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戰身死馬將軍,自雲伏波之子孫。」七月的上午,陽光灼人,也虧有陣陣清風卷著淡淡的玉蘭花香,吹起試卷的一角,他看著卷上的作文題,輕吟出杜甫的《苦戰行》。
「……幹戈未定失壯士,使我嘆恨傷精魂。」他細細思索,腦中的聲音替他吟著下半句,帶著陣陣花香帶著他的思緒翻開舊時篇章。
公元208年,長江赤壁。他是一名士兵,站在河邊,望著遠處曹營數以百計的船隻和糧馬,為中將軍的計謀準備著材料。這是一場苦戰。他想。他不懂現在的戰爭格局,不懂得兵法,他只曉得現在敵眾我寡,想到百裡之外的一家老小,他的手也有些顫抖。可是中郎將說此番火攻必有奇效,要他們整頓精神,靜待一會。他對中郎將深信不疑,顫抖的手重新握成拳。他重新收拾好思緒,長江的 風吹動了他的發梢,牽起了他的嘴角,他的身後,火光染紅了天空和大地。
公元1278年,潮陽。他是與部下悉被活捉的丞相,同張弘範一齊入厓山。張弘範命他寫信招降張世傑,他望著眼前榮華富貴,腳下荊棘布道;他想著於東南和江西的苦戰,於朝廷上書抗議的苦戰,於現在同要他背叛他人父母的人的苦戰。他淚流滿面又笑著提筆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即便他的肉體死去乾枯,他的靈魂也在鼓舞著後世的人民,身陷苦戰仍不畏懼,燃儘自己尋找光明。
1898年,北京。他是一名接受了新式教育,嚮往追隨六君子變法的青年。他旁觀了《萬國公報》《時務報》的創刊,他目睹了保國會的建立,他親歷了光緒帝發布上百條變法詔令。可他現在站在斷頭臺旁。這場戰……太苦,太艱難了……他跪在地上,他悔恨自己的膽小謹慎,眼睜睜的看著新生的火苗被封建勢力的魔爪掐滅,他恨他們的渺小,恨時局動蕩家國臨危,自己卻不動於衷。身後,突然傳來譚先生的大笑,他顫抖著轉頭,對上堅定的如炬的目光。他愣在原地,倏地失聲大哭。
1937年,臺兒莊。他是一名軍人,躲在戰壕裡,用繃帶緊緊箍住左臂的槍傷。這是數不清第多少次與日軍的苦戰了,可他每次都能死裡逃生,因此,他永遠相信勝利會屬於他們中國人。侵略者要準備第二輪進攻了!你現在咋樣,能起……」「能!」戰友話音未落,他起身拿起槍,摸了摸左胸——那裡有他和妻子的合影,奔向戰火紛飛。
1977年,江蘇。他是一名學生,正坐在高考考場上。外面是大雪紛飛,凍得通紅的指關節快速活動著,在紙上留下連串的墨跡。「苦,戰,」他讀著作文題,「去年江南討狂賊,臨江把臂難再得。」這是杜甫的詩句。但現在,他一點也不苦,他的心中是對未來的期待。十年了,多少苦難嚴寒,終於苦盡甘來。他要寫,寫下這十年的淚水,寫下這十年後的喜悅。
2020年,7月7日。「……別是孤雲今不飛,時獨看雲淚橫臆。」他吟完詩句,思緒回歸。筆下,瞭然成章。他頌被後人傳唱的火燒赤壁,歌抗金名將文天祥,泣一曲終了的戊戌變法,感布滿血淚的抗戰之路,懷十年文革的教訓;他還唱汶川抗災戰士們之勇敢,新冠疫情醫生們之大愛。
他們,都是他,他們都是炎黃子孫,是勇敢、自強、堅韌不拔的民族。他們的道路,充滿了苦難和苦戰,以及無畏的百代千代中國人。多虧了他們,千百年來的努力,讓一切,變得越來越好,讓中國,成為了現在的中國。
他寫完落筆,看向窗外的玉蘭花。心想,自己現在不也仍在苦戰,苦戰高考,苦戰更好的未來。可只要炎黃子孫的血脈傳承,現在的苦戰,就是幸福的,喜悅的。因為苦戰,意味著通向美好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