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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黛珂,來源:唐詩宋詞古詩詞(ID:tsgsc8)
天才固然是令人傾佩與羨慕的,但一個百折不撓走向成功的人,方稱得上真勇士!
——前言
韓愈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不聰明,但刻苦;啟蒙早,發跡遲;窮困潦倒,卻有一肚子的經史子集;作為文人,又擅長打仗;得官不易,卻失之朝夕。這樣的人,既普通,又豐富,所以褒貶不一,捉摸不定。
不過對於任何一個讀書人來說,韓愈註定是一座無法繞過的高峰!因此我們不妨遵循他的成長經歷,來看看這位窮孩子,是如何一步步成為文壇盟主的?
韓愈出生於唐代宗大曆三年,即公元768年,字退之,祖籍是河南沁陽。韓愈的父親韓仲卿曾做過武昌縣令。李白說他:「未下車,人懼之;既下車,人悅之。惠如春風,三月大化。奸吏束手,豪宗側目。」
李白不輕易評價一個人。頂多是讚揚一下某人具有愛喝酒、狂放不羈的性格特點。對於做官,又具有如此威望與德行的同行,雖然地處偏遠,身居下僚,李白仍不忘歌頌。他死後六年,這個叫韓愈的小朋友出生了。
韓愈年方三歲,父親去世。其實父親的年紀也不小了。因為韓愈哥哥韓會的兒子,也就是「十二郎」,已經同韓愈差不多大了。之後,韓愈便由兄長韓會和嫂嫂鄭氏撫養。和侄兒「十二郎」名為叔侄,卻情同兄弟。
韓愈八歲時,韓會因受到元載案件牽扯,被貶為韶州刺史。一大家子舟車勞頓地來到廣東。兩年後,兄長韓會不幸病逝。而廣東這個地方,也與韓愈的人生正式結下了不解之緣。
這時韓愈的家庭情況,其實是可想而知的。此刻全家一百多口人的擔子,全部落在了嫂嫂鄭氏一人身上。她將丈夫的屍骨葬於沁陽後,此時李希烈等人叛亂,長嫂於是帶著一家老小避難宣州。她常常撫著「十二郎」的頭對韓愈說:「韓氏兩代,就只剩下你們兩個了。」韓愈後來自嘆:「那時候你還小,自然不記得了;我雖然能夠記得,但也不能體會話中的悲涼啊!」
從幼年起,韓愈就開始像歷史上所有取得大成就的學者一樣,投入到忘我的讀書中。他讀書的方式就是背書。而且記性似乎很不錯,因為沒過多久就已經把六經全部背完了。這種方法的目的和後來蘇東坡少年抄寫《漢書》是一致的,因為要考科舉,光理解不夠,還要張口能來。而侄兒「十二郎」,和他的名字一樣——少年老成,兩人一起讀書,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韓愈十九歲來到長安,開始結交一些文章大家,但也就如他後來自述的:沒錢沒勢,又不拜謁權貴。上流社會的貴族,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在人情社會,失敗也就在所難免了。
他投出去的幾篇文章基本都是論文法的,而崇尚文字的人,權位都比較低下。所以韓愈的交友,對他三年後參加科舉,並沒有絲毫幫助。
貞元五年(789年),韓愈第一次參加科舉考試,結果以失敗告終。第一次落榜也許還容易接受,可是之後又接連兩次落榜。這放在任何一個青年人身上,心態都已經炸了。韓愈也不例外。他心想:「我讀了那麼多年書,難道真的一點兒用都沒有嗎?還是我太笨了,才學不如人家……如果是我太笨了,怎麼還會記得那麼多文章、作出那麼些詩?能背誦那麼多經典,寫出那麼些有名氣作品的人,卻一直考不中進士。這到底是上天玩我呢,還是有什麼人為原因?」
韓愈一生信奉天道,在他當時看來,也是人為因素居多。可是沒辦法,對於一個靠別人接濟來過活的窮小子來說,什麼別的出路都沒有,只有硬著頭皮接著往下考。幸運的是,這次他終於遇上了自己伯樂——陸贄。陸贄作為主考官,非常欣賞韓愈的文章。於是上榜也就變得順理成章。
