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蘇書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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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借人的圈子裡，「老賴」就是過街鼠，人人叫打、逮著了勢必要將其挫骨揚灰。而對於「趾高氣昂」的老賴而言有錢賺才是硬道理，其他都是浮雲。但隨著網貸退潮，高炮迎來寒冬，眼看通往「發家致富」的羅馬之路條條被堵，這群躲在社會暗處的人們，平時叫囂跋扈慣了的，日子卻並不敞亮了！
老賴養成記：上徵信？不存在怕的
用阿波的話說，自己的信用已經黑成蜂窩煤了，什麼催收、上徵信已經不足以讓他害怕，限制高消費、信用卡逾期一年，還真怕銀行不起訴——內心毫無波瀾，在這一行混跡多年，沒兩把刷子和過硬的心理素質還真不一定能扛得過來。阿波是一位自由職業者，一邊掙些散錢餬口一邊跟各個門路的催收打著「遊擊戰」，順帶著教教剛入門的「老賴」，從心靈按摩到躲債技巧，生活也別有一番滋味。
阿波是從銀行「出逃」，已借無可借！6張信用卡全部逾期，總金額達19萬元，如今是無力償還也不想償還。被銀行圈徹底「封殺」前，阿波曾嘗試去挽救自己的徵信，於是轉戰網貸拆補，起初能下款的平臺很多，額度也是十分可觀。早前從拍拍貸等大平臺借一溜堵了信用卡的坑。拍拍貸將阿波的個人借款額度提升至5萬元，阿波欣喜若狂，並籌謀著再借之後就「人間蒸發」。
在他看來，這些所謂的正規平臺，借款卻充滿了暗坑，即便起訴也是理虧。阿波更加肆無忌憚，在提額沒多久後再次借款，到手一筆十分可觀的資金，這筆資金被阿波用來償還了交行、招行的信用卡的欠款，暫時保住了徵信沒有汙點。網貸平臺的帳單很快到期，阿波早換了手機號，催收也聯繫不到他，但幾個月後身邊的親戚朋友都知道了自己的糗事，阿波一拍腦門：被爆通訊錄！但無妨，他編了一套話術，有人來問詢，就馬上賣慘稱自己是受害者被平臺忽悠了，久而久之身邊的人不再過問。
阿波繼續將「魔爪」伸向別的平臺，借完不還玩消失，這伎倆耍得順手，但一年後某平臺的起訴書寄到了家裡，他一下子慌神了，準備主動聯繫平臺好生商量。這一打算被群裡的資深老賴雲四叫停，雲四稱自己家的起訴書有好幾斤了，也沒見警察或是法院上門，這是平臺催收方式之一，恐嚇人而已，紙老虎。阿波將信將疑等了數天，平臺方面果然沒有後續動作。
在幾番經歷之後，阿波膽子越發大，借款的網撒向「兩馬」，微粒貸、螞蟻借唄也輪了一圈，此時的他還保持著信用卡按時還款，但之後生意場上栽了跟頭，信用卡直接崩了，大面積逾期開始，起初他還很忌憚銀行的催收，想法子弄錢，再借到「714高炮」，但是生意上的虧損導致資金窟窿越來越大，他咬牙到最後已還無可還，最終成了老賴。阿波說，在與各方催收周旋的那段日子，很感激雲四，否則早已崩潰。在他看來，誰不想過正常人的生活，老賴這群人像是生活在社會灰色地帶，每天看似與他人無差，但那份擔驚受怕自己知道，有錢誰不想還，除非是死賴子！
從催收員到老賴：人生就是要不斷尋求刺激
阿波口中提到的雲四，是非常資深的老賴，已經「授課帶學生」，傳授反催收經驗，十分老辣。雲四做過幾年的催收工作，對催收套路了如指掌。從催收員到變成「老賴」，雲四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適，沒有破產、沒有變故，他稱自己就是突然想走「野」路子，成為傳說中的「死賴」。
雲四的十幾張信用卡，總計逾期38萬，對於銀行催收電話的狂轟，他絲毫不在意，高興了就接聽，狠懟一頓催收員，不樂意了直接關機無視，多的時候一天有上百個催收電話，雲四不耐煩地向銀行投訴，立馬消停了。雲四的拖延「計策」就是遇上銀行客服，態度要違心地誠懇，表示自己的難處儘量協商並保持有還款的記錄，十幾塊或者幾十塊還著，但云四沒堅持多久就徹底翻臉甩手不管。
雲四曾曾遇到一個自稱銀行催收的人，在與對方幾句話交涉後就識破來者不過是一個套信息的第三方催收。對方三句催還四句恐嚇，始終不說自己是哪家銀行的催收員，夾槍帶棒稱雲四這個老賴再不還錢就準備好被起訴。雲四這個老江湖幾番周旋也不說自己欠的是哪家銀行的錢，「不卑不亢」一句句懟回去，幾個輪迴對方敗下陣了。
