鸛雀樓:唐詩高度的標誌
王西蘭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的詩意
1.王之渙與《登鸛雀樓》
唐代詩史的舞臺上,不論多少匆匆過客,不論多少名家巨擘,舞臺中央最高處追光照亮的地方,應該有王之渙的身影。不論是對於唐詩,還是對於蒲州,他的名字都太重要了,都應該特別鄭重、特別隆重地寫在詩史上,寫在蒲州的史冊上。
王之渙(公元688-742年),出身於唐時太原望族,北魏時他的高祖王隆之官任絳州(今新絳縣)太守,舉家遷至絳郡,遂為絳州人。他年輕時不安於學塾苦讀,恥於科場功名,而是結交豪門子弟,習武練劍,架鷹驅犬,聚友豪飲,慷慨悲歌,頗具俠士之風。後來他改變志向,讀詩作文,經人舉薦當了冀州衡水縣(今河北衡水市)主簿,就是秘書記室之類的職務。工作期間,遭人誣陷,要辯白,要澄清,要說清楚,要請求從輕發落。他不耐其煩,索性棄官而去。他既不屑於科場,又看透了官場,於是書劍飄零,週遊天下。他沿著黃河逆流而上,遍覽祖國大好河山,盡賞旖旎的自然風光,也接觸了下層人民的苦難生活。詩是自然的精靈,趴在書桌上寫的那不是詩。山川河流,晨曦晚霞,在他的筆下,都是一首首壯美的詩章。十年之間,他詩名大振,成了盛唐時期一位重要詩人。他比李白、王維大13歲,比杜甫大24歲,比王昌齡也大10歲。在他們面前,他已經是老資格的前輩詩人了。
在外遊歷已久,王之渙要回去看看家人。回家途中,一定要去蒲州一遊。
於是,唐代詩史中最重要的一首詩,就要誕生了。
鸛雀樓,矗立在蒲州城西南黃河中流的沙洲上。樓高三層,臺基堅固,重簷翹角,樓體巍然。它俯視滔滔黃河,遠眺巍巍條山,在周邊山川形勝的映襯下,更顯得高聳巍峨,成為祖國北方登高覽勝的著名樓閣。鸛雀樓修建於北周(公元557—581年)時期,其時北周大將軍宇文護鎮守蒲州,軍事頻仍,為便於瞭望軍情,就在黃河中洲修建了這座三層樓閣,起初刷白色,稱作「白樓」。黃河灘涂有一種水鳥,稱作鸛雀,有黑色,也有白色,腿修長,喙尖利,常常成群結隊棲於樓上,遂改名為鸛雀樓。到唐時,鸛雀樓經過整修,越發雄偉壯麗。蒲州表裡山河,景觀密集,而鸛雀樓,更是蒲東風光之最。
這天黃昏,詩人來到鸛雀樓下。遊人已經散去,喧鬧的景區安靜下來。偌大的臺基上,似乎只有他一個人。他仰望樓頂,在想些什麼呢?他來到蒲州地面,來到鸛雀樓,就僅僅是要消閒遊覽一番麼?他是第一次來還是已經來過多次?是不是來過多次而不敢輕易下筆?現在,他不再是當年任性仗義笑傲江湖的青年遊俠,也不再是沉跡下僚才士困厄的落魄書生。他的思想已經十分成熟,他的性格已經十分穩健,更重要的是他的詩名已盛,是唐代詩壇頂尖級別的詩人。這一次來到蒲州,來到蒲州風光之冠的鸛雀樓,他按捺得住胸中奔湧的詩情麼?
終於,他定了神,靜下心,邁出了第一步,開始了這次歷史性的攀登。
第一層,只見河水洶湧,蒲草翻浪。
第二層,只見城郭市井盡收眼底,梵宮道廟歷歷在目。
上,再上,登上頂層去。那上面,有風光無限!
到了!第三層!果然極目八荒!果然四面來風!時已黃昏,太陽已沒有了炙熱和火紅,就像一輪白色的銅鏡沿著中條山西端漸漸滾落;滔滔黃河,奔湧不息,仿佛一條黃龍朝著遠方的大海滾滾流去。什麼城郭村莊,什麼市井人家,反而看不見了,在這高高的頂層,只有這天空,這遠山,這落日,這大河。
這才是自然的大景觀!這才是人生的大境界!
