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祖康:中國外交戰線上的「鷹派」人物

2021-01-07 搜狐網

    沙祖康豪放直率的風格,還體現在他向來大膽敢言,他所講過的話甚至被稱為「沙式語錄」而廣泛流傳。去年8月份沙祖康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採訪時,讓美國就中國的軍費問題閉嘴,一度成為人們談論的焦點。

  沙祖康:我是「中國派」

  導視:

  [解說]一位來自中國的外交官,走馬上任聯合國副秘書長。

  沙祖康:我進去到聯合國,帶去的是中國文化, 中國的思維

  [解說]從事外交36年,他經歷了怎樣的考驗?

  沙祖康:很多人都說我不行,那你既然說我不行,我還是個牛脾氣,我就紮根外交部就扎定了。

  [解說]他屢屢出言驚人,性格超級直率。

  沙祖康:我說不許放狗屁,我也來NO…

  [解說]鮮為人知的幕後,他面臨著什麼樣的挑戰?

  沙祖康:都是有核武器的國家,如果處置不當,很可能出現武裝衝突

  《面對面》王志專訪新任聯合國副秘書長沙祖康,帶你解讀別樣外交的精採。

  [人物介紹]

  沙祖康,新任聯合國副秘書長,1947年出生於江蘇省,曾擔任中國常駐聯合國日內瓦辦事處特命全權大使,中國外交部軍控司司長等職務。

  [解說]

  2007年2月9日,新任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任命來自中國的沙祖康擔任聯合國負責經濟和社會事務的副秘書長。這是目前為止,中國人在聯合國級別最高的職位。作為來自中國的聯合國高級官員,沙祖康吸引了全世界關注的目光。在履行新職務前夕,沙祖康接受了《面對面》記者的專訪。

  王志:這個職位對你的吸引力是什麼?

  沙祖康:我談不上吸引力,如果要我個人愛好的話,我更傾向於當個大使,

  我甚至說過這樣的話,我願意當幼兒園的園長,我也不願意當聯合國的副秘書長。

  王志:為什麼?

  沙祖康:我更傾向於我願意為國家利益服務。我覺得更踏實一些,到那為國家利益服務應該主要體現在做好你的本職工作,為聯合國爭光,為全人類服務,那麼你做好了,你來自於中國,是中國的公民,中國的國際職員,間接的也是為國家服務了,我喜歡直接,不大喜歡間接。

  王志:那好,有一個直接的問題,59歲是一個很敏感的年齡,您在這個年齡階段被任命到這樣一個位置,大家覺得您有後臺?

  沙祖康:後臺有,我的後臺就是13億中國人民,我的後臺就是我們中國的政府,其他沒了,當然我家裡的後臺就是我老婆,還有我兒子,還有我的很好的,很賢惠的兒媳婦。其他我沒有後臺,我不相信後臺。

  [解說]

  沙祖康此次上任聯合國副秘書長,是由中國政府推薦產生的。此前沙祖康剛剛卸任中國常駐聯合國日內瓦辦事處特命全權大使職務,他還擔任過中國外交部軍控司司長,中國常駐聯合國日內瓦辦事處裁軍事務大使等職務。如今沙祖康已經渡過了36年外交生涯,他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新職位呢?

  王志:那您認為自己是一個合適的人選嗎?

  沙祖康:我覺得,既合適也不合適。

  王志:怎麼講?

  沙祖康:那麼合適的意義上講,因為我畢竟是36年的外交生涯,而且從我個人的經歷來講,我已經搞過四、五年的雙邊,20來年的多邊,因此雙邊的外交我都熟悉。今天我說話這個時間點上來講,恐怕比我高的,多邊外交時間更長的,仍然在工作的人,恐怕就一個人了吧,我想像當中就一個人,就是王光亞了,沒有第二個人。

  王志:你擔不擔心你這種態度,別人說你不夠謙虛啊?

  沙祖康:我實事求是,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了,為什麼要講假話呢?

  王志:那不合適又怎麼講?

  沙祖康:所謂不合適是什麼呢,就是說我比較直爽,對吧,這個看得出來,我也不想改了,我覺得沒有必要改,這個因為改起來也很困難,到這麼大年紀的改起來也比較難的嘛。

  [沙祖康在外交部做報告]

  我一輩子就是帶著驕傲自滿的帽子過來的,我的壓力很沉重呀!發句牢騷,反正我也要退休了,我也不在乎……

  [解說]

  這是沙祖康在上任聯合國副秘書長之前在外交部做報告時的一段講話。在外交界,沙祖康向來以其直率的性格著稱。曾經有一則報導,講的是在一次世界衛生組織大會之前,身為中國常駐聯合國日內瓦辦事處大使的沙祖康和美國衛生部部長兩人差點打了起來。

  王志:到底發生什麼,媒體的報導是否準確?