在銀行這邊人人喊打，雲四在別處玩得也毫不手軟。你我貸、招聯金融、馬上消費金融、嗨錢、高炮都有染指。對於粗暴的催收，他常常會錄音、截屏聊天記錄再到相關部門投訴被某平臺暴力催收了，有條不紊。雲四尤其高興的是，在20家借款的高炮平臺，已經倒閉了一大半，錢不用還了，也沒有留下任何記錄。可時下風口緊了，擼口子也難了。雲四閒時會帶帶「小徒弟」，一方面給頭次逾期慌到不行的人心理疏導、一方面再吹噓自己的反催收本領。
這樣「掰頭」的案例還有不少，雲四無聊的時候還會拿出來品一品，一副「我不還錢我傲嬌」的架勢，倒是順風順水的樣子，帶上來的徒弟們，總有「不省心」的，一定要上岸做個清白人。
賴債在小區裡出了名，只想上岸不想做「過街老鼠」
挺宇至今最懊悔的事情莫過於成了「老賴」還在小區裡出了名。
挺宇前年在四線小城買了房子，工作落實、生活平淡如水。正因生活過於平靜挺宇尋思著要找點樂子，開始沉迷遊戲，並時不時高價買些裝備。除去生活費和房貸，挺宇本就沒有多少積蓄，在遊戲中打怪升級不能自拔，想多生點歪財的想法在心中滋生。
挺宇圖個「省事」直接支付寶上提交了借款申請（挺宇說是在支付寶借款，筆者揣度應該具體指借唄）。由於此前沒有不良記錄，15000元的借款很快就到帳，挺宇毫不猶豫花出一半買了心儀已久的遊戲裝備。然而分期還款帳單很快下達，他很艱難地還完了這筆借款。但是挺宇感覺自己被下了「降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除了遊戲裝備他又開始接觸的網上賭博。挺宇的僥倖心理將他一步一步帶向深淵。他在網上加了個賭球的「牽頭人」，對方稱交4000元保證金就可以拿到內部資料然後可以一路贏到底，挺宇在遊戲中的花銷越來越大，心裡暗自道「就幹這一次，贏了錢馬上撤」。
他很快交了保證金，獲得了所謂的一手資料居然很快贏得一場比賽，除了保證金和押注的本金竟然額外掙了3000元。早前說幹一票就收手，挺宇徹底拋諸腦後。連番幾次後，竟輸掉了前面贏得的資金，挺宇忙找到「牽頭人」，沒想到對方已把自己拉黑，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挺宇此次損失近30000元，其中有15000元是在支付寶復借的資金，如今已全部套走，再也擠不出錢來還款。礙於面子，挺宇沒向任何人提起，陰差陽錯入了「反催收」群，認識了雲四。雲四聽了挺宇的遭遇，給他支招直接不還，稱群裡都是各方借款都不還的人，也沒遇到極端的懲罰，而平靜生活著。挺宇聽信了也照做了，但是催收電話不斷打進來，他再次聽了雲四的話，不去理會。一年之後挺宇頻繁被鄰居問候是不是在外欠了錢，他才後知後覺，因為在淘寶購物有地址，支付寶給附近的人發了挺宇欠款的簡訊，這令他大為吃驚。
雲四讓挺宇起訴支付寶，但是在自己看來，是理虧方，確實是欠了錢沒還，對於律師函和催收電話也是一概沒理。可是自己依然拿不出錢來還款，徹底淪為老賴。挺宇想過把房子賣了但是沒有提起勇氣。他現在向父母坦白、像朋友借錢想擺脫這一難堪的標籤。令筆者詫異的是，15000元竟然壓垮了一個年輕人，簡直匪夷所思！
後記
老賴這個生態圈裡，大多數人是沒錢還，額度巨大或是暫時難以擠出餘錢，但不乏故意不還款的人。如今借款的「口子」越來越窄，老賴們還在樂此不疲地挖出新渠道、分析「催收遊擊戰」經驗，好不得意。但有的人很想上岸去過正常人的生活，掩蓋這段不光彩的經歷，去去留留間，沒有人能知道他們真正的想法。
雲四到處「兜售」自己的反催經驗，生活卻早已滿目瘡痍。本有著正經工作，現在成了失信被執行人，連遠門都難出，成日裡像浮萍似的沒有固定的收入，明面上不在乎親友的指指點點，私下裡卻少不得難過懊悔，想上岸？大筆的欠款難以償還，如今怕是很難了。阿波賠了生意折了名譽，近況也不比雲四好到哪裡去，打著散工餬口，行屍走肉般的望不到生活還有什麼希望。挺宇最近終於下定的決心，向父母、好友坦白了遭遇，準備借錢還款，他受夠了鄰居背後的議論和白眼。他想著自己還年輕不能就這麼被葬送，一朝跌倒還能爬起來。
雲四、阿波、挺宇只不過是龐大老賴群體的小樣本，有人想來有人迫切想離開，只要生活還在繼續，老賴的江湖便永遠不會消失！
（以上人物名稱均為化名）
作者：蘇書憶
簡介：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