站在鸛雀樓頂層西南方向,陣陣河風撲面,陣陣濤聲貫耳,極目遠望,他的心也仿佛跳出了胸腔,騰空而起,向遠方飛去!
驀然,靈光一閃,像熱泉噴湧,如神思飛來,從他的心靈最深處,流出了滾熱的詩句: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
只前十個字,便寫盡詩人眼前廣袤大地,秀麗河山:遠處,一輪夕陽漸漸落進了連綿起伏的群山中,晚霞給逶迤的山勢勾勒了一道金邊,映襯了一幅胭脂紅的天幕;近處,浩浩蕩蕩的黃河似乎從天邊奔瀉而來,在暮靄中仿佛古銅色的河水波翻浪湧,奔騰激蕩,向著東方的大海滔滔而去。天空,大地,遠山,近河,全收眼底;仿佛一幅畫,橫陳眼際,遼闊壯美。後兩句詩,由前面的景物描寫轉入情感抒發,揭示了樸素又深邃的哲理,含蓄雙關,婉轉深刻:極目才可騁懷,站得高才望得遠。詩中飽含著詩人對美好大自然的熱愛,舒展了詩人曠達豪放的心境,也展現出詩人衝破名韁利鎖的人生態度和高遠超拔的思想境界,反映了詩人積極進取的精神和高瞻遠矚的襟懷。真是「短短二十字,前十字大意已盡,後十字有尺幅千裡之勢。」(清·佚名)
詩人的一生是委頓坎坷的一生,是鬱郁不得志的一生,是書劍飄零放浪形骸的一生,滿腹的詩書卻沒有金榜題名,志大才高卻沒有得到重用。一般的文人,早已牢騷滿腹唉聲嘆氣。何況,他已是50歲的人了。按照當時的一般情況,已是快要名將還山賢臣歸裡的時候了。而我們的詩人,還是這等胸襟,這等境界。歲月如流,人生如梭,生命只是一個過程,境界才是人生要義。詩人的追求是詩,是藝術。
王之渙達到了,王之渙實現了。藝術之巔的明珠,拿到他的手中。不論當時還是後人,在唐詩的高峰巡覽,目光都會鎖定這首《登鸛雀樓》。無論怎樣評價它,都不會過高。直到今天,我們還能感覺出這每一個字的熱度。這是因為,這每一個字,都是用心血鑄成。
是蒲州玉成了他。沒有蒲州,沒有鸛雀樓,便沒有這一詩中極品。
於是,鸛雀樓,就榮幸地成為唐詩高度的標誌。
《登鸛雀樓》很快就風靡全國。鸛雀樓成了詩人們心目中的藝術聖殿,《登鸛雀樓》,仿佛標示了一個不可超越的高度。
鸛雀樓之夜
2.鸛雀樓的湮滅與重建
鸛雀樓歷宋至金明昌年間(公元1190~1195年),還聳立在黃河岸邊,樓上還懸掛著河中府錄事李逵書寫的牌匾。金元戰爭時期,鸛雀樓毀於戰火,那鳳凰涅槃的歷史一瞬和悲壯圖景,史書沒有確切記載。元初文學家元暉,小時候讀書的老師是蒲州人,於是他很早就知道蒲州的鸛雀樓「觀雄天下」,是天下最雄偉壯觀的高樓。讀了王之渙、暢當等人的詩,像許許多多讀書人一樣,更是殷切地嚮往,只是沒有登樓的機會。元至元九年(公元1272年)三月,元暉由中央監察御史調山西任平陽路總管府判官。十月,元暉來到蒲州檢查工作,下車伊始,先去參觀鸛雀樓遺址,當然這時候鸛雀樓已經是樓體坍塌,堆堆瓦礫。這次遊覽,元暉寫了一篇《登鸛雀樓記》,其中寫道,「於是俯洪河,面太華,揖首陽,雖傑觀委地,昔人已非,而河山之偉,風煙之勝,不殊於往古矣。」元暉沒有看到鸛雀樓,只能看看周圍的山川形勝。只恨晚生三五十年,鸛雀樓就成了歷史,實在是十分遺憾,無可奈何的事。不過元暉雖然沒有登上鸛雀樓,沒有真正圓了登樓的夢,但從文章中看,他畢竟領略了這裡的文化意義,感受了這裡的文化氛圍。可以肯定的是,元暉去看鸛雀樓時,只見,「傑觀委地」,已成廢墟,說鸛雀樓毀於元初,應該是確切的。