  沙祖康:媒體的報導應該說肢體碰撞是絕對不準確的,怎麼可能有肢體碰撞呢,他用了一些語言就不是很禮貌的話了,因為美國也一個說法,我們中國講「放狗屁」。我們講狗多,美國人不說這個話,美國人說「NO BULLSHIT」,他是放牛屁的意思。然後他說,他說不要搞這個,我不願意聽這些BULLSHIT。這些狗屁。這一下真把我震動了。當時我就有點不大客氣了,我說我原來以為我是世界上最沒有教養的人,最沒有文化的人,講話最粗魯的人,我見了您部長閣下以後,我才充分的認識到原來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就是你,比我更沒有教養,更沒有文化,更不文明。哎呀我感到很寬慰啊,終於你當了第一把手了,世界第一了。

  王志:對方的反應呢?

  沙祖康:對方反應很尷尬啊

  [解說]

  事情的大致起因是當時對於臺灣問題的分歧,沙祖康和美國大使事前已經達成了諒解,可是後來美國衛生部長不但要反悔,而且口吐粗話。在這種情況下,沙祖康進行了回擊。

  沙祖康:我說,儘管如此,您這樣沒有禮貌,我還跟您講清楚,我跟你達成大使閣下達成第一點的諒解是第二三。講完,我說不許放狗屁,我也來NO BULLSHIT。達成的第二個諒解是什麼?我說NO BULLSHIT。下次我就拼命的罵他的NO BULLSHIT。你知道嗎?這完了以後,再以後我講完我就走了,你聽或不聽我根本就不在乎你。NO BULLSHIT,我也走了。大概這個部長沒見到過我這麼橫的大使,大概是,他從此以後,從那以後,我們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他給我寫了一封信,當天晚上舉行招待會嘛,我和張…部長都去了。他見我就熱烈擁抱,而且敲杯子,要求全體會場靜下來,我的最要好的朋友沙祖康大使到了,我們中國和他是最要好的朋友,NO BULLSHIT,他來這個。實際上我們中國的國罵一樣的,他也並不是真的那樣。因為我第一次聽到不是很習慣就是那個意思。而且叫我把「我和沙先生是好朋友」,叫我用中文給他講。好朋友,不放狗屁。他讓我用中文教他,教完以後,他學的很快的,所以全體會場都宣布他的大聲…,我們是好朋友,不放狗屁。他這麼說。

  王志: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轉變?

  沙祖康:我也不了解,我想也是可能美國人的性格吧,尤其是個性吧,他也很張揚,他是加利福尼亞州的州長,也是一個很大的州的州長,身體會魁梧,坦白的講,我很喜歡這種性格,我很喜歡這種性格,我覺得把事情挑明了,講清楚了,我們的誤解就完全消失了。

  王志:那我們常聽到的一句話是外交無小事,在那個時候你用這種方式去回

  敬他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身份?

  沙祖康:我恰恰是考慮了我的身份,如果不考慮身份我完全可以裝傻不知道,我就繼續微笑著,對不對,我可以不說話,因為他不願意嘛,你還說什麼,對不對。你可以不說。但是我正因為無小事,在這樣的重大的原則問題上,我覺得我必須要跟你講情況。因為,說的難聽一點,在臺灣問題上,我們是沒有任何讓步餘地的,我覺得這不是小事,所以我必須用最鮮明,你能接受的語言,告訴你,讓你認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王志:那擔心不但外面的輿論評價呢?中國大使沙大使說了粗口?

  沙祖康:這沒什麼。很好嘛。因為這叫禮尚往來,這叫對等,外交裡講的對等,反映必須對等,我成功了,我很順利,而且他給我寫了份熱情洋溢的感謝信。表達他能結識到我作為他的朋友,是他的終生容幸而且寫的很有感情。然後當然還有一些吹捧的話,我在這就不說了。完了以後,我把這封信專門發個電報發到國內,我在我的結束語這樣,供大家一笑。這也是在電報政府語言裡很少用的,我確實感到很好。

  [解說]

  36年的外交生涯,帶給沙祖康的是各種不同的體會,他參與處理過許多重大的外交事件,其中最讓他難忘的是「銀河號事件」。

  沙祖康:今天講起來還覺得窩囊這個事。你憑什麼,是不是?所以這個事,我希望不要再發生了好吧?

  [解說]

  「銀河號事件」已經過去十幾年時間了,那麼,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會讓沙祖康至今氣憤難平呢?