然而,考中進士,這僅僅是第一步。還要通過吏部的銓試,才能授予官職。可是這條路上,又是磕碰連連,持續三次都以失敗告終。韓愈憤慨地說:「就是讓孔、孟來等人考,也一定失敗!」這不是氣話,在駢文之風下,就是屈子的《離騷》拿來,在考官眼裡也不過是一堆垃圾,不合時宜。
來京九年,一無所獲,除了長期的捉襟見肘,他也再沒有心力待下去了,於是收拾東西,準備找份工作。在此需要提一下,在韓愈考中進士的第二年,其嫂鄭夫人便去世了。所以她終究沒能看見韓家再現輝煌。
在二十六歲到來之際,韓愈在宣武節度使董晉府中做了推官。同時指導張籍、李翱進行文學創作。三年後,董晉病逝,韓愈扶其靈柩離開任上。剛走四天,軍中就發生兵變。韓愈後來也在誄文中說:「因為這件事沒能邀請老成來小住。」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到徐州後,韓愈又出任張建封推官,試協律郎。冬天,張建封派韓愈進長安朝政,又勾起了對長安的留戀,於是再度參加吏部考試。
不知是天意弄人,還是命該如此。這次韓愈中了。和上次考進士一樣,也是四次登榜。值得安慰的是,若是沒有持續六次的落榜,若是沒有如此坎坷而奇特的心路歷程,韓愈在未來恐怕還無法擔當得起「文壇盟主」的稱譽!因為在第二、第三次失敗後就終止的人,註定不是最傑出的代表。
次年春天,韓愈被任命為四門博士,也就是副教授。以韓愈的學術水平作教師,自然是綽綽有餘。他對這份工作一開始是很樂意的。後來在《進學篇》中記錄:國子先生晨入太學,招諸生立館下,誨之曰:「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這話很深刻,但是這些貴族學生卻根本不聽他的。不過也可以理解,試問一群打小生活在溫柔鄉中的紈絝子弟,又怎麼會明白這位出身貧寒的文德君子呢?
後來韓愈又兩次再為國子博士,但學生們卻夾帶嘲笑說:「冬暖而兒號寒,年豐而妻啼飢。頭童齒豁,竟死何裨。不知慮此,而反教人為?」無怪乎韓愈要發出:「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云者,則群聚而笑之。」這感慨,既是一個時代的悲哀,也是身為老師的哀痛!
「做官為了貶謫。」沒有一個人步入了仕途的人會說出這種話。韓愈也不會。就算這麼履行了,那也是面對現實與理想,毅然決然地堅守選擇罷了。
貞元十九年(803年),韓愈晉升為監察御史,八品官。時年關中大旱,災民流離失所,餓殍遍野。京兆尹李實卻對內封鎖消息,上報皇帝說:「今年雖旱,而谷甚好。」
韓愈調查一番後,痛心疾首,但之前為了考試曾求過李實,讚揚其「赤心事上,憂國如家!」如今剛剛就業,也不好得罪。
在日後修《順宗實錄》時,韓愈直言不諱道:「由是租稅皆不免,人窮至壞屋賣瓦木貸麥苗以應官……陵轢公卿已下,隨喜怒誣奏遷黜,朝廷畏忌之。嘗有詔免畿內逋租,實不行用詔書,徵之如初。勇於殺害,人吏不聊生。」觀其行徑,李實此人簡直是壞透了。以至於到最後他被貶為通州長史,臨走之際,百姓都攥著石頭在路上等著。李實換了條偏僻的小路才躲過一劫。
這是李實的結局,為期尚早。如今只說韓愈因為一腔憤勇,給皇帝上了篇《論天旱人飢狀》。
文章寫得有理有據,真誠樸實,換來的結果卻是貶謫千裡。韓愈的心裡陰影面積可以想像。可是他無可辯駁。為自己辯駁就是在忤逆皇帝。於是只能立即走馬上任。據他在《赴江陵途中寄贈三學士》自述:「中使臨門遣,頃刻不得留。病妹臥床褥,分知隔明幽。悲啼乞就別,百請不頷頭。弱妻抱稚子,出拜忘慚羞。」當真是慘不忍睹。可這更能凸顯出他的偉大。
於是,他第二次攜家帶口來到廣東,任陽山令。
韓愈來到陽山後,八月,又改授江陵法曹參軍。次年年初,由王叔文帶人攪和了一陣子。韓愈因為政治觀念與這群人不同,所以在柳宗元、劉禹錫等人位高權重的時候,他仍在遙遠的廣東省任參軍。之後又因為觀察使徇私,遲遲不得調遷。
八月十五夜,眾人把酒高歌,韓愈寫詩給張署發牢騷:
