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家莊第二中學高一6班 潘幸泉
升入高中,迎接我們的第一件事是為期十天的軍訓。軍訓生活中最困擾我們的問題,不是宿舍的熱水偶爾斷斷續續,不是教官罰我們伏地挺身時神奇的計數方法,不是每天起個大早睡眼惺忪地跑操,不是訓練時頂著的無比熱情的太陽,而是清爽的夜裡,操場上肆無忌憚自由穿梭飛翔跳躍的蟲子們。
一天的訓練接近尾聲,天空似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徐徐暗淡了下去,操場上四處的燈光又亮了起來。這時,在燈光照射下,大量的小飛蟲在我們的視野中飛來竄去,橫衝直撞。晚上八點半到九點半,學校開文化講座,兩千號學生在操場上席地而坐,借著燈光捧著書。夜裡清涼舒適的晚風輕拂在面頰上,大家聽得正入神,旁邊的一位女生突然拼命向我這邊擠來。只見她一臉驚恐地用手指了指她旁邊一位男生的肩膀,示意我向那裡看。我定睛一看,兀地被嚇了一大跳——一隻巴掌大的綠色的螳螂正伏在那位男生的肩膀上,在他的背上緩緩遊走。那個男生不動聲色,似乎並沒有感覺到自己身上多了個不速之客,正把他當做休憩的大樹。
旁邊有個女生被我們的動靜打擾到了,抬頭,順著我們的視線看去,也被嚇得臉煞白,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課,一邊眼神直往那隻螳螂身上瞅。
那隻螳螂安靜了下來,趴在那個男生的胳膊上不動了,看樣子像是悠哉悠哉呼呼睡起了覺。他後面的男生用筆戳了戳他的後背,臉上止不住笑意,提醒他——他還「肩負」著一隻小生命。那個男生十分淡定地點了點頭,依然不動聲色,專心致志地聽著課。
過了許久,螳螂和那個男生都沒有再動彈,我們也就稍稍放鬆了些警惕,但目光還是不住地向那裡瞟去,生怕它突然跳起來撲到自己身上。
老師講到了動情處,全體學生都鼓起了掌,這位「肩負」生命的男生也不例外——後果可想而知,那螳螂一驚,在女生們嘹亮的驚呼聲中猛地躥起來,女生一下子騷動起來,拼命往和它運動軌跡相反的地方挪去。一會兒,它不知鑽進了哪裡,我們找不到它了,但清清楚楚地看見它的確還在我們這一片方隊裡沒有遠去,這更加劇了我們的恐懼情緒。突然,坐在我前面的女生急速地向後退來,我這才看見那隻螳螂就在她前方一位女生的膝蓋上。那女生背對著我們,從容地翻著書,似乎忽視掉了這隻螳螂的存在。但這隻螳螂似乎覺得這裡還是不夠舒服,在她身上爬了一陣子,再一次橫躥起身,牽出女生們抑制不住的驚呼聲。
那螳螂估計還是覺得當初那個男生的肩膀更加厚實,待著更有安全感,就又原路返回到了他的肩膀上。那男生手疾眼快,波瀾不驚,伸手把肩膀上螳螂的雙腿夾住,就這樣控制住了它的行動。
女生們長舒一口氣,對這位男生投以崇拜感激的目光——
我們終於可以放心地去聽講座了!我們這樣想。
可還沒過多久,前排的女生又驚得幾欲跳起來,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發生什麼了?他把螳螂放了?」
「不是,是另一隻!」
我看到那男生的手裡依然緊緊捏著螳螂的雙腿沒有鬆手。
後來的講座我們再也沒有進入狀態,時時刻刻都在掛念著這隻螳螂,還有潛伏在我們四周的其他小蟲。腦海裡那首經典的琵琶曲《十面埋伏》單曲循環,刺激著我的神經,我甚至覺得快被這煩人的小蟲嚇到要神經衰弱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一晚上,那位控制著螳螂的男生向教官打了報告,跑到遠點的地方把這隻螳螂放走了。我們則一溜煙極其速度地跑回了宿舍,仿佛全然忘記了訓練一天的疲累。
多日的訓練,每天夜晚都在女生的驚呼中度過。練習踢正步時,一腳一個蟲子的事已經是家常便飯,除了放鞭炮似的不整齊的踏步聲,就是細微的蟲子被踩扁的清脆噼啪聲。
最要命的一晚是我至今難忘的。晚上站軍姿,有人犯困,教官就趕著我們到了一片燈光下的小空地去,那裡到處都是蟲子,密度極大!這片空地上更是什麼蟲子都有,螳螂、螞蚱、蛐蛐、螞蟻、蜈蚣、蜘蛛……我們瞬間忘記了抱怨了好幾天的腰酸背疼腿抽筋,原地做起高抬腿來,希望能藉此把想藉機爬到我們身上的蟲子甩掉。那位犯困的「罪魁禍首」此時竟還在迷迷瞪瞪地站著打瞌睡,絲毫不理會旁邊女生都要被嚇得靈魂脫殼的尖利嗓音。在這片空地上待了二十來分鐘,我們親愛的班主任大人才成功把我們解救出來。
和蟲子鬥智鬥勇,真是我們軍訓生活中十分恐慌又精彩的一部分啊!
來源:《中國青年作家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