  1993年7月份,美國無端指責中國「銀河號」貨輪將兩種製造化學武器的原料運往伊朗,並派出軍艦和直升機進行攔截跟蹤。面對挑釁,中方最後同意了美方登船檢查的無理要求。而這樣的舉措遭到了國內民眾的質疑,甚至有人認為這是一種出賣國家主權的恥辱,而當時身為中國政府代表,負責處理這起事件的沙祖康一併遭到了質疑。那麼事件的真相究竟是怎樣的呢?

  王志:同意上船檢查是您個人的決定嗎?

  沙祖康:不是,那當然是中央決定的,我是一個執行者,

  王志:為什麼要接受這樣的條件呢?

  沙祖康:是可以拒絕的,但是它的謠言已經出去了。那如果你拒絕,他就說,果然給我說中了吧,船上肯定有吧,你說對不對,你看你就拒絕我了吧,或者你就乖乖的該回去了吧,那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儘管這個銀河本身美國派出兩艘軍艦和五架直升飛機,在我們…在國際海域進行公開攔截這是違反國際法的。而且我們所謂的可用於製造化學武器的兩個化學品,我現在還記得,叫(硫二甘醇)和(二硫硒氯)吧,那麼這兩化學品吧,它也不是違法的,另外你說我們船上你去攔截這也是違法的。所以當時很不舒服,心情不好,也感到受到了一種侮辱這種感覺。

  王志:以沙大使這樣的性格,當時要你去執行這樣的任務,或者這樣的一種策略的時候不會是一個愉快的?

  沙祖康:是,我用土話講就叫窩囊,窩囊透了,讓他查了吧也感到窩囊,不讓他查也感到窩囊,就是這種窩窩囊囊的情況下,發生了這種事情。當時很不舒服,心情不好,前後在那呆了不到十天,我看了三本金庸的武俠小說。

  王志:那時候看得進去嗎?

  沙祖康:去也不是打架去嘛,又不是打仗去,我還不主張去那麼多人,鬧騰什麼啊,把事情搞清楚不就完了嘛。所以該查的查,在碼頭上,躺在床上看看書,看看小說。我就這幾天看了三本武俠,就覺得生氣,覺得有點窩囊。

  [解說]

  然而,「銀河號」事件的進展遠遠比武俠小說中的情節複雜,當時的外界評論認為這是在美國奉行霸權主義的背景下中美兩個軍事大國之間的一次直接較量,如果矛盾激化,後果將不堪設想。至於中國政府為什麼要選擇性格直率的沙祖康來處理這起棘手的事件,至今仍然是銀河號事件中的一個疑問。

  王志:當初為什麼會選你去呢?從這個領導的角度是選一個性格更內向,更穩健一點的人去不是風險更小嗎?

  沙祖康:我那個時候因為我是主管這個工作的,我是主管這份工作,因為我在這個,應該說業務也比較熟悉吧。

  王志:當時接受這個任務有別的想法嗎?

  沙祖康:我今天還記憶猶新。當我那天接受這個任務到銀河號進行檢查的時候,我記得全司是傾巢出動,我們當時在六樓,坐電梯的坐電梯,跑步的跑步,下來給我送行,壯行。一個一個跟我緊緊的握手。我當時有一個感覺就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王志: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沙祖康:他們覺得很悲壯,為什麼。這麼一個出差行動,從來沒有發生過,我們建國那麼多年沒有發生過,那麼大家知道在1962年出現過古巴飛彈危機你說對嗎?那麼當年到了後來才算是平息下來了,所以這個事情,中國和美國作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裝備軍事大國,而且都是有核武器的國家,如果處置不當,很可能出現武裝衝突。

  沙祖康:我記得還有一個小小的插曲在裡邊,這個事情因為鬧大了,鬧大了以後國際上也都知道了,那麼當時就中央局決定派一個檢查組去了,那麼就面臨一個要發布消息的問題,這是我第一次跟你公開透露這個事,王光亞同志是司長,我是副司長嘛,那麼他在家裡留守,等於吧,那麼我去的時候,我要不要發一個消息,他說,沙兄,您可知道後果嗎?什麼後果?他說萬一要出個什麼事呢?我說,這沒什麼呀,如果有什麼影響我回去種地不就完了嗎?我家世世代代都是種地的,我繼續種地這也不丟人啊,沒關係,中國人民有知情權,發了。

  [檢查組出發的央視新聞資料]

  ……沙祖康為組長前往阿拉伯阿曼港,將對銀河號進行檢查……

  沙祖康:你們中央電視臺發布了這個新聞和消息,而且還是全國,人民就知道了,就開始密切的關注這件事情,完了以後呢,光亞同志說了這樣的話,王光亞同志說,沙兄你放心去吧,不管發生什麼,都有王光亞幫你兜著。我說哥們講義氣啊,在這種情況下,能講這個話,我非常之感動。

  [解說]

  後來,美方人員登上「銀河號」貨輪,對船上的貨物進行檢查。如果在檢查中發現,銀河號貨輪上確實存在美方所指責的化學原料,中國將會在外交上陷入被動局面,危急關頭,沙祖康面臨著什麼樣的挑戰呢?