明代初期,鸛雀樓的遺址還明確可辨,再後些,就完全湮滅,無跡可尋了。蒲州人對湮滅了的鸛雀樓,是十分懷念的。鸛雀樓是蒲州的文化象徵,沒有了鸛雀樓,就沒有了蒲州的文化之魂。為了一種心理的補償和安慰,蒲州人把蒲州城西城樓寄名曰「鸛雀樓」,表達一點對往日盛況的追憶。物質的樓已不存在,文化的樓永遠保留在蒲州人的心裡。
但是,鸛雀樓畢竟是消失了。這一消失就是800多年。昔日巍峨壯觀的天下名樓,成了一個歷史名稱,一個文化符號。
……
無論如何,中華民族的歷史,要寫下這樣八個大字:經濟建設,改革開放。蒲州人民和中國人民一道,忍受了多久,期待了多久,終於等到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一個完全可以毫無愧色地稱之為盛世的時期。盛世興文,古老的蒲州欣逢歷史機遇,鸛雀樓也欣逢歷史機遇。
蒲州文化史不能忘記這個日子:1991年9月27日,全國第六屆旅遊地學學術研討會86位專家學者來永濟考察。面對歷史聞名的蒲東勝地,那優美壯觀的山川形勝和密集的文化景觀,讓與會者發出了陣陣感嘆。蒲州文化的恢復和新的繁榮,令人遺憾地缺乏點睛之筆。千古絕唱,何處附麗?一首《登鸛雀樓》在我國婦孺皆知,在國外影響深遠,就連日本等國的小學生課本也作為文學必讀,可是鸛雀樓卻在800多年的歷史時空中缺席,成了千古遺憾!如今欣逢盛世,黃鶴樓、嶽陽樓、滕王閣相繼修復,蒲州文化帶最負盛名的代表性建築——鸛雀樓,是它重現人間的時候了!
歸去來兮,鸛雀樓!
86位專家學者聯名倡議重建鸛雀樓,為鸛雀樓重建注入了最初的原始動力。永濟市委、市政府為發展和繁榮蒲州文化,為新時期的文化建設、經濟建設開拓新路,為將永濟建設成全國優秀旅遊城市,作出了重建鸛雀樓的決定。1992年3月,在著名古建築專家、山西省古建築保護研究所所長柴澤俊先生主持下(幾年前,就是這位專家主持制定了普救寺復建方案)完成了鸛雀樓重建方案和可行性研究報告。當年7月,永濟市委、市政府召開鸛雀樓復建方案論證會。這次會議上,有兩位專家的到來令人矚目。一位是上書中央極力呼籲保護北京四合院的著名古建專家鄭孝燮,一位是國家文物局專家組組長羅哲文。這兩位老先生在全國考古、古建領域是國寶級的泰山北鬥,這樣兩位人物聯袂而來,足見重建鸛雀樓茲事體大。這次會議認為重建鸛雀樓是功在國家利在人民的傳世盛舉,肯定了以唐代建築形制復建鸛雀樓的方案,確定了新的樓址。
1997年12月31日,永濟市復建鸛雀樓工程指揮部在選定的新址上舉行了鸛雀樓復建工程奠基儀式。
六年之後,2002年9月26日,盛大的鸛雀樓落成典禮在黃河之畔舉行。蒲草葳蕤的黃河灘涂,數萬人見證了這個歷史時刻。旗幟和彩球,遮蔽了蒲州的天空。歡笑和歌唱,掩蓋了黃河的濤聲。
