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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子逸
昨天寫家暴題材，想起了我一個學姐的故事。
我親眼目睹過的兩次家暴。第一次就是我這個學姐，在同學聚會上，男人動手打了她。她始終趴在沙發上一動都不動，任憑男人謾罵踢打。
我記憶最深刻的是她的頭髮，把她的整個臉都遮住了。當同學們把男人拉走，她呆了很長時間，才慢慢抬起了臉，沒有淚，沒有說一句話，沒有看任何人，就那麼走了。
她曾經是學校出了名的美女，當初在大學有很多人追。而娶她的男人，在那些男人裡根本就排不上號。可那個男人為了她要生要死，每天都獻殷勤，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自己的女神追到手。
他求婚的時候，費盡心機地布置，痛哭流涕地保證一定會對自己的女神好。可結婚一個月，他就動手打了自己的妻子。他嘴裡說著愛，卻做著最不愛的事情。
《女兒們的選擇》裡，遭受家暴的賈婷婷在男人家暴之後，即使自己孤身帶著孩子，即使自己很難溫飽，但依舊選擇了離婚。因為她覺得，當一個男人動手打你的時候，該是不愛你到了何種地步。
我們都覺得，這個學姐會離婚。在那樣的場合，態度那麼惡劣，對她沒有一絲不忍心。可她沒能離成。
那時候，她說過這樣的一段話：「女人這輩子，一旦遇到了一個無賴，就徹底難翻身了。你想離婚都是奢望，他根本不會放過你。」
那個男人每次在學姐提了離婚後，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他下跪道歉，跑去火車道臥軌。他看軟的不行，就開始威脅：「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你敢跟我離婚，我就到處宣揚你的醜事。我天天到你父母家裡去鬧，去你家親戚的家裡去鬧。我讓你們全家都別想好好過日子。」
更可怕的是，每次他看來那些男人殺妻的新聞，就會一字一句地念給我那個學姐聽。
後來，我那個學姐自己都放棄了反抗，因為反抗意味著更嚴重的暴力，意味著更多的人因為她受到傷害。
她沒有辦法只能忍。她說：「我有時候真的想殺了他，殺了他，就都結束了。」
那時候，我們很多同學都勸她離婚。不要怕男人的威脅，他越是威脅你，你越該離婚。因為一旦這威脅奏效，他以後只會更加猖狂。
更何況，這種人典型的欺軟怕硬。
他怎麼不敢打別人。他在學校那麼長時間，一直是比較慫的那種，並不是多厲害的人。他也只敢對著自己的老婆施展拳腳。而他一旦出了那個門，一旦對著外邊的人，他就會很軟弱。
我們甚至給她出主意，找自己家裡的哥哥們，去找男人好好談一談，讓他知道，你是有依仗的。可她都拒絕了，她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她不覺得家醜不可外揚。
如果她家裡的親戚都知道了這件事，她父母，她都會很沒面子。
後來，我們開始建議她報警。可她還是不肯，她覺得男人還是愛她的，他們之間還是有感情的。
那時候，我們真的覺得她被男人洗腦了。因為男人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打你，是因為我愛你。」
多不合理的邏輯，但是我這個學姐不知道是真的信了，還是怎麼想的。她就是不肯為了自己的未來，跟男人硬拼一下。
我跟這個學姐的交集，只是畢業後的幾年。後來這個學姐徹底消失在了我們的朋友圈裡。我曾經多次打聽她的消息，人們知道的也很少，只知道，她依舊沒離婚，過得不好，看到了跟我們好像就不是同齡人。
我第二次目睹過的家暴，是在農村。一個男人經常打自己的老婆。他打到什麼程度呢？每次都追著女人打，女人在大街上到處躲。
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只要他心情不好了就會打女人，女人經常被他打得鼻青臉腫。她晚上會找那些有柴火的地方，然後鑽進去，躲起來，直到第二天男人出門了，她才敢回家。
男人白天打她的時候，她曾經跑到我家，我把她藏在了衣櫃裡。我建議她離婚或者是用法律手段保護自己。
但是，她都拒絕了。
她跟我說：「哪個男人不打自己老婆啊，也是我嘴賤總是多說話。我以後自己少說話。離婚的話，孩子怎麼辦，萬一下一個男人還家暴怎麼辦。再說了，離了婚更丟人。」
她不肯離婚，我建議男人家暴她的時候，她可以報警。男人受一些教訓，也就收斂了。可她說：「離不了，散不了的，報了警以後還怎麼一起過。再說了，我不能讓孩子有一個坐過牢的爹。他也就在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打我。他不會當著孩子的面，打我。」
我本來特別同情她，可跟她說了那很多話之後，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不善良，還是怎麼回事，突然就覺得她沒那麼可憐了。
我那時候，腦子裡蹦出了一個詞：「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後來為這件事，問過周圍的鄰居。他們竟然跟我是一樣的感覺。一個鄰居說：「我們現在都不想幫她了，我們在那裡費了多大的勁，罵男人，找她的娘家人。可她呢，男人一來叫就回去了。我們反而成了多管閒事的了。」
這些人說了這些話之後，我又想起了我那個學姐。她當初決定跟我們徹底斷了聯繫，可能也是覺得我們是多管閒事的人吧。
我們每天都勸她離婚，勸她保護自己，跟她自己的想法相違背，估計她也覺得我們很煩吧。
我寫家暴，每次都會說：「你要遠離，你要遠離，你要遠離。」
可如果，不管我怎麼說，不管多少人勸，那個被打的女人都不想要遠離呢？
宇芽不止遭受過一次家暴，但是她在前幾次的家暴中依舊選擇了跟男人在一起。直到最後一次，已經快危及到她的生命了，她才站出來。
宇芽勇敢地站了出來，勇敢地逃離了家暴，可那些還在忍受家暴的女人呢？
很多時候，你之所以被傷害，是因為你允許被傷害。如果你自己不夠勇敢，如果你已經習慣了家暴，如果你已經完全把家暴當成了「哪個男人都會做的事」，那麼別人再多的努力，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要跟陌生人說話》裡的梅湘南，從未放棄過逃離家暴。如果她放棄了，她可能會像《我們不應該討論愛情》裡的阿乃，在男人的最後一次暴力中，徹底躺在了血泊之中。
很多女人說：「他不會真的打死我的，他手下會有分寸的。他就是偶爾心情不好了，那我出出氣。」
若你這一生，願以虎謀皮，別人又能如何呢？
我只能期待你，這一生都是幸運的。
可我依舊要最後勸一勸你：
離開一個男人，根本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自己，失去了遠離一個男人的能力。我不知道你離開了他，未來會如何，我只知道，你不離開他，根本沒有未來。屠刀之下，你若不敢反抗，那只能是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