  王志:你當時心裡有數嗎?

  沙祖康:我有數啊,我知道他只指責我們兩個化學品是絕對沒有的,這個我做了近一個半月的調查,我自己親自調查的,剪我最擔心的是什麼呢?就是說查無實據,但是事出有因,這兩項化學品沒有查到,他可能查出別的東西啊。那麼您說這個八百多箱啊,貨櫃裡面的東西你得保證每一樣都是符合國際標準的嗎?那麼如果你找到一個藉口的話,他就可以說,雖然沒有化學品,但有這個毒品,你說怎麼辦?他說我查還查對了?這個是一個很羅嗦的一個事,那麼這樣一來,你洗刷不清嘛這個事。那麼這樣搞一個糊哩糊塗的報告,你說,您沙祖康幹什麼去了?

  王志:後來,就是檢查完了以後沒有。

  沙祖康:我有這個操心了,就怕他賴帳,耍賴,因為這個美國人要耍起賴來,像這種情況,山高皇帝遠啊,你真拿他沒有辦法,你也不能綁著他的手,他在這個報告上簽字你說對吧,他拒籤你說怎麼辦?我做了充分的準備,美國可能耍賴,怎麼耍賴可能有哪幾種方案,他怎麼個耍法,他要這樣賴皮,我就這樣處理,那樣賴皮我那樣處理,我都想好了。結果發現美國根本就沒有耍賴,而且呢,態度好的叫我難以相信,比如說我的報告是這樣寫的,經查表明沒有亞硫硒氯和硫二甘醇這兩項化學品,下面雙方代表籤字。這個結果是什麼呢?他們美國提出來說,我們需要修改一下這個報告,一下子我的階級鬥爭覺悟就上來了,果然你想搞陰謀,我說,我得看看,我當時挺惱火,我這個報告好得很,你改什麼你還說,經查表明沒有不很清楚嗎?他說完了我們需要修改一下。

  王志:想幹什麼?

  沙祖康:修改以後,他徵求我意見,你看行不行?經徹底的核查,斷然的表明,根本沒有,他說。那六個字,我當時一看,神經病犯了你,有你這麼寫的嗎?因為太好了,好得使我懷疑後面有陰謀,因為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怎麼就能發生了呢?

  王志:那為什麼會發生呢?

  沙祖康:因為核查的官員是國務院的官員,是外交官,他同意對中國商船進行核查並參與這項核查,他的根據是中央情報局的情報,而中央的情報錯了,戲弄了他們,也激怒了他們。

  [同期]沙祖康接受東方時空採訪

  心情非常高興,銀河號事件以中國的勝利結束了

  [解說]

  這是13年前,「銀河號」事件剛剛結束後,沙祖康接受中央電視臺採訪時的講話,沙祖康再一次流露出外交鬥爭取得勝利後的喜悅。

  王志:在外交史上這不是一件小事情,在您個人的外交生涯中,您怎麼去評價這件事情的?

  沙祖康:我是打工的嘛,我是執行政策,我只是做了一件事情嘛,不過是國人不一定理解我就是了,那受點氣,冤枉氣也無所謂啊。

  隔斷………………………………

  導視:

  [解說]一位來自中國的外交官,走馬上任聯合國副秘書長。

  沙祖康:我進去到聯合國,帶去的是中國文化, 中國的思維

  [解說]從事外交36年,他經歷了怎樣的考驗?

  沙祖康:很多人都說我不行,那你既然說我不行,我還是個牛脾氣,我就紮根外交部就扎定了。

  [解說] 從代表國家利益到代表聯合國,他面臨著什麼樣的挑戰?

  王志:如果說不改變你的風格的話,你覺得能做好秘書長這個工作嗎?

  《面對面》王志專訪新任聯合國副秘書長沙祖康,帶你解讀別樣外交的精採。

  [與夫人在北京家中學習法語的場面]

  ( 開始讀法文)

  沙夫人:上到第幾課了?

  沙祖康:第五課了。

  沙夫人:那好幾個月了。你學的怎麼樣了?老師沒說你嗎?

