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明、安寧和李曉旭發生衝突的泳池。新京報記者 李桂 攝
兩年過去了,有人可能想不起來這一事件:2018年8月20日,四川省德陽市某醫院醫生安寧及其丈夫在一個泳池內與一小男孩發生衝突,之後安寧夫婦的個人信息遭人曝光,引發人肉搜索和網絡暴力。5天後,安寧吞下約500片撲爾敏,自殺身亡。
近日,新京報對此做了「『德陽安醫生自殺事件』兩年後:被網絡暴力傷害的兩個家庭」的報導。
我前後讀了三遍,唏噓不已。這個故事的前前後後,就是一本反思網絡暴力、領悟網絡言行規範的教材——網暴之下,沒有完卵。捲入此事的兩家人,都被推入了「網暴黑洞」,悲劇帶給他們的陰影遠未抹去。
輿論一滴吐沫星子,對當事人就是一場傾盆暴雨
報導中,因遭網暴而自殺的德陽女醫生的丈夫說了一句話,可能代表了很多人在未遭遇過網絡暴力時的想法:「沒遇到過這個事,沒想到網絡的力量這麼大。那會兒是真的不懂。」
是的,我們對網絡暴力的危害,一直都是低估的。很多時候,我們都忽略了網絡的放大效應。輿論的每一滴吐沫星子,落到當事人頭上,就是一場傾盆暴雨。
泳池衝突後,這起事件先擴散了一圈漣漪,安醫生夫婦被各種指責辱罵,姓名、工作單位、職務、照片等個人信息在網上掛得到處都是。
而在安醫生自殺後,小男孩及其家人的隱私信息,也被各種公開。有人把小男孩父母的照片處理成遺像,也有人在小男孩的照片上打上「強姦犯」字樣;還有人說,「僅此一次讓我當一回暴民吧,因為我真給他們買了花圈。」
這讓我想起了,當年自媒體一姐咪蒙的那句口號:「這是我第一次支持網絡暴力」。
然而,網絡暴力和家庭暴力一樣,也只有零次和無數次之分。你這次出於「義憤」實施了網絡暴力,下次遇到不爽之事,通常還會在鍵盤上「發動攻擊」。
安醫生自殺後,她的丈夫看到「德陽」「遊泳池」「公務員」等關鍵詞,就會條件反射般地以為是說自己。他以「媽媽去非洲了」騙了6歲女兒好幾個月。
而該事件的另一個家庭,13歲的小男孩,事後也寫下了「絕命信」,不敢去上學;一家人在賓館躲了兩個月。
面對網絡暴力,實施者可能不覺得有什麼;但是對於被實施者來說,可能傷害和影響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請做一個合格的網絡人
安醫生的丈夫提出了一個問題,「罵自己的和罵李曉旭家人的是不是同一批人,那些事後願意為他提供幫助的人,當初是不是也說過自己是人渣、敗類?」
我想不全是,但一定有重合。
很多時候,在類似的輿論爭議中,尤其是一些有著明顯反轉特點的事件中,批評指責甚至辱罵雙方當事人的聲音,確實可能來自同一個人口中。
因為這些人有個共同特點:看待和評價事物,往往讓情緒主導理性,讓叢林替代法治,讓偏見驅逐客觀。
當然,這些人在現實中未必有多壞,只是對網絡傳播、對言語傷害缺乏認識。他們的情感,往往在樸素中帶著粗暴,我更願意把這看做是種認知缺陷,或者說是一種網絡病。
他們都小看了網絡,才會對網絡暴力的殺傷力渾不自知。
安醫生的丈夫說,在他看來,從一開始,網友們就被片面的事實誤導了,所以做出了錯誤判斷。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也是無辜的。
安醫生足夠體面。的確,一個網絡事件曝光出來,最開始呈現的信息,往往是不足的,存在一定偏差的。
那麼,我們又要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網絡人呢?
如果真的對網絡事件做不好判斷,那麼就堅守住底線:不曝光、不轉發他人的個人信息,不辱罵、不誹謗他人,因為這已經涉及侵犯他人的正當權益。
沒有一種正義,是可以通過非法的、暴力的手段來抵達的。如果自認為「抵達了」,那麼只會造成新的傷害,產生新的矛盾和仇恨,然後不斷地輸送這種暴力。
□與歸(媒體人)
編輯:胡博陽 實習生:歐陽鑫 校對: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