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理工大學 傅瑞安/繪
20歲的最後一天,在天津一所高校讀書的魏月踏上了前往北京的高鐵。這天,她花了7個小時看4處房子,但魏月的第一次北京租房之旅仍以失敗告終。
暑假期間,大學生紛紛走出校園開始實習,第一次與社會「親密接觸」。近日,中國高校傳媒聯盟向全國137所高校255名有暑期租房經歷的大學生發起問卷調查,調查結果顯示,49.02%的受訪大學生暑期租房的租期在1個月以下,租期滿2個月的佔33.33%,10.98%的受訪大學生租期超過3個月。在房屋月租金方面,56.86%的受訪大學生租金在1000元及以下,1000~3000元之間的佔32.94%;30.59%的受訪大學生屬於異地實習租房。
暑期實習「租房真難」
6月上旬,魏月拿到了北京一家外資企業的實習offer,興奮之餘,問題也隨之而來:既然要在北京實習,住房的問題該如何解決?她迅速加入朋友圈「徵房友」大軍,很快,她與本學院的一位同學約定成為北京合租室友。
在身邊同學的推薦下,她先後在網站上的租房小組和同城租房群中查詢房源信息,然而一些直租交流渠道早已被中介佔領,租房虛假信息的傳聞也讓她一時間不知所措。最終她選擇在規模較大、房源充足的中介平臺租房。
為了在實習開始前安頓好異地生活,魏月提前5天來到北京,她想實地看看自己在中介平臺上中意的幾套房子。然而實地走訪幾個地方後,她發現房子老舊或是小區環境髒亂,有的不支持短租,魏月只好把它們移出備選名單。
一天的奔波後,身心俱疲的魏月給合租同學發了一條微信——「租房真難」。
隨著實習入職時間一天天臨近,房子依然沒有著落,情急之下,魏月決定「賭一把」。她沒有再預約實地看房,僅根據中介平臺發布的信息,在線搶拍了一個10.8平方米的單間。她和周圍的同學將這種方式稱之為「盲拍」,即中介平臺發布房源在地圖上的位置、建成年代、樓房樣式、小區環境圖等,有租房需求的實習大學生在信息發布瞬間直接租下。
像魏月這樣沒實地看房就籤訂租房協議的人不在少數。遼寧一所高校的學生蔡家奇和她的兩位室友在北京合租了一間臥室,「東二環,距離地鐵口近,12平方米,我們都很滿意。」其實,這不是蔡家奇和室友們的最初選擇,她們原本看上了另一套房,在開放可籤約之前,3人都設置好了鬧鐘打算「搶房」,但因為「網頁卡了一下,室友多看了眼合同」,她們沒能搶到看好的房子。
由於租房中介平臺房源緊張,中介把網購的秒殺功能用到了租房上。一些實習生習慣盯著租房App,每隔一段時間刷新一次,遇到合適的就立刻「盲拍」。根據平臺的退訂、換租機制,短租客的訂金往往無法退還。對於沒有足夠經濟能力的大學生租客來說,「盲拍」選中的房源如果不滿意,也只能將就住下。
為了省錢,還有一些異地實習生選擇了租賃高校宿舍床位。雖然高校規定不允許學生將床位對外轉租,但仍然有學生暗地裡建立了「寒暑假床位出租微信群」,用於床位出租信息的交流。以北京一所高校為例,一個床位一個月租金在12001500元不等,這比同區域的合租房價格便宜了一半。
中國高校傳媒聯盟調查顯示,通過網際網路租房平臺租到房子的受訪大學生佔42.35%,27.45%的受訪大學生通過熟人推薦租住到房子。在影響租房因素方面,85.1%的受訪大學生租房時看重地理位置,看重價格因素的受訪大學生佔81.18%,看重安全性的受訪大學生佔69.02%,看重通勤時間的佔33.73%。
租房背後有「陷阱」
「暑假租房仿佛是為了體驗生活的不易。」在大三結束的暑假,浙江一所高校的陳柏然找到了南京一家媒體的實習機會。陳柏然聯繫的第一家租房中介,向他收取了300元中介費後,給了他3個電話號碼,讓他自己聯繫去看房。實地看完3處房後,陳柏然都不太滿意,但300元卻無法拿回。
「收據信息不清楚,沒有註明中介公司地址。對方著急讓我籤,我就籤了,拿回去仔細一看,才發現收據上寫著『此費不退』。」他說。
更換中介公司後,客服馬上給他推薦了一處房子,他乘坐地鐵十幾分鐘便能到達實習單位,同時房子看上去整潔舒適。想到第二天要上班,陳柏然以月租金1160元籤下合同。「當時我覺得和工作人員挺聊得來的,他會針對大學生實習找房問題的痛點和你聊天,不知不覺你就會產生一種信賴感。」他回憶。
陳柏然本以為租房的「磨難」結束了,然而接下來的事情讓他猝不及防。由於看房時不細緻,沒有注意細節,房子存在的問題在入住之後逐漸暴露。公共區域地板膨脹破損、地漏附近無人清理的陳年汙垢、絕緣膠布繞一圈而脫落的牆面插座、空調線路錯誤而無法使用……與客服聯繫幾十次、報修14次的經歷讓陳柏然身心俱疲。
報修中間環節被耽擱、保修保潔工單被任意更改和取消等,與租房App中標榜的「風雨無阻,只怕服務不到位」「太陽也曬不退服務熱情」並不相符,這也成了陳柏然詬病的一點。「6月末入住,門禁卡過了一個月才拿到,每個月的服務費、維修費、水燃氣費也無法查看,各項服務事項沒有細化。」陳柏然表示,自己7月初一大段的投訴內容下,投訴進度還停留著「受理階段」的字樣。