  沙祖康:學到哪就算到哪,呵呵。第五課了。說實在的,一學就會,一會就忘,上年紀嘍。

  [解說]

  ■沙祖康難得在北京的家中呆上幾天,利用空閒時間,他和夫人劉謹鳳一起學習法語。沙祖康的夫人劉謹鳳也是一位外交官,曾任中國駐印度使館參贊、中國駐釜山總領事,兩年之前,她來到了沙祖康身邊,結束了夫妻兩人聚少離多的日子。

  沙祖康:她是想改造我

  沙夫人:改造不過來

  沙祖康:結果她被我改造了

  沙夫人:我開始以來老陪著他,後來我拖不了。我在辦公室裡就能睡著的。

  沙祖康:我在辦公室裡改稿子,她等在那裡。

  沙夫人:我就把兩把椅子拼好,躺到那。

  沙祖康:等我工作完了以後,老領導請你醒一醒!我們回家拉!就是這樣,她沒有我熬夜的能力。

  [解說]

  熬夜是沙祖康多年從事外交工作養成的習慣。雖然每天的睡眠時間很少,但沙祖康卻總能是以精力充沛的形象出現在公眾面前。

  王志:秘訣是什麼,能夠保證沙大使那麼充沛的精力?

  沙祖康:沒什麼秘訣吧,我覺得人活著應該瀟灑一點。我覺得健康三要素,第一要心情要好,心情好,人家老說幾十年了,看沙祖康大使在任何時候,都是面帶微笑的,當然也有發怒的時候,當然這很少。第二你要吃的好,吃的好不是大魚大肉,要吃的科學是吧,第三要有很好的運動,我喜歡打網球,而且我喜歡在室外打網球,而且高強度的網球,我喜歡單打不喜歡雙打,滿場飛,滿場飛地跑。

  [解說]

  如同在打網球時表現出的暢快淋漓一樣,沙祖康在很多場合下也都不時地流露出他豪放的風格。

  沙祖康:我和美國大使有共同的愛好都喜歡飯後喝杯酒,而且都是同樣的酒,威士忌加冰。咱們喝,而且有個協定,誰也不許加水,喝到怕下為止最好,我講,我們逗著玩兒,有英國大使一個,美國大使一個,用美國大使的話來說,一個是前任超級大國,一個是現任超級大國,沙先生代表的是後人超級大國。我們資格、級別是一致的,對不對,咱們一起喝酒。我說你們兩個是盟國,我是社會主義的、共產主義的國家,儘管是初級階段,那是另外一回事,老實講這三個人當中,你們佔三分之二,多數,我真有點懷疑信不過你們,咱這樣,咱們大家一起喝,都是同樣的酒,威士忌加冰。咱們喝,而且有個協定,誰也不許加水,咱們平等同樣喝,喝完以後咱們再談問題,三碗不過崗,空腹喝下去以後,咱們再談事,該談什麼談什麼,談完也不算。好不好?這叫增進了解,談談心裡話。我們經常這樣,有的喝四五個小時都在一起。

  王志:那是因為你喜歡喝酒呢?還是因為工作?

  沙祖康:一個我家裡一般不喝酒,但是好朋友在這我願意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嘛,當然咱喝不上千杯,多喝一點還是可以的。就是說作為朋友之間吧,大家對對方的人格比較信任,也都知道外交官都有一個規矩,在什麼場合下講的話是正經的是應該算數的,在什麼場合講的話是屬於探討型的,不能混起來,總還有個,我們講行為規則吧,叫君子之交吧,大家有互相尊重。尊重他們,他們也很尊重我。這話不公道的。第二這話不能報告政府。這個話只能我們自己相互了解對不對,僅供參考等等。這個有的時候也可以,朋友之間我覺得大家新得過,那就和唄,人生難得幾次醉對吧?我在外交場合沒有醉過,從來沒醉過,所以我的究竟容納量還是可以的。

  王志:那下次選外交官應該有一個標準,會喝酒的才可以。

  沙祖康:因為外交官有一個規定,就是說一般外交官喝酒不應該超過他自己能量的三分之一,在外交活動當中。這個我理解,當然要有一點靈活性你說是吧。在正式的場合,你不能胡言亂語,喝醉了以後就自己,太掉價了是不是?很有失體統,但是有時候在家裡,在私人情況之下,大家隨隨便便的多喝一點,侃侃大山,講一點互相恭敬的話,也都沒什麼關係。

  【解說】

  沙祖康豪放直率的風格,還體現在他向來大膽敢言,他所講過的話甚至被稱為「沙式語錄」而廣泛流傳。去年8月份沙祖康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採訪時,讓美國就中國的軍費問題閉嘴,一度成為人們談論的焦點。

  [同期] 接受bbc採訪錄音

  「It's better for US to shut up and keep quiet. it's much much better。」 你最好閉上嘴,保持安靜,這就非常非常好了。「why blame China? No! Forget it. It's high time to shut up! It's US sovereign right to do whatever they think good for them. But don't tell us what is good for China. Thank you very much。」 為什麼要譴責中國?不,忘了它吧!在這個問題上美國最好還是閉嘴!美國有權去做他們認為對自己有利的事情。但美國不應告訴中國該如何做,謝謝你們!

