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尼泊爾博卡拉的「西藏村」顯得蕭條冷清。 邱永崢 攝
【環球時報 特派記者 邱永崢】對鄰近中國西藏的尼泊爾來說,3月14日這個敏感日子前後是令人不勝其擾的時期。從今年2月13日起,尼泊爾加德滿都的警察和安全部隊加大巡邏力度,這個結束10年內戰、好不容易重歸和平寧靜的喜馬拉雅山國近來被「藏獨」接連不斷的鬧事攪得不得安寧。長期以來,由於地理位置,尼泊爾成了被蠱惑出逃的西藏偷渡者的中轉站和避難所,美歐等一些國家政客也經常借流亡藏人問題向尼政府施壓。《環球時報》記者近日赴尼泊爾流亡藏人聚居的「西藏村」深入採訪,感觸最深的是,無論是否有「難民證」,這些滯留在尼泊爾的藏人越來越陷入「沒有根」的迷惘之中。
加德滿都警察背溼毛毯巡邏
3月10日,超過100萬信徒聚居在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最大的印度教寺廟帕蘇帕提廟歡慶印度教的溼婆節。不過,在這個熱鬧的日子,加德滿都警方卻不得不加派人手緊盯在當地的少數流亡藏人的「藏獨」鬧事。當天,警方逮捕了至少18名「鬧事」的流亡藏人。這件事立即引起一些外國媒體的關注,法新社、《印度快報》、卡達半島電視臺等媒體立即發出了報導。數小時後,這些「藏獨」分子中的多數人獲釋。
由於尼警方的及時幹預,當天「藏獨」活動沒鬧出什麼大動靜來。一些在尼的「西藏問題活動家」稱,加德滿都政府官員此前致信藏人聚居區,要求在加德滿都的流亡藏人不要舉行「紀念」活動。對此,在印度達蘭薩拉的「西藏流亡政府」的「首席噶倫(總理)」洛桑桑傑對尼恐嚇說:「禁止和平抗議和嚴厲處罰只會逼使西藏人再度自焚!」遠在美國的「西藏國際運動」組織發言人凱特桑德斯呼應說:「尼泊爾的藏人需要和平表達憤怒與團結的空間,否則的話只會讓局勢更緊張!」
面對各種壓力,尼泊爾內政部發言人肖克柯臘拉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尼泊爾政府不會屈從這種壓力,會在「敏感地區」採取必要的措施,粉碎任何「不應該發生的事件」。《環球時報》記者在加德滿都東郊最有名的博達納特大佛塔看到,這處知名的藏傳佛教聖地信徒與國際遊客往來如織,大佛塔四周遍布售賣各種旅遊紀念品的店鋪,而遊商多是藏族女性。不過,記者發現,在茶館後面的小巷裡,商鋪側面的陰影中,有許多列隊待命的軍警,而遊客和信徒中夾雜著許多兩人一組的巡邏警察。引人關注的是,每個警察的背上都有一個碩大的背包。陪同記者採訪的藏人導遊尼瑪說:「裡頭裝著打溼的毛毯,以備發生自焚時立即將火撲滅!」負責大佛塔一帶安保的警官向記者坦言:「在3月10日、14日和其他敏感的時間,我們都會加大巡邏的力度,全力阻止自焚事件的重演!」
在大佛塔開店做旅遊紀念品生意的尼泊爾商人索南與《環球時報》記者聊天時談起「藏獨」分子蠱惑人自焚鬧事時一臉厭煩的表情,他說:「那人把自己點著的時候,大家以為是在拍電影,所以都沒有反應過來。」這起事件對索南和大佛塔周邊其他商販的生意影響甚大:「有好多天我們的生意都沒法開張,所以大家一起自發地掛橫幅和標語,反對自焚的做法,抗議那些人的極端做法影響了我們的生意。」索南說出了許多尼泊爾人的真實感受:3月7日上午8時,加德滿都博達地區發生「反藏獨」示威,約2000多名加德滿都民眾參加。與會者高呼「反自焚,反藏獨」口號,稱博達是佛教聖地,反對利用它來搞政治活動。
7萬在尼藏人「沒有根」
尼泊爾少數民族基金會秘書長塔姆拉-烏克亞卜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尼泊爾官方對外宣稱,在該國境內的西藏人有約2萬,包括「新來者」、老一代和在當地出生的。而塔姆拉向本報記者透露的內部統計數字卻顯示,在尼泊爾的西藏人「不少於7萬人」。
不過,近年來,非法前往尼泊爾的西藏人從每年2000人銳減到800人左右。《環球時報》記者曾到加德滿都一處「西藏人接待中心」實地探訪,結果沒有遇到任何人。尼瑪打聽了一番後告訴記者:「因為今年以來沒有幾個西藏人新到加德滿都,所以接待中心乾脆放假了。」近些年來,尼泊爾政府不承認「藏人難民」,並於1998年起不再向任何藏人發「難民證」。中國與尼泊爾都加強了邊境防控。不過,尼瑪認為,「多數藏人偷渡來尼泊爾主要並非政治原因,只是想尋找更好的生活,原來我們認為這裡好賺錢。但事實不是這樣的,所以現在人們知道西藏的生活水平要高於尼泊爾和印度,也就不會輕易非法外逃了。」
