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採訪李霄峰是2008年,因為他主演並參與編劇了張元導演的電影《達達》,那篇訪談的標題是《不想當導演的編劇不是好演員》,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當時的身份與未來規劃。之後的兩年裡,他持續為《新京報》和《名匯Famous》雜誌撰寫名為「給L的信」以及「失敗者之歌」專欄,其中大部分篇章收錄到了他最近出版的新書《失敗者之歌》裡。
在賈樟柯眼裡,李霄峰是一個「想砸爛舊世界的革命家」,朱文評價李霄峰稱「作者的才華策劃了故事,讓人耳目為之一新」。早在十來年前,筆名還是「Liar」時,李霄峰就已經俘獲了很多讀者,但至今也有人認為,難以理解他筆下的「失敗者」們,無法進入到他寫的故事裡。李霄峰說,每個人的經歷和回憶都不一樣,這不能強求,「我也不喜歡解釋」。時隔四年再度受訪,李霄峰如同他的文字一樣變得更加內斂、低調,他不再具體提及未來規劃,或許,這正是夢想即將實現前的屏息靜氣。本版採寫/本報記者 鄭瀟瀟
新書 專欄結束才想到出版
新京報:你為《新京報》和《名匯Famous》寫了很長時間的專欄,書裡部分內容也來自專欄。大概是什麼時候開始考慮結集出版的?
李霄峰:一開始沒想過要出版,而且我也是寫了十幾篇之後才找到感覺,因為太久沒在媒體上寫東西。到《名匯Famous》階段後,更自由了一些。寫完最後一篇後我曾經想過,但沒有出版社找過我,我也不認識什麼出版界的人,直到書評人喬納森,還有三聯書店的彭毅文發現我博客上的專欄。
新京報:你有沒有去了解自己的讀者是怎樣的群體?
李霄峰:有些接觸,都是精神上很自立,不用別人的腦子思考的人,也不會用我的腦子思考,這一點令我感到愉快。而且他們也都有各自的人生閱歷,是正常生活在社會上的人,不會因為一兩篇文字就神魂顛倒,也不會因為某個作家寫得好就成了粉絲,換句話說,也符合我對讀者與作者關係的理念:都是平等的,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
新京報:我接觸到的人看到你的文字後兩極分化比較嚴重,要麼深感觸動,要麼表示「這我無法理解」。你遇到過後者嗎?會對他們作一些闡述和解釋嗎?
李霄峰:這個事兒吧,我肯定是遇到過,但我覺得很正常:每個人帶著自己的經歷、回憶、情緒、當時的狀態在閱讀,而每個人是那麼的不一樣,這不能強求,我也不喜歡解釋。喜歡的讀者呢,我要感謝他們,因為剛開始寫的時候我完全沒預料到還真有人會喜歡,很高興。
新京報:如果向並不了解你的人聊起這本書和作品風格,你會怎麼介紹?
李霄峰:一本小書,短文和短的故事。
創作 從沒有想過要「宣洩」
新京報:據說書裡很多人物都有生活中的原型?
李霄峰:是的,幾乎每篇都有。
新京報:每次落筆前,你在心理上更偏重於「宣洩個人情緒,排解苦悶」,還是「講一個故事,與人分享」?
李霄峰:我更專注於找到屬於這篇文字的調子和它本身,從沒有想過宣洩或一定要說點兒特牛逼的什麼的。想與人談談心的感覺倒是有,但基本是在網上。如果心裡有苦,想排解,我可能會用喝酒來解決。
新京報:這些故事的基調都比較悲,你把它們寫出來,是希望傳遞出什麼?
李霄峰:我在書裡寫過,就是這些人帶著曾經遭遇過的傷害在趕路,但他們沒有倒下,甚至他們所扮作的堅強也是必須的,文明非常重要的特質就是偽裝,或者說是一種正面的虛偽,虛偽這個詞在我這裡是中性的,沒有褒貶,它是一種真實存在的性質。坦白講,這些人無論真實還是虛偽,在我看來都是無比可愛的。
新京報:你是否認為讀懂這本書的人需要門檻?比如,需要一定的閱歷、情感經歷,以及一顆敏感的心。
李霄峰:書裡有篇《稅務員》,是個真事兒,一個稅務員會看伯格曼的電影,平時我們能想像嗎?我是覺得,別把人分得太仔細,都是人,能看懂就看,看不懂拉倒,沒什麼關係,影響不了生活,也影響不了愛情。閱歷可能是需要的,但敏感的心就強求不了了,情事麼,更沒法要求。這都屬於緣分問題。
婚姻 要敢於面對它的磨礪
新京報:你對婚姻的看法是怎樣的?從書中看來,你對婚姻似乎比較悲觀?
李霄峰:愛情是情感的選擇,而婚姻是社會的選擇。婚姻的社會屬性是一個底色,你想想,長到二十多歲都不認識的兩個人,為什麼要結婚,還要住在一起生活下去?在根本上是伴侶,但伴侶之間的感情更厚重,更複雜,也更有意思。我對婚姻不悲觀,而且我也鼓勵相愛的人結婚,並且要有勇氣面對婚姻生活帶來的磨礪,也最好別離婚。
新京報:你覺得自己是一個「悶騷」的人嗎?
李霄峰:小時候我完全是個明騷的人,惹了不少麻煩,從初中到高中都處於被打壓的狀態,學會了如何與世界周旋,後來就改悶騷了。
新京報:如果時機合適,你還會再做演員嗎?
李霄峰:不想做了,主要是胖了,不願示人……
新京報:你目前的本職是做什麼?接下來的規劃是怎樣的?
李霄峰:本職是一家小文化公司的法人代表。未來最大的個人目標就是要個孩子,辦場婚禮。
作者解讀
關於失敗 關於情感
《失敗者之歌》的扉頁上印著一句「真正的失敗來自情感」,因為這句話從語法、語義上可以產生多種解讀,讀者在網絡上探討時頻頻提及,而這也幾乎是每一個採訪者都會向李霄峰拋出的問題。
我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是忽然之間蹦出來的,每個人都帶著失敗感在趕路,我舉個例子吧,只能當作感受來講,不是解釋這句話:一個人很富有,或很有名譽,人們就特別希望看到他生活裡是不是那麼幸福,或真有那麼成功,若有一天他出了事,我相信會有人幸災樂禍:看,總算出事了。也就是說,這時的語境,人對成與敗的理解是外在的。但我理解的失敗是無處不在的,一片葉子落下來,有敗落感,你不知道它曾經過怎樣的風和雨。一個人朝你走過來,他兜裡的家門鑰匙能打開一扇門,但門裡面可能只有他一個人住。失敗這兩個字,失,失去了,敗,敗落了,敗壞了,這是一個感受,潛藏在人內部的一個感受,它屬於現代生活。我也許是描述了這個感受,但我不知道是否讀者也能感覺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