鸛雀樓景區敞開大門迎接慕名而來的人們。設計中的鸛雀樓景區佔地總面積3000畝,分為五個區域,依次為入口區、名樓遊覽區、文化風情遊覽區、山水園林區、康樂遊覽區。現在,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基本建成的入口區和名樓遊覽區。
鸛影湖與鸛影橋
來到鸛雀樓景區,迎面是鸛雀園門殿。這是入口區的第一座建築,是迎賓序曲的開始。鸛雀園門殿坐南面北,是一座風格顯著的仿唐過殿,形制古樸,穩健而大氣。面闊五間,廡殿四阿屋頂,灰瓦覆蓋,藍色琉璃瓦壓脊。底層是石料臺基,花型柱礎,五米高的圓柱。四周全是迴廊,拱梁全無彩畫,一色赭紅。正中設三座大門,鐵箍金釘,氣象莊嚴,兩邊是隔扇窗欞。「鸛雀園」牌匾懸掛當頂,三個瘦金體大字,骨勁蒼健,是啟功先生手跡。
穿過門殿,眼前一片豁然,兩旁綠地如茵,噴泉濺珠。廣場開闊,平整如坻,正中有一座照壁,須彌底座,琉璃瓦蓋頂,也是唐代風格。正面鐫刻毛澤東《登鸛雀樓》詩的手跡,龍飛鳳舞,遒勁奔放,足見領袖風格和偉人氣勢,也頗與詩意相配。轉過照壁,來到鸛影湖邊。鸛影湖是人工開鑿的小湖,東西兩翼呈鸛鳥展翅的形狀,躍躍欲飛。湖中有三孔拱形石橋,仿佛鳥背,兩邊是青石欄杆。橋下綠水碧波,漣漪蕩漾,時時鸛雀飛來,湖面留影,情趣盎然。
鸛雀樓主樓坐落在高大的臺基上,這臺基高達16.50米,如同四五層樓,內部三層空間可供使用。拾級而上,踏過100個臺階,上至主樓月臺,立即會感覺到臺基的闊大。月臺呈長方形,東西長83米,南北寬72米,周長共310米,四周圍有青石雕花欄杆,雕工精緻,排列齊整。主樓高57.4米,整個樓體總高度為73.9米。鸛雀樓主體為仿唐高層建築,外觀三層四簷,樓內空間六層。底層面闊七間,進深五間,重簷翹角,隔扇木牆,四出歇山式抱廈,廈內縱深面積寬大;四周迴廊,廊柱渾圓壯碩,不可合抱;月梁拱頂,彩畫精美,多為唐代飛天形象,襟帶飄逸,舞姿優雅,栩栩如生。二層仍然是開間七間,屋簷長遠,一樣四面迴廊,勾欄回護。頂層面闊縮為五間,進深縮為三間,依舊四出抱廈,勾欄纏繞;單簷歇山式屋頂,琉璃瓦屋脊,兩邊各有一碩大鴟吻對稱相向,寶頂居中。整個樓體建築,用鋼筋水泥為骨架,構件碩大精美,構造精到嚴密,設計端莊大氣,仿唐風格鮮明。
樓體內部為六層,東西角設有樓梯盤旋而上,總體陳設為蒲州文化的展示,或壁畫,或雕塑,構思縝密,選材精當,製作精良,表現了華夏文明搖籃、大唐蒲州盛況和河東歷代人文景觀。
進入第一層,樓內大廳闊大幽深,展示主題是「千古絕唱」,介紹王之渙和《登鸛雀樓》,這是鸛雀樓的主要內容和價值所在。由於這首詩代表唐詩高度,鸛雀樓成為一種文化承載,才成為天下名樓。大廳南牆北向,是一幅壁畫巨製,長18米,硬木彩塑,表現大唐雄城的盛世繁華。只見蒲州城郭依山傍河,氣勢恢宏;殿堂樓閣,鱗次櫛比;闊街小巷,車水馬龍;西門蒲津渡浮橋橫渡;東郊普救寺梵宮巍然。大唐蒲州,戰略重鎮,文化名城,歷歷在目。左側壁畫,是宇文護築樓戍邊,介紹了鸛雀樓的由來和歷史沿革;右側壁畫,是三詩人旗亭畫壁,介紹了王之渙詩才絕倫及其在唐代詩壇的地位。