纖雲四卷天無河,清風吹空月舒波。
沙平水息聲影絕,一杯相屬君當歌。
君歌聲酸辭且苦,不能聽終淚如雨。
洞庭連天九疑高,蛟龍出沒猩鼯號。
十生九死到官所,幽居默默如藏逃。
下床畏蛇食畏藥,海氣溼蟄燻腥臊。
昨者州前捶大鼓,嗣皇繼聖登夔皋。
赦書一日行萬裡,罪從大闢皆除死。
遷者追回流者還,滌瑕蕩垢清朝班。
州家申名使家抑,坎軻只得移荊蠻。
判司卑官不堪說,未免捶楚塵埃間。
同時輩流多上道,天路幽險難追攀。
君歌且休聽我歌,我歌今與君殊科。
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
有酒不飲奈明何。
韓愈「以文入詩」,此等作品便是代表了。十生九死到官所,又是蛇,又是毒藥,等到赦免還不能歸去。但是就在這樣一個語言不通、生命安全無法保證的瘴癘之地,他卻也做出了政績。當地居民為了感激韓縣令,便給孩子以「韓」字命名。比如某李姓人家,生子便叫李韓。這種情況,在歷史上還是比較少見的。
最後一句「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飲奈明何」,讓人聯想到李白那種豪邁的氣概。而這種情緒的進一步發展,便是隱居。韓愈作為一個仕途上不順暢的文人,自然也想過隱居。他在《山石》中寫道:「嗟哉吾黨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歸。」其時不過三十四歲。等他寫《送李願歸盤谷》,已經是具有陶淵明式的嚮往了。所以蘇東坡打趣兒道:「餘亦以謂唐無文章,惟韓退之《送李願歸盤谷》一篇而已。平生願效此作一篇,每執筆輒罷,因自笑曰:『不若且放,教退之獨步。』」這話雖是玩話,倒也有趣。能見韓子的文章分量。
然而最終提拔他脫離苦海的,還是憲宗。憲宗早早就聽聞了韓愈的文章品行,以及剛正直言,赤膽忠心,特招其入京為國子博士。
元和十二年(817年)八月,宰相裴度為淮西宣慰處置使、兼彰義軍節度使,韓愈為行軍司馬,賜紫服金魚袋,出徵淮西節度使吳元濟。這是令後世文人無比羨慕的時刻。韓愈終於實現了自己的人生抱負。
韓愈作為全軍參謀,實地考察之後,建議裴度派千人部隊抄小路突襲蔡州城。裴度認為這樣過於冒險,畢竟刺殺事件剛過去不久,敵人知道官軍來剿,豈會無所準備?可是此計剛被擱置,便發生了李愬雪夜入蔡的故事。李愬作為身經百戰的將領,深知時機的重要性,所以趁著大雪之夜,一鼓作氣拿下了蔡州。當吳元濟從被窩中爬出來時,一切已成定局。
回朝後,韓愈因功被提拔為刑部侍郎。憲宗又命他撰寫《平淮西碑》。韓愈回到住所,興奮不已,用了七十多天,寫了一篇未能傳世之作。文章寫完之後,刻於碑上,豎在蔡州城內。李愬手下有一個叫石孝忠的將領,讀罷之後將碑推倒。因此觸犯皇威,被打入死牢。李愬的妻子是憲宗的堂姐,聽聞事情原委後便入宮申訴,說石孝忠此舉完全是因為韓愈的文章寫得不公正。憲宗為了安撫將領,下令磨掉韓愈的文章,命翰林學士段文昌重寫。
後來蘇軾評價說:「淮西功業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千載斷碑人膾炙,不知世有段文昌。」此詩一出,於韓愈文章當是定論。
元和十四年正月,憲宗派人去鳳翔迎佛骨。長安一時掀起佛教狂熱。在這盲目的迷信風中,亟需有一個頭腦冷靜的人出來主持大局,於是韓愈站了出來。
韓愈寫了一篇大名鼎鼎的《諫迎佛骨表》。一開始便從年歲說起。憲宗不是信奉長生嗎?好,我就告訴你不信佛的好處。說完好處,又列舉宋齊梁陳信佛導致短命。這顯然已經把明路擺在眼前了。你信佛,好吧,那就有短命了。最後韓愈又說了一大段話,將佛教貶得一文不值。對於憲宗崇敬的佛骨。韓愈說:「那不過是枯朽不堪、汙穢之至的老骨頭罷了。陛下怎麼能把這種東西放入宮中呢?」
