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談論《南方車站的聚會》之前,得先談談導演刁亦男和他的《白日焰火》。
在經歷了兩部不聲不響的作品後,刁亦男憑藉《白日焰火》一舉拿下第64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熊獎。在刁亦男的鏡頭下,寒冷蕭瑟的哈爾濱和殘忍的碎屍案,製造了雪和血的獨特畫風,他將人物的悲喜融入到城市的風貌中,拍出了一種悲天憫人的氣場。
而這種風格在《南方車站的聚會》裡,是繼承又向前邁進的。如果說《白日焰火》著重表現的是桂綸鎂冷豔外表下熾熱狂躁的內在,那麼《南方車站的聚會》則完全把鏡頭交給了群像,一群城市叢林中的暴躁野獸。
沉悶不歇的陰雨、煙味燻人的夜市、逼仄混亂的老居民樓……城市才是整部電影的真正主角,它危險、迷人、躁動不安,充斥著極端的性和暴力。刁亦男不打算柔腸百轉地觀察城市,而是把它拍成了一個叢林,一個江湖,形形色色的人物被困在其中,垂死掙扎找不到出口。
假如說《白日焰火》是有風格的罪案片,那麼《南方車站的聚會》則扯掉了類型的偽裝,血淋淋地把兇狠江湖的一面展示給你。
整部電影很暴躁,充斥著令人不安的暴力,和突如其來的興奮。在盜竊團夥的分配會上,土槍忽然開火;黃毛小賊在豎完中指後突然被斬首;爆米花爆開的同時一起槍戰悄然發生……片中人在野湖和夜市裡行走,狀如野獸,刁亦男甚至真的拍了一段野獸戲,當廖凡汗漬漬的脖頸和愕然的神情與野獸們的畫面交替剪輯在一起時,讓人有一種這根本就是叢林江湖的感受。
刁亦男一刻不歇,鏡頭下的一切都是突發的,暴力和性忽然而來,暴躁而激烈。作為觀眾你無法感到安全,此刻的平靜可能暗流洶湧,導演隨時準備給你「驚喜」,讓你被戳得手心發汗,脊背發涼,跟著畫面一起煩躁不安。
如果你是罪案片的愛好者,那你只能喜歡或者討厭刁亦男,很難給他不鹹不淡的評價。這傢伙尊重類型但也絕不屈從類型。《南方車站的聚會》的兇猛,是它不只是拍一群亡命之徒,而是把他們放置在陰雨籠罩的城市裡。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危機四伏的城市,才是真正的,也是唯一的主角。
在性和暴力的表現層面上,《南方車站的聚會》也做到了極致,刁亦男帶著挑釁觀眾的立場拍出了「獸性」的幾場戲。胡歌、桂綸鎂兩位偏文藝的演員,在片中分別扮演亡命徒和歡場女,這種反差給影片增添了新鮮趣味感。至於廖凡、萬茜、黃覺和曾美慧孜們,更不用擔心他們無法融入叢林城市,因為這並不存在。
黑暗城市、方言、令人不安的暴力等等,或許都會阻礙《南方車站的聚會》成為爆款,但刁亦男在風格上的堅持,更勝於票房上的成功,所以它也仍然是「對觀眾有要求」的電影。假如你只想在周末看一部合家歡,那這部電影不是個好選擇,但如果你想要找點刺激,那實在沒理由錯過暴躁的刁亦男,和他的《南方車站的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