承權的合法性。遺老們認為應該尊重馬扎爾精神,回歸部落聯盟傳統,由各部落長老們選出最高領導,而非由已故領導人的長子繼承大位。

富饒的喀爾巴阡盆地

面對質疑,伊什特萬加快了馬扎爾人歐洲化的過程,此舉有公、私兩個目的:從公共角度看,馬扎爾的歐洲化,有利於化解與歐洲人的對立矛盾,使本國能夠融入歐洲的文明環境;從私人角度看,伊什特萬積極歐洲化,同時為了使馬扎爾人接受歐洲貴族子承父業的傳統,消弭部落長老對其世襲國王地位的不滿。具體來說,伊什特萬從三個方面著手,開始了馬扎爾的全面歐洲化。

三個改革措施

第一、改變社會組織形式。

伊什特萬對馬扎爾人的改革,首先瞄準了社會組織形態。馬扎爾人由於出身遊牧民,所以名義上是個王國,但其實仍舊遵循原始的部落聯盟制度,平時各部落自治,只在發生戰爭時統一組織。顯然,在公元10世紀,這種組織方式已經落後於時代,雷希菲德戰役的失敗就是佐證。

伊什特萬戎裝像

伊什特萬雷厲風行地推行中央集權制度,他先是制訂了馬扎爾人的第一套法律,扶正社會秩序。然後開始拉攏教士和軍事貴族兩個階層,為了獲得教士的忠誠,他建立主教轄區,將全國劃分為十個教區,其中有兩個是大主教區,由伊什特萬賜予土地,準其課收「什一稅」。針對馬扎爾部族的貴族的問題,他放棄之前部落的天然界線,將國土劃為若干行政州,每個州都有一個堡壘(Vár),由貴族治理,貴族們負責收稅、徵兵,併兼管司法,同時幫國王守衛邊境。

乍看之下,馬扎爾王國好像成了神聖羅馬帝國的翻版,然而,伊什特萬卻沒有照搬歐洲的封建採邑制度,他極力避免貴族私人掌控土地,從而形成尾大不掉的封邑。他只是讓勳貴掌握原本的份地,其他土地一律由自己掌握,他也不再封給臣子土地,一些小貴族,在軍隊中服役,合法地享有自由,但基本上沒有領地。另外,除了國王位子之外,王國內所有職位都不準世襲。

伊什特萬登基壁畫

為了隨時掌握貴族們的動向,滿足貴族們的要求,伊什特萬還設立了一個諮詢性質的議會,這個議會內部全是貴族,身份顯赫,卻沒有實際行政權力。根據國情改革,這是伊什特萬最顯著的政治智慧。通過上述舉措,伊什特萬為匈牙利建立了新的骨架,接下來,就要往骨架上添加血肉了。

第二、擴充國家規模,吸納外來人口。

王國只是一個概念,只有臣民才是國家的實質。伊什特萬十分重視人的作用,他明白人口才是國家繁榮昌盛的基礎,有人才有一切。他的父親之所以能夠領導馬扎爾諸部落,正是由於他們的部族人口最多,根據馬扎爾部族的傳統,一個部族所控制的土地上,有越多的人工作,那麼這個部族的力量也愈大,人們會心甘情願受其領導。也就是說,維持大量的人口,既保證了他作為國王的地位不受貴族挑釁,也能夠使得匈牙利受到敵人忌憚。

伊什特萬與兒子

由於馬扎爾人並非喀爾巴阡盆地的原住民,所以人口有限,想要國家繁盛,必須積極吸納其他族群。伊什特萬鼓勵非馬扎爾族群的融入,他曾告誡自己的孩子們,要治理國家,必須藉助「外人」的幫助,他明確指出「陌生人和外國人」對馬扎爾的良多裨益,他們能帶來「不同的價值觀風俗習慣」,最重要的一點,他們能夠帶來「新的武器和技術」,這些新的東西,不僅能夠讓宮廷更加華麗,還能讓敵人聞風喪膽。