  王志:讓美國閉嘴,現在成了沙氏語錄的頭條了,當時接受採訪的時候,意識到這個效果了嗎?

  沙祖康:我沒有,我記得BBC採訪我是全場我的統計是59分鐘,我回答了各種各樣的問題,57分半分鐘,據說我是相當平靜的,也就一分半鐘我是有點情緒,因為這兩個問題比較刺激。第一個問題說講到臺灣,說臺灣那麼小,獨立就獨立吧,你們中國這麼大,還在乎這一片小土地嗎?這個問題就犯了我了對不對,我說每一寸領土都很重要啊,中國人民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保衛我們自己的每一寸領土,因此我一股火就上來了,講的話就比較激動了。另外軍費問題我是搞軍備控制搞裁軍的我也知道這個事對不對,你一個國家的軍費就相當於中國的國民生產總值啊,我也沒有說你什麼啊。因此在這個問題上,說三道四的話我覺得是很無聊沒有意義,所以我希望他們保持沉默,把嘴閉上。

  王志:但是這種強硬的表態,擔不擔心會影響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或者影響國家的形象?

  沙祖康:不應該影響,為什麼會影響呢?我說的是事實啊,你為什麼說影響呢?難道說允許你這樣整天給我羅利羅嗦的沒完沒了的來幹涉我的內政?沒完沒了的對我進行指責,而對你自己的事情卻一句話不說,對嗎?您這個邏輯是不是有點錯誤啊?只許州官放火還不許百姓點燈。你整天罵我,我答覆你一下還不行嗎?國際關係還有一個平等原則嗎?我沒有說你,你老說我,那我做個反應不是很正常嗎?

  [解說]

  因為沙祖康在外交場合表現出的強硬立場,一些國外媒體評論說沙祖康是中國外交戰線上的「鷹派」人物,在國內,沙祖康也因為其鮮明的外交風格而倍受關注。

  王志:那您接受鷹派這樣的稱呼嗎?

  沙祖康:我既不是(鷹派),也不是和平派,我是中國派,我是中國人民的兒子,我是中國的外交官,我捍衛中國的利益,你叫我什麼派我都無所謂。

  王志:您的這種表達方式對方能接受嗎?尤其是西方人?

  沙祖康:我發現我的表達方式更多的可能是中國人不接受,西方人都表示歡迎,我發現,我是一個比較受歡迎的大使。這不是自吹的,你們可以去搞民意調查。在日內瓦我呆了五年多,反正我,因為人家用不著拍我馬屁,西方也不興這一套,對吧。也不喜歡這一套他們說沙先生的作風,沙先生是可靠的,是可信的,他講話是算話的,他講話有的時候很直,甚至很衝,但是他可靠。我們喜歡他。

  王志:對外可能人家很欣賞你的做法,對內你怎麼處理關係?

  沙祖康:我相信一條,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是我的信念,我不要求人家這樣做我是這樣做的,我把話放在桌昂,一輩子不講假話就講實話,講真話,真誠待人, 因此我任何時候,胸部都是筆挺的,嗓門都是很大的,臉上都是微笑的,因為我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跟你爭跟你鬧我絕對不是為個人,我一輩子沒跟我老婆爭過任何理,我也不跟我兒子爭過什麼理,我的兄弟姐妹都是種地的,我從來沒有想謀求任何利益,包括我家庭的利益,我堂堂正正做人,所以我很坦白。人家說你無欲則剛或許有點道理,我有欲,我的欲就是必須搞好我的工作,至於說,如果說我得罪了,說的不好,我就道個歉唄,我可以道歉三次,三次以後,你仍然不諒解的話,那麼對不起了,殺頭就碗大一個疤,20年以後又一條好漢,我也不在乎,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體現沙祖康外交風格的還有他在聯合國第60屆人權會議上的發言,當時美國代表再次提出攻擊中國人權的反華提案,這一次,身為中國政府代表的沙祖康又是怎麼應對的呢?