儘管偷渡來尼的藏人逐年減少,但尼泊爾政府仍然不堪其擾。「尼泊爾境內還有10.8萬不丹難民,這對於人均月收入只相當於500元人民幣的尼泊爾人來說是沉重的負擔。」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尼泊爾高官對記者坦言:「如果我們繼續發放難民證,肯定會吸引更多的人非法前來,並不得不承擔義務。」不過,尼政府的態度卻受到美歐等西方國家的指責。美國和歐洲等一些西方國家媒體曾放風稱,將加大幫助在尼「西藏難民」移居這些國家的配額。然而,這樣的說法大多口惠而實不至。即使增加有限的幾個名額,也根本輪不到普通的「流亡藏人」。記者在尼泊爾遇到的不少藏人青年,如在尼旅遊勝地博卡拉大石嶺「西藏村」當導遊和志願者的達旺和諾加都很不滿地說:「我們只在報紙上看到這樣的消息,從來不知道那些名額都到哪去了?」實際上,這些藏人長期滯留在尼泊爾,他們越來越陷入「沒有根」的迷惘之中。
記者的導遊尼瑪自稱已經在尼「混了20多年」。他不願意談及當初他逃離拉薩的原因,但這個現在已經持有尼泊爾護照的藏族漢子還是忍不住向《環球時報》記者談及他「出來混」的艱辛:「原來聽說翻山很容易,但事實上你可能要在山中跋涉數十天,甚至幾個月,隨時可能被風雪吞掉,或者迷路死亡。」尼瑪很幸運地活著翻過了山,進了加德滿都的「西藏難民接待中心」:「那裡提供臨時住所,可以領取一些吃喝的東西。」不過,這一切都是有條件的,尼瑪解釋說:「接待中心裡有流亡政府的人員專門甄別新到人的身份,然後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領取印度大使館發的相關證件,好送去達蘭薩拉。到達蘭薩拉後,就沒有人再管你了。」
尼瑪在達蘭薩拉待了7年,最終被迫回到尼泊爾「混生活」。這一混就是20多年,直到不久前才有了尼泊爾護照。不過,尼瑪一家卻分居四地:「老婆在瑞士,大女兒在印度,小女兒回拉薩當酒店服務員。」在剛過去的藏曆新年裡,尼瑪獨自在加德滿都過:「要團聚的話,費用太高了。」讓尼瑪感到安慰的是:「小女兒和姐姐每次到尼泊爾都會給我帶來拉薩巨大變化的視頻!」
在尼泊爾旅遊勝地博卡拉的「大石嶺西藏村」,在印度班加羅爾讀大學的諾加趁放假回到他的這個出生地:「這裡的生活很簡單,幾乎沒有什麼工作機會,但我卻不得不回來。」諾加沒有「難民證」,這意味著不論他在尼泊爾還是在印度,都不可能找到穩定且體面的工作:「只能回來做點小生意。」
諾加告訴記者,大石嶺「西藏村」有西方國家等的NGO組織資助建起來的展示中心。然而,蕭條是「西藏村」給《環球時報》記者的第一感受。諾加坦言:「現在這裡最多不超過500人,並且多是小孩和老人。」原因很簡單:「這裡沒就業機會。」 在尼泊爾境內,類似的「西藏村」有13處之多,狀況都差不多。
美歐NGO扮演微妙角色
實際上,對於在尼「流亡藏人」問題,對尼政府施壓最大的是美歐等西方國家。美國眾議院撥款委員會主席弗蘭克沃爾夫曾稱,要是尼泊爾政府堅持不給流亡藏人發籤證以及對待流亡藏人的記錄沒有好轉,將掐斷美方對尼泊爾的援助。除了政客施壓外,在尼泊爾流亡藏人問題上,許多來自美歐國家的非政府組織(NGO)也在扮演微妙角色。
《環球時報》記者到加德滿都博卡拉大石嶺「西藏村」採訪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新建成的藏傳佛教轉經塔。塔身上的英文說明顯示:美國、澳大利亞等國多個NGO出資建造。在諾加帶領下,《環球時報》記者步入「西藏村」不對外開放的居住區,看到一名澳大利亞女青年帶著一條狗出來遛。諾加介紹說:「來自美歐的NGO人員以『一對一』的形式進駐『西藏村』。他們在藏人家中一住就是幾個月或一年。」
記者在「西藏村」幼兒園看到,來自美國的攝影師彼得薩利斯正給幾個藏族小學生進行擺拍,兩個女教師在教孩子怎麼做。薩利斯坦率地告訴記者:「拿這些孩子們的照片去國內籌集資金。」
尼泊爾中國研究中心主席拉米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坦言,因為尼泊爾政府沒有能力對不同群體進行管理,所以在尼境內有1萬多個NGO在活動:「很值得警惕的是,美國與歐洲的NGO和政府組織正在積極支持『按族群重劃尼泊爾行政區域』的計劃,一旦這種計劃形成,就會造成尼泊爾南部完全受印度控制,而北部會成為美國與歐洲人的天下,特別是靠近中國西藏的尼泊爾地區有可能淪為美歐的『半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