伊什特萬以開放的胸懷和氣魄,歡迎外鄉人加入匈牙利,為王國贏得了大量的生力軍,此時,馬扎爾王國的骨架和血肉已經融合,最後一部就是賦予精神了。

第三、積極靠攏歐洲文化。

想要使整個國家歐洲化,沒有比國王自己歐洲化更具代表意義的了。伊什特萬為表明向歐洲的靠攏,自己娶了巴伐利亞公爵亨利二世的女兒,此舉讓馬扎爾勢力成了日耳曼人的姻親,避免了雙方兵戎相見的結果,另外,伊什特萬又跟拜佔庭帝國締結友好合約,使國家獲得了西方和南方的安全保證。

伊什特萬雕塑

通過改革社會組織形式,吸納外來人口,馬扎爾人放棄了以前那種劫掠與農牧結合的生活,開始了農業化和城鎮化進程。歐洲化到這個階段,可以說馬扎爾人跟歐洲人外形上已經十分相似,但經過一段時間觀察,伊什特萬認為,只有從信仰上跟歐洲看齊,才能最終實現完全的歐洲化。於是,他不斷勸說其子民改信天主教,並在鄉鎮興建教堂,鼓勵人民參加教會活動。

伊什特萬雕塑

為了引導人們的生活,伊什特萬還下令,星期天的市集必須在教堂所在地舉行,時至今日,匈牙利語中「星期日」的說法還是「採購日」(vásárnap)。經過20多年的民間實踐,匈牙利成為了一個十足的天主教國家。為了表彰伊什特萬的成就,教皇封給他一個頭銜——「使徒之王」(Apostolic King),並賦予使用「使徒雙十字架」的權利。有了教皇的這層關係,伊什特萬躊躇滿志,開始憧憬匈牙利的宏大未來,然而,就在這時,他和自己的王國迎來了終極考驗。

通往成功的最終考驗

雖然伊什特萬經過一系列改革,使得馬扎爾人轉危為安,並開始緩慢但卓有成效的歐洲化,但他的統治地位仍然受到了一些老貴族的挑戰,比如它的侄子寇帕尼(Koppány)。這位大軍閥就以捍衛馬扎爾原始信仰的姿態,發起了對叔叔伊什特萬的責難,雙方的衝突很快變成了大規模的軍事衝突。

伊什特萬打敗寇帕尼

這個時候,伊什特萬積極歐洲化的效果開始顯現,他藉助嶽父的巴伐利亞軍隊,於公元996年在維斯普雷姆(Veszprém)附近擊潰了侄子拉攏起來的大軍。寇帕尼被殺,他的家人被捕,土地也成了伊什特萬的國王領地,從此之後,馬扎爾貴族們對伊什特萬的統治心服口服,即便心中仍有不滿,也只能順應歷史大潮,做一個沉默的安樂公。

匈牙利王國的誕生

通過了終極考驗,標誌著伊什特萬對馬扎爾王國的改革成功。內憂外患已平,伊什特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穩定,於是向教皇西爾維斯特二世(Pope Sylvester II)發信,請求獲得一頂受到承認的王冠。鑑於伊什特萬在積極歐洲化和推行天主教方面的貢獻,教會同意了他的請求,公元1000年12月25日,伊什特萬加冕為匈牙利第一位國王,稱為聖史蒂芬(St. Stephen, 1000~1038)國王,亦即伊什特萬一世(I. (Szent) István)。

伊什特萬加冕雕塑

從此之後,匈牙利正式升格為王國,獲得了歐洲文明的身份。在伊什特萬去世前,他還下召修訂調整了行政、稅收和軍事體系,微調了臣民的權利與義務,並編成兩部法典,到了19世紀時,法典中的法條仍然在匈牙利沿用。

伊什特萬通過改變社會組織形式、吸納外來人口、積極靠攏歐洲文化三項改革,不僅使馬扎爾人這個從烏拉爾山脈來的異鄉人擺脫了生存危機,穩穩地在歐洲紮下了根,還乘勢獲得了王國的地位,讓匈牙利成為了歐洲歷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伊什特萬一世,既是馬扎爾人的光榮英雄,也是世界歷史的推動者,無愧於一代賢王的身份。

參考文獻:

《匈牙利人起源及早期變遷》沈堅

《歐洲中世紀史》朱迪斯·本內特

《中世紀歐洲經濟社會史》皮朗

《東歐史》 羅伯特·拜德勒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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