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聞·東方今報記者 申子仲
10月18日上午，即二砂文創園首開區盛大開園第二天。在二砂波浪式穹頂的「包浩斯」巨大廠房裡，舉辦了一場題為「讓文化遺產資源活起來」的講座，主講人是故宮博物院第六任院長單霽翔。經歷了前一天開園儀式的喧囂與千架無人機點亮夜空的炫酷，人們確實需要平靜下來，重新審視和思考太多的問題……
（單霽翔說故宮）
演講兩小時收穫32次掌聲
自稱故宮「看門人「的單霽翔，因「磨破了20雙布鞋，走遍了故宮9000多個房間」而被人們熟知和敬重。
在任期間，單霽翔帶領團隊圍繞故宮博物院打造了《我在故宮修文物》《國家寶藏》《上新了·故宮》等歷史人文節目，儘管屬於慢節奏紀錄片，照樣備受追捧紅得一塌糊塗。
單霽翔團隊在故宮管理服務層面的付出和建樹，堪稱文保樣板標杆。在幾代故宮管理層的手裡，故宮對外開放面積從5%，擴展到如今的80%以上。文物醫院、遺蹟重建、廁所革命、規模布展、網絡APP，乃至外賓車輛禁入等等一系列「大動作」，使得古老紫禁城青春煥發，成為網紅打卡地。
在文創產品開發方面，帶有顯著故宮色彩紋飾的包包、茶具、服飾、衣帽、雨傘、手機套等等11900種衍生品，在老中青三代人中都頗有口碑。他們甚至開發出了口紅、睡衣，同樣大受青睞，讓人們津津樂道，可謂」名利雙收「。單院長說，目前，逛故宮的遊客中，年輕人的比重，超過了50%。
單霽翔用故事串起來的講座，全是實戰經驗滿滿的「乾貨」。記者統計了一下，兩個小時，單老的演講被32次掌聲和笑聲打斷。
（單霽翔在二砂包浩斯內的講座）
讓文物有尊嚴地活著
單霽翔院長侃侃而談兩個鐘頭，其中心思想，可以歸納為以下四點：
第一，作為管理者或決策層，要把工作當做學問去研究，把問題當做課題去破解;
第二，祛除文化遺產保護的神秘感，把文保的知情權、參與權、監督權交給人民群眾。
第三，沒有年輕人參與的博物館，是沒有未來的博物館。同理，不能吸引年輕人的文創，同樣沒有未來;
第四，文物只有「活」起來，才能讓歷史與當下對話和互動，才會出現文化與市場的交集與衍生。文物只有「活」起來，才會更具價值、更有尊嚴;
單霽翔院長認為，二砂現存的成規模包浩斯廠房，在全國也不多見，應該讓它們真正「活」起來，融入鄭州人的生活。而目前，「盤活」近現代的工業乃至農業文化資源，已然全國文創業、旅遊業的大趨勢大方向。他舉例說，包括首鋼廢舊廠區、袁隆平雜交水稻初建基地等等，現在都已申請獲批被列入文保單位。
（二砂包浩斯車間牆面）
「一定要先讓文物活起來」，單老結合自己的「看門」經驗，再三強調這一點。他不忘在演講結束後，給前來參加活動的鄭州市副市長孫曉紅獻計，囑託市領導在考察博物館工作時，不僅要看展出了什麼寶貝，更應該瞅瞅博物館的倉庫裡還塵封著多少好東西，要努力讓這些寶貝重見天日，讓文物有尊嚴地「活」在這個城市裡。
二砂首開區的國保文物
回頭再說10月17日「開張」的二砂文創園首開區。
佔地845畝、計劃投資120億元打造的二砂文創園將分四期推進，首期開發的園區佔地100多畝，也只是二砂超大體量的八分之一。
文創產業集中在一幢老式行政辦公主樓，和南北兩幢配樓。
（二砂首開區南配樓）
始建於1953年的德式辦公主樓正對廣場，雖說只有3層，身材不算高大威猛。可在當年，這絕對是超豪華建築，朱德、劉少奇、聶榮臻等」老一輩「來視察時都曾在此駐足。目前，這幢樓已被列為國家保護級文物。至於南北配樓，雖不是國保，卻也不容小覷，歸屬「國家級歷史特色建築」序列。
眼下，首開區3幢建築裡，共入駐包括4家大師級工坊在內的17家文創企業。涵蓋數碼科技、智慧城建設、影視製作、高端工藝品、服飾、餐飲等等產業。
「開園這兩天夜裡的千架無人機表演，就是我們搞的。」首批入駐的河南藍鯨創新科技公司品牌負責人王濤告訴記者，他們主要做無人機的衍生項目開發、培訓、航拍服務，以及編隊表演。「首開區條件很優厚，公司可以說是一路綠燈拎包入駐」。