  [沙祖康在人權會議上的講話]

  大概意思就是說,咱很窮,你美國整天指責別人,發表了什麼人權白皮書,把所有國家的,特別是發展中國家的人權戰況,你說該的一清二楚,說的洋洋灑灑,你為什麼不說說你自己啊?對不對?我說我們很窮啊,但是咱們儘管窮,買幾面鏡子還是買得起的,我免費送給你,讓你自己照一照,我說看看你自己什麼樣。我們國務院新聞辦寫了一個,做了一個調查,寫了一關於美國的白皮書,因為自己你不是說我們…,因此這就是鏡子,你們可以好好的看一看。但是有一條,奉勸諸位,你們最好晚上別看,因為美國的人權問題是一塌糊塗,看了以後晚上要做惡夢的,睡覺之前不能看,結果整個過程,就是大家都消聲不斷,掌聲不斷,我講了4分鐘話,他們拍了五次巴掌。

  王志:美國代表團反應呢?

  沙祖康:美國…肚皮在笑,前仰後合的笑。整個全體人都在笑,也是哈哈大笑,我是好像挺幽默的,氣氛很融洽啊,後來以後大家都鼓掌,美國人看我也是,當然他是笑,我估計他是苦笑了,也不是發自內心的笑,是一種苦笑,是無可奈何的一種笑,因為得到全體成員國都在鼓掌嘛,是不是,當然我還幽默一下。諸位先生,我只有四分鐘的發言可是鼓掌打斷了我,我這時間應該給我補回來,大家又一次笑聲,因為時間有限制嘛。這是一個,怎麼講呢?反正我當場也就這麼說了唄。

  王志:是臨時應對嗎?

  沙祖康:臨時應對, 我們有一個答辯權,因為你介紹,攻擊中國的權,那我應該有一個答辯權嘛,我想這事就這樣了,所以臨時我用英文做了這麼一個答辯。我懶得批判他,實在無聊,沒有意思,誰不知道,中國的人權狀況一年比一年好,誰不知道中國的經濟,社會的發展很快,我們一年比一年好。那麼按照他的說法,我們一年比一年壞,所以我講過,按照您的說法,中國人權狀況年年在倒退,那咱就該退到原始社會了,不是那麼回事。

  王志:就我們外行想像這麼嚴肅的問題應該經過周密的準備?

  沙祖康:我想,大人不計小人過,逗你玩玩吧。

  王志:是那個會議有那樣幽默的氣氛呢?還由於沙祖康本身就使然?

  沙祖康:會議的氣氛是,實際氣氛是什麼呢?緊張到點一根火柴都能著的這個火藥味,中美兩個是大國啊,他們有的時候把我們比作兩個大象,這兩個大象要談戀愛,跳舞,草地遭殃,這兩個大象要打起架來,我們的草地也遭殃。

  所以你說激烈也好,確實很激烈,在這種情況下,我也就採取這麼一個處理辦法,我覺得效果挺好,成為日內瓦的名言了,買鏡子,叫美國人買鏡子照照,成了名言了。

  [解說]

  如今沙祖康的外交風格被稱為「沙式風格」聞名於外交界,然而在沙祖康剛進入外交領域的時候,他的這種風格並沒有被認同,因為他率直的性格,周圍的同事以及領導甚至揚言說沙祖康在外交領域根本就呆不下去。

  沙祖康:當我進入外交界以後,有同志說,說這人在外交部絕對是呆不住的,就像他這個脾氣,絕對呆不長,即使呆下去,他也沒前途,是不可能得到重用的,我是個倔脾氣,你越說我沒前途的話,我還非要給你看看不行,你要說我將來一定能當大官,外交部一定能幹得好,那我說不定我還幹了別的了,你不是說我不行嗎?很多人都說我不行,那你既然說我不行,我還是個牛脾氣,我就紮根外交部就扎定了。

  [解說]

  憑著不服輸的信念,沙祖康不但在外交領域站住了腳,而且還出人意料地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常勝將軍」。特別是在即將卸任中國駐聯合國日內瓦辦事處大使的前夕,沙祖康率領他的團隊幫助來自中國香港的陳馮富珍成功當選為世界衛生組織總幹事,不管對於沙祖康,還是對於中國外交來說,都是一場重大的勝利。

  王志:在很多人眼裡沙大使這樣的外交官就是一個另類,為什麼能走到今天?

  沙祖康:那大家,儘管是另類,他們寬容了我,還讓我能夠活下來。說明人心是公道的吧。說明我們的幹部政策還是正確的吧。這本身就是證明這一點,所以我感謝他們對我的信任,我也沒有辜負他們的信任,我玩命的工作,我盡了我的最大的努力。

  王志:輸過嗎?

  沙祖康:沒有,沒輸過。中央給我提出的要求,或者是外交部給我提出的要求,就是政策的目標,希望我能去達到的目標我全部實現了,我沒有失敗過,所以我非常幸運,我非常幸運。

  王志:為什麼總能贏呢?