第二層展示主題是「源遠流長」,表現河東五千年文明史和獨特的根祖文化。樓內四周牆體鑲嵌12幅壁畫,表現古蒲州作為華夏文明發祥地的歷史人物和傳說故事,女媧補天,黃帝平亂,堯王禪位,舜都蒲坂,禹鑿龍門,以及蒲州歷史名人故事。通過觀摩和解說,遊客們將對古蒲州深遠的文化蘊藏和高端的文化意義瞭然於胸,對腳下這塊文化熱土產生真切的體認和敬意。
第三層展示主題是「亙古文明」,表現中華民族上古時期用火、製鹽、冶鐵、釀酒等文明史。蒲州地處黃河中遊,古人類在這裡到處都留下過進化的足跡,到處都留有文明演進的過程和結果的表現。人類用火的歷史,是西侯度遺址的發現,提前了60萬年。人類製鹽用鹽,這裡也是最早開發地區。運城鹽池,早在堯舜時期就已食用天然鹽晶。蒲州地區成為人類最早發祥地,主要原因應該就是有水有鹽。春秋戰國時期,鹽池已經人工開採,到唐代,製鹽技術已經相當成熟,鹽產量也成倍增長,普救寺前土塬下過去是一條大路,當地人稱「鹽車壕」,就是運城鹽池供應長安和外銷運輸的主要道路。蒲州一帶冶鐵鑄造技術也出現很早,唐開元年間,為鑄造固定浮橋的鐵牛地錨,就用去全國鐵年產量四分之一還多,而且冶煉技術工藝已相當成熟。而歐美洲要等700多年以後才能達到這樣的水平。蒲州的釀酒技術早在北魏時期就頗負盛名,當時名酒「桑落酒」就是蒲州釀造的。「桑落酒」用桑葉桑葚入曲,釀造工藝精湛,加上蒲州泉水清冽,酒味清香,獨具特色。北周詩人庾信見到蒲州長官,別的不要,就要「桑落酒」,可見桑落酒早就是天下名酒了,什麼汾酒、茅臺那當兒還在他爹腿肚子裡轉筋呢。庾信寫了一首詩記這件事,就叫《就蒲坂使君乞酒》。他寫道:「蒲城桑落酒,灞岸菊花香。」白居易也寫詩稱讚過「桑落酒」:「桑落氣燻珠翠暖,拓枝聲引莞弦高。」唐代以後的詩和典故,就不用舉了。至於桑棉種植和紡織,還有民間工藝,在蒲州都是源遠流長。需要強調的是,釀酒、冶鐵就在蒲州不用說了,而用火的西侯度遺址,製鹽的運城鹽池,都是唐代蒲州的屬地。
第四層展示主題是「黃土風韻」,介紹黃土高原、三晉大地等我國北方人民的生產、生活情景。鸛雀樓是黃河文化的象徵,而黃河文化即是我國中原地區、北方地區的文化凝聚。所謂中國實際上早期的主要區域是黃河流域,直到三國時期吳國的經營和發展,蜀國對南方的徵服和開發,才真正把長江流域和南方地區統一到文化意義上的大中國裡來。從此祖國南方得到人們體認,北中國南中國共同成為國家實體。這樣的陳設和展示對於南方遊客了解中原文化,對於廣大遊客了解黃河文化與長江文化的區別和融合,了解中國文化的複雜性和多樣性,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第五層展示主題是「曠世盛舉」,介紹鸛雀樓的歷史變遷和復建過程。南北朝時,北魏幾經演變,成為敵對的兩個國家北齊和北周。北周首都為長安,北方邊界是平陽(今臨汾)。兩國攻伐不止,邊界就互有消長,時南時北。北周的大宰冢宇文護,主管全國的軍事,就以蒲州為戰略依託。為便於軍事瞭望,就在蒲州城外西南角築起一座三層樓。他對蒲州的戰略地位也是十分重視的,讓他的兒子擔任蒲州刺史,以便軍政合作。當時的鸛雀樓高約十丈,木製樓閣,三層四簷,