嚴格意義上來說，王濤他們還不算第一批來二砂「試水」的。
（二砂老車間牆面的塗鴉）
他們曾經來過
早在七八年前，二砂股改而成的白鴿集團廢棄廠房，便已整體移交鄭州國資委下屬單位。2013年鄭州兩會期間，鄭州市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紛紛建言獻策，建議利用工業遺產發展文化創意產業。當年10月份，政府通過媒體向社會傳遞了這一信息，立時強烈刺激了一批胸懷壯志的鄭州文藝青年。
當年年底，姜順、賈俊生、王錚等人先後租用二砂1000多平方米廠房，把廢棄的熱力交換站裝修成了複式LOFT文創基地，成立了藝術設計、繪畫、攝影、收藏等個人工作室，還有一家飄逸著濃烈文藝氣息的咖啡店。
沸騰的荷爾蒙讓這些文藝青年幻想著，不久之後，這裡就會變身鄭州的「798」，將會成為是本土設計師、藝術家、創意人士的大本營和根據地。
二砂在當時陡然成為風頭蓋過石佛藝術公社的網紅打卡地，每次辦畫展，都能吸引來成群結隊的年輕人和重量級藝術家，也是文化口記者的重點採訪對象。連二砂的老董事長也驚嘆：除了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和後來的股改階段，二砂好久沒有這樣魅力四射過了。
而豐滿的理想，在三年後不得不面對骨幹的現實。種種主客觀原因吧，曾經讓文藝青年們眼前一亮、心頭一蕩的二砂藝術中心，在2015年底打烊散夥。
曾經來過的「頭一撥」至今不能忘記，二砂院子裡那沖天的大煙囪、粗壯的熱力管道、高聳的雪松法桐、鏽跡斑斑的鐵路道軌。還有，上萬平方米連成大片高大渾實的包浩斯德式廠房。
（包浩斯特色穹頂）
包浩斯天生「力」質難自棄
很有必要解釋一下「包浩斯」。
作為是當時世界第二、全國最大的砂輪廠，二砂是新中國「一五」期間興建的重點工業項目，以民主德國援助的圖紙於1953年興建。廠房選用了德式「包浩斯「風格，建築特徵為簡潔、清新、樸實並富動感，凸顯立面處理、波浪式犬牙拱頂、 廠區廊橋相連。
當年二砂建廠投資1.5億元，相當5個鄭州國棉廠的總投資。目前，園區內保留了多棟德國包浩斯風格建築，其中7棟建築在2015年被省政府批准為近現代優秀史跡，後被列為國保。此外，還有 12 棟具有歷史意象價值建築。
除了建築，1900 多棵古樹、多處工業製造機具，以及煙囪、鐵軌等工業印跡完好遺存，也使得二砂天生「力」質實難自棄。
美院畢業、做過攝影記者、酷愛玩偏三摩託的賈俊生回憶說，二砂渾身上下無不散發出大工業時代的陽剛氣息，身置其中，仿佛能聽到車輛的轟鳴、工具機的喧鬧、工人們的歡聲笑語……這些工業遺風餘韻，深深觸動著他們的創作靈感。在賈俊生看來，二砂與鄭州現有的文創區相比，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二砂生產的砂輪片）
文創人眼裡的文創區
「大多數還是在刷存在感」，曾在鄭州市文創業打拼多年的賈俊生、孟凡理等人，向記者粗談了鄭州的文創區的格局——
鄭州最先出現的石佛藝術公社，最初被普遍看好最有可能成為798，曾因聚集百餘藝術家名動天下，但在2016年石佛村規劃拆遷後便「雲淡風輕」了。「可你不能說石佛藝術公社的發展‘失敗’了。因為對於一個城市來說，對於個人來說，藝術的薰陶，相對於經濟的發展，發展經濟肯定是剛需。」
北三環的良庫工舍在民國時期的麵粉廠舊址上改造，老建築很有北方特質，三四年前著實紅過一陣子，但眼下似乎並不盡如人意，「相對而言，歷史遺蹟是它的強項，但交通問題又是最大的瓶頸。」
經開區的彩虹盒子夢工廠目前還在發展期，挑大梁的就是以前二砂藝術中心的幾位「大俠」，下一步準備開發民宿、劇院吸引客流，但「彩虹盒子和良庫有一個共同的弱項，就是體量略顯不足。」