與陳柏然一樣,找到落腳處不意味著就此「安定」。去年暑假,李雨芹來到北京實習,她與學姐在通州區合租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租期本來是半年,但剛過兩個月,「意外」就發生了。2017年9月9日晚上,她們所在的小區突然停水停電,李雨芹這才知道她們住的樓早已被劃為違規建築。「在這之前就有所耳聞,但房東始終否認。」直到被斷水電當晚,大家才意識到尷尬的處境。後來,房東把剩餘的租金退還給了租戶,但這不足以安慰那十幾棟樓裡住戶們無家可歸的心情。
陳柏然租下房子沒多久,他發現自己籤約的同時,被捆綁了網絡貸款。這意味著他同時與第三方平臺籤訂了貸款合同,時間長短等同於租期,相當於租戶從平臺貸款,平臺一次性把全部租金給租房中介公司,租戶則以每月支付租金的方式向平臺還貸。
據他回憶,中介讓他手持身份證照了照片,並讓他「隨便」寫一家「穩定」的工作單位,因為中介告訴他「填『實習』租不了房子」。對方向陳柏然反覆保證個人信息不會用於別處,他仍心有餘悸:「誰知道呢?萬一信息被洩露呢?」
出租屋裡的「陌生人社交」
與陌生人合租,對於已經習慣跟同學做室友的大學生來說,既有新奇也有尷尬。儘管住在同一屋簷下,他們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中國高校傳媒聯盟的調查顯示,與朋友合租的受訪大學生佔69.02%,21.57%的受訪大學生選擇整租房子自己住,9.41%的受訪大學生會與陌生人合住。
魏月覺得「合租房只是一個可以睡覺的地方」,除了早晚洗漱需要與租友分享公共空間以外,早出晚歸的工作不會讓她有時間過多地與租友打交道,儘管有時她需要忍受陌生人奇怪的生活作息。她自認為自己有「社交恐懼」,在合租過程中會刻意避免與陌生租友碰面。因為擔心合租房的衛生間不乾淨,她寧願到公司去上廁所。
結伴租房是一些實習生的選擇,在部分大學生看來,幾個熟識的同學共同租房既可以省下一筆錢,又在互相照應之中多了一分安全。今年暑假,在北京一家單位實習的1個男生和4個女生選擇合租。他們5個人之前便是熟識的好友,共同租下了北京大興區的一套閣樓公寓,男生住在一樓,女生住在2樓。與異性合租沒有讓女生們覺得不便,男生不僅承擔了逛街拎包的「任務」,更會在晚上有陌生人敲門時給足她們安全感。
除了每天往返實習單位近4小時的通勤時間,他們覺得「租房生活幾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公寓附近商場、影院、KTV、小吃街應有盡有,下班後男生還能經常去家旁邊的籃球場打打球,家裡家具一應俱全,有全自動窗簾、會「唱歌」的智能門鎖……閒暇時光,他們會一起吃零食、看電視,周末一起做大餐,他們常說「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在大學生眼中,提供住宿的實習「實在是不可多得」。西南民族大學的學生楊宏傑加入了一個大學生暑期實習計劃,和其他入選的224名大學生來到北京實習。他們一同住進位於大興區的一所學校內的集體宿舍,得以省去不少租房的麻煩,更多了一分集體生活的快樂。
南開大學就業指導中心教師王建鵬表示,當前的實習主要分三種情況,一種是實踐教學,屬於教學內容,由各院系與企業聯絡給學生安排實習,會較為明確地安排住宿問題,且大部分安排在本地;另一種是學校與企業有實習協議的,學校要求企業規定學生住宿如何解決;還有一種是學生選擇自己和企業聯繫,實際上學校不主張學生去參加這樣的實習,因為學校無法與企業一一核實情況,從而保障實習的可靠與安全。王建鵬認為,不包住宿是企業行為,但企業應該給與實習生相應的建議,所涉及的安全問題都應該在實習協議中表明清楚,「現在一些大學生不是特別在意實習協議這件事,只覺得拿到一個實習offer就應該趕緊開始實習。這也是現在大學生對法制、安全性考慮不太周全的表現。」王建鵬建議,大學生自己找實習時,需要和企業明確責任關係,籤訂實習協議,了解企業是否能幫忙安排住宿或聯繫住宿場地等問題。
針對大學生實習租房存在的問題,大連理工大學數學科學學院輔導員李文超表示,大學生在租房過程中要注意選擇,「第一是要與知根知底、品行端正的人合租;第二是務必通過正當途徑租房,挑選手續齊全、治安良好的小區或者公寓;第三是提高安全意識,儘量不要向鄰居透露出自己是一個人住的信息。」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魏月、陳柏然、李雨芹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