據統計,唐武宗會昌年間滅佛的時候,整個長安佛教徒達二十五萬之多。這些人不用交稅,也不充兵役,好逸惡勞,風俗敗壞。韓愈將對這種現象的痛恨都寫到給皇帝的這封奏章中了。結果憲宗氣得差點沒噴出血來,直接下令將韓愈處死。好在裴度等人齊力勸諫,又說韓愈在淮西平叛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憲宗這才免其死罪,貶為潮州刺史。
韓愈這次貶謫,已經覺得自己毫無生活的可能了。很多年前,在寫給侄兒老成的信中,就說自己:「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如今又熬過了十多個寒暑,早已不堪折磨。此一去,自當與世間訣別。他在給侄孫的詩中道: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
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浩然之氣、大公無私、英雄膽魄,大抵也不過如此了吧?韓愈與老成叔侄情深,怎料世事無常,再無相見之日,如今面對他的孩子,心中萬千愁苦,卻只能化為一句——「好收吾骨瘴江邊!」
韓愈曾在悼念侄兒的誄文中說:「等有錢了,一定要把你的墳墓遷回祖塋。」如此他要離世了,便只能託付侄孫把自己的屍骨送回去了。韓愈是有孩子的,但他將此事委以韓湘,其心可見。
這天,憲宗在朝會上說:「朕昨日收到韓愈的上表,想起他諫佛骨之事。他很愛護朕,難道朕不知道嗎?只是他作為人臣,不該詛咒主上,言語太過輕率了。」丞相皇甫鎛忙說:「韓愈這個人文採不錯,但是毛病也不少,可以把他往近處移調些。」時逢天下大赦,憲宗便將韓愈移調袁州刺史。不久,憲宗死於丹藥中毒,這場既有提攜之恩又有直言之恨的特殊君臣關係到此終結。
長慶元年(821年),鎮州發生兵變。朝廷新任節度使田弘正被殺,都知兵馬使王廷湊自稱留後,向朝廷要求節鉞,也就是請任節度使的意思。穆宗對此很不滿意,為了防止叛亂,任韓愈為宣慰使,前往安撫。
韓愈從宮裡出來後,元稹默默地念叨一句:「韓愈可惜了。」穆宗聽了自感後悔,忙讓人去告訴韓愈:「到邊境轉一圈就行了,不要急於入境。」皇帝這樣說,到底是入境還是不入境啊?這在一般人都會想想。
但作為臣子,韓愈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的。他給皇帝上書說:「陛下信任我,才讓我去的,哪有接受了命令還遲疑不前、只考慮個人生死的?」於是毅然前往鎮州。
見面之後,王廷湊的手下已經在磨刀了。韓愈呵斥道:「天子覺得你有才華,才委以重任。你難道要帶領他們一起造反嗎?」接著又列舉了安祿山等人的例子。軍心被煽動起來,王廷湊忙將大家都請出去,單獨對韓愈說:「使君您這次來到底所為何事?有什麼要求,王某自當奉命。」韓愈便問他為何久圍牛元翼?王廷湊說這好辦,當下命令解圍。一場藩鎮與中央的風波不費一兵一卒便解除了。
回到朝廷後,韓愈被任命為吏部侍郎,後又兼京兆尹,四年後在京師病逝。韓愈臨死時說:「我的大哥最講衛生,也只活了四十二歲。我向來隨意,卻比他多活了十五歲,也知足了。平生沒有大的失節之處,見到先人也無愧疚,這是我的榮幸。」
張籍說:「公有曠達識,生死為一綱。及當臨終晨,意色亦不荒。贈我珍重言,傲然委衾裳。」蘇軾說:「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奪三軍之帥!」
關於韓愈,這就是他從一個苦孩子成長到「百代文宗」的精神歷程!
-作者-
黛珂,原名孔堯。熱愛生命,熱愛文學,熱愛詩詞。一個清純樸素的文藝青年;一個難以自拔的紅迷;一個性空靈的古詩詞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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