相對較為平穩的，則是位於二環支路的瑞光創意工廠，這個園區依託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印刷廠建成，一直穩紮穩打。「瑞光能在深街陋巷裡穩步發展實屬不易。」孟凡理說，近年來，他一直保持著周末去瑞光喝咖啡的習慣。
距瑞光不遠的鄭州油化廠是新中國一五期間興建的，據說也在複製瑞光模式，且已經進行了初步改造，如果將來變為現實，勢必與瑞光遙相呼應，形成鄭州市中心的規模化文創板塊。
還有一家，就是今年9月才開放的煤機芝麻街雙創園。
（芝麻街）
一條街上的功能錯位
芝麻街雙創園與二砂文創園的大門，一南一北同在華山路上，兩個園區僅隔著一條建設路。
上個月17號才對市民開放的芝麻街一期，佔去了鄭煤機舊址的大部分廠區，現在僅留下西南的鉚焊與拼裝廠區，下一步也將進行改造，體量僅次於二砂。
相對於高新、惠濟、經開、二七，曾經的大工業建設歷史，使得中原區的文創基礎優勢，顯而易見。
（入駐芝麻街的企業）
「芝麻街」名頭來曆本身便極具創意，來自「鄭煤機」拼音聲母ZMJ的變音。據中原區政府工作人員介紹，芝麻街雙創園與二砂文創園的功能定位並不完全重合，芝麻街是以「科創為主、文創為輔」的複合型產業園區。
二砂文創園首開區開園正值雙休日，前來「打卡」的鄭州市民，逛完了二砂，順道再逛逛老煤機。風格不同的廠房建築，折射出厚重的歷史感和工業風。漫步林蔭道，人們或回憶或展望，面對鋼鐵機械的冷峻，聆聽高大法桐的低語，有人怡然自得，有人心潮逐浪。
（二砂職工之家制度）
二砂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相對於鄭州其他文創園，以高地為起點的二砂，肩上的擔子無疑是最重的。
星河控股於2018年與鄭州國資平臺成立合資公司共同開發二砂，二砂被賦予了更為豐富的文化傳承使命——
二砂文創園與商都文化遺址、二七紀念塔，並稱為鄭州「三大文化高地」;二砂文化創意園區與商都歷史文化區、古滎大運河文化區、百年德化歷史文化片區，並列為鄭州市「四大歷史文化片區」。
未來，二砂將更多承載起鄭州的遠近代文明史、古今代發展史，引領和支撐中原經濟區、華夏歷史文明傳承創新中心、國家中心城市等國家戰略的穩步推進。
目前，二砂已列入「鄭州市高品質推進城市建設三年行動計劃」，將打造成集老廠房保護、工業展示和利用為一體、可媲美 「北京 798」的生產型工業風文創基地，重點打造數字文化、創意設計和工藝美術等幾大產業。園區也將在原廠舊址基礎上擴容增量，終極體量相當於兩個碧沙崗公園。
（二砂職工之家制度）
已被喚醒，必獲新生
「我們從不缺文化資源，缺的是單老爺子身上那股子工匠精神」，當天參加二砂文創園活動的孟凡理，向記者感慨。
「讓沉睡的文物活起來，任重道遠」，這是聽完講座後，九三學社河南省科技廳委員會副主委王玲的體會。
「把歷史感、民族特色和產品的趣味性、實用性結合起來。醍醐灌頂」，這是河南綾錦文繡文化科技公司運營總監吳旭的心得。
賈俊生則向記者出具了一份資料：今年8月公布的《2019中國城市文化創意指數排行榜》，名列前10位的分別為北京、上海、深圳、廣州、杭州、重慶、西安、成都、東莞、南京。鄭州名列第23名，雖然綜合指數較2018年有所提升，排名卻下降了7位，跌出前20強。
「人家故宮都做出來口紅了。咱鄭州有少林、有杜甫、有商都遺址、有蓮鶴方壺、有太多的老工業遺蹟，不能老是那幾樣瓷器、年畫，總得拿出來點實實在在的新東西「，作為7年前曾在二砂試過水深水淺的「老文藝」，賈俊生感慨鄭州的文創事業關鍵還在人，既要奮起直追時不我待，也須凝神聚氣「留住本土藝術文創人才，培養自己想幹事、能幹事、幹成事的鄭州文創團隊」。動情處，他用了一個詞：「生死人、肉白骨」，並解釋說，這是古漢語的「使動用法」。
「單老師他們能讓故宮變成了網紅，給了我們太多的啟發」，星河控股二砂文創園品牌部負責人朱淳這樣說，想火起來，得先活起來，二砂既然已經被喚醒，必將重獲新生。
（二砂文創園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