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威尼斯片單裡,雖然整體的質量和話題度都有所下降,但華語片的體量卻沒有太受影響,在每個單元都有華人導演的身影。
非競賽展映中有許鞍華導演的《第一爐香》,地平線單元有王晶導演的處女作《不止不休》,威尼斯日單元有《媽媽和七天的時間》,而作為主競賽單元唯一的華人導演,趙婷帶來的新片《無依之地》卻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美國電影。
《無依之地》在威尼斯的海報
在國內,說起導演趙婷,大家的第一反應是,她是宋丹丹的繼女。而在國際影壇,作為新銳導演的她可謂是受到了全世界的矚目。
導演趙婷
這部《無依之地》是她的第三部作品,前兩部作品《哥哥教我唱的歌》(2015)和《騎士》(2017)都曾入圍過坎城電影節的導演雙周單元,最近的兩部電影,《無依之地》和漫威的《永恆族》,皆是年度影壇大作。
和《騎士》一樣,《無依之地》也是一個獨角戲,故事發生在美國的內華達州,由美國著名導演喬爾·科恩的妻子「科恩嫂」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Frances McDormand)飾演主角費恩(Fern)。
費恩的丈夫已經去世,她所生活的小鎮也遭遇了經濟衰退,一夜之間,房價大幅貶值。她和這個小鎮的其他人,不得不離鄉背井,去其他地方討生活。
費恩選擇了駕著她的小貨車離開,這個貨車既是她的交通工具,又是她的家。她一路向南,一邊尋找工作,一邊結識各種各樣的人,一路上領略過了無數風景,才發現生活原來有這麼多種形式。
電影改編自作家Jessica Bruder 的小說《NOMADLAND: Surviving America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這是她在深入房車一族這個群體,和他們同吃同住數周之後所誕生出的作品。
主演科恩嫂既是這部電影主演,又是這部電影的製片人,她在看完那本書的時候受到了很大的觸動,一直在為這部片尋找導演。
在多倫多電影節期間,科恩嫂看到《騎士》,對趙婷的導演功底十分肯定,於是主動聯繫了趙婷。
趙婷這些年輾轉在中國、英國和美國之間,《無依之地》的漂泊無疑投射了她漂泊的經歷。
正如她寫的那樣,她一直沉迷於公路,是因為公路的地平線以外,有著無窮無盡的未知等待被探索。
這是一部現代公路電影,科恩嫂在尋找導演的時候,心裡希望能藉由西部片的外殼,去講述一個衝破重重險阻,戰勝生活困難的故事。
電影中費恩這個角色,雖然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原本小鎮安穩平靜的生活,但她並沒有被生活打敗,反而在歷經重重困難之後,性格愈發堅韌,在重新找回生活的意義後,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群體。
這部電影同樣聚焦了美國的一群特殊群體:住在房車的現代遊牧民族。
「居無定所」,「漂泊無依」對中國人來說,是一個非常悽慘的人生階段,但對美國人而言,開著房車裡,沿途安營紮寨,也是美國人的一種生活方式之一。
不少老人在退休之後,都會選擇這種新的生活方式,和中國人安土重遷不同,他們這樣的生活方式似乎更接近美國先民的傳統。
遠離都市的喧囂,臨山而居,坐在摺疊椅上,手邊晃著一罐啤酒,看著落日從地平線緩緩下沉,現代遊牧民族的生活自有一番淡然。
但凡事皆有利弊,選擇離群索居的生活,也會面臨極大的孤獨,做飯、加油、換車胎,事事都要親力親為,沒有人可以依靠,即便偶爾會和營地的人相談甚歡,關係也只是「淡淡交會過,各不留下印」。
選擇成為現代遊牧民族的人,有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的越戰老兵,有父母癌症去世的黑人女孩,有看到身邊人過勞死而意識到要珍惜生命的中年女人,或是主動選擇,或是形勢所迫,他們都開始了這種流浪的生活。
他們也不一定會一直漂泊下去,在看過大山大水,理清自己思緒之後,有的人會重返社會角色裡,扛起自己的責任,也有人像費恩那樣,領略過山水,就無法再次回到中產階級寧靜無趣的生活。
趙婷將攝像機對準了美國的邊緣族群,給予了他們溫情的關懷,伴隨著她人類學家般的鏡頭,藉由他者的生活做對比,電影也暴露出了美國許多社會問題。
房車一族是不可能攜帶過多東西的,因此,一個盤子一條毛巾都要物盡其用,美國式的鋪張浪費在這樣簡約質樸的生活面前顯得異常無稽,對消費主義的批判也顯得尤為重要;
在這些走上房車之旅的老人裡,很多人收入並不穩定,不得不在退休之後重新開始工作,美國老年人口養老金也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電影詩意優美,和風細雨般撫慰著戲裡戲外的人,很大程度也依賴音樂和聲音的製作,科恩嫂的角色是在和自然的相處之中重新找到人生方向的。
導演也希望找到創作自然之音的作曲家,為此,她選擇了曾經創作過《Seven Days Walking》的義大利作曲家Ludovico Einaudi和同阿方索·卡隆合作過《羅馬》的墨西哥聲音指導Sergio Diaz。
由於受到新冠疫情的影響,很多導演和製片都沒有辦法前來參加首映和媒體發布會,遠在歐洲之外的趙婷和科恩嫂也都不例外,媒體發布會只能現場連線。
《無依之地》媒體發布會
趙婷的《無依之地》渾然天成,在呈現了一部視聽散文的同時,也給了我們很多啟示。
當我們在為一套房終生奔走的時候,有的人卻以別的方式重生,也許只有拋棄了那個磚瓦壘成的枷鎖,才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