  沙祖康:坦誠率直痛快果斷這是一種風格,但是並不是說你工作可以馬虎,我很誇張的描述過我自己,在我主管過的工作領域,誰也別想蒙我,耗子也一樣,耗子在我前面跑過去,公的母的我都能告訴你,都能弄清楚,所以你不要糊弄我,我相信在時段中鍛鍊,在實踐中提高。因此呢,我有這麼一個,給自己定的紀律,哪有槍響,我沙祖康就出現在哪,那裡的仗打的最艱苦最激烈,沙祖康一定要第一線親自打給你看。

  王志:跟你的這種個性有沒有關係呢?如果沙大使是另外一種性格會不會也取得這樣的成果?

  沙祖康:我不好講,因為,我這裡可以用一下毛主席的話,政策確定以後,幹部就是決定的因素。因此有了正確的政策,關鍵在人,如果人好了,你就是起了決定的因素。

  [解說]

  沙祖康的外交生涯是從1971年走出國門到中國駐英國大使館擔任職員開始的,那一年他23歲,如今36年過去了,年近60歲的沙祖康走上了聯合國副秘書長的職位。令人驚訝的是,如今這位聲名赫赫的聯合國高級官員早年選擇外交道路完全是出於偶然。對於出身於貧寒農家的沙祖康來說,當時能夠上大學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沙祖康:好像我學習的時候誰也沒管過我,我母親最大的願望就是你千萬不能考上大學,她還燒香呢。祖宗保佑,千萬別考上大學。

  王志:為什麼?

  沙祖康:因為家裡太窮,需要勞動力,考上了大學我也付不起學費,她就這樣。我考上大學以後,她非常之憤怒這樣的,把我的大學通知書都撕了

  王志:那你自己當時怎麼考慮?

  沙祖康:當時我覺得,我應該上學,我應該接受教育嘛,我父親很支持我,當然財力有限,當時有一個助學金制度,我相信組織上政府一定會幫助我的。

  王志:有理想嗎?

  沙祖康:我曾經有過理想,很不現實的理想,因為看到農村幹部,有時候看到農村幹部欺壓農民,以強凌弱,我當時就個想法,我說等我長大了,當個包公,殺盡天下貪官汙吏,那是小孩子,叫不懂事,童顏無忌,從此以後也沒有什麼想法。進了外交以後,野心也不大,我希望當一個像…這樣的翻譯也行了。…同志因為我講了,真漂亮啊。

  王志:就是翻譯而已?

  沙祖康:翻譯而已。對。所以我就想當個優秀的翻譯就行了,我覺得一個農民的孩子這就是最高理想了。

  王志:那我好奇了,我們有句老話,取法乎上,得乎其中,沙老師,您是得乎其上呢?一路官運亨通啊?

  沙祖康:不亨通。我不能說是亨通吧,好象也算亨通,這怎麼講呢,因為我沒想到要什麼官運倒是,我覺得你叫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我從來沒向組織上要官,是你要我幹的,我這一條我自尊心是強的,因為這也算個人主義考慮吧,如果我要了,我幹了,那我就只能幹好你說是吧。

  [解說]

  走上聯合國副秘書長的崗位後,對沙祖康來說他有了更大的舞臺,但不少人也擔心,聯合國副秘書長的職位要求善於協調,個性直率的沙祖康能不能勝任呢?

  王志:如果說不改變你的風格的話,你覺得能做好秘書長這個工作嗎?

  沙祖康:我覺得可以。我認為聯合國的人來自於世界各個國家,我相信他們的性格也不是一樣的,我相信他們風格也是不是一樣的,但是他們很多國家絕大多數都是優秀的國際成員,我想既然聯合國成立已經61年了,有各種不同風格不同的人組成的,我想我增加一個沙祖康,也不會對他們增長重要的影響,我相信這個我的風格是可以得到保持的,

  王志:那怎麼面對自己國家的利益?

  沙祖康:我進去到聯合國,帶去的是中國文化,中國的思維,中國的一些行為方式等等。那在聯合國裡面就更具代表性,更豐富,更加多彩吧。但是在具體履行職責的時候,必須嚴格遵守聯合國的規定 。

  王志:你適應這種變化嗎?

  沙祖康:如果我作為聯合國的國際職員,我就嚴格的遵守聯合國對國際

  職員的規定,而且是模範的,作為高級的國際職員我也應該模範的執行這樣的規定,只有這樣來向世界證明,中國推薦的國際職員,他是模範的國際職員,他是好樣的。

(責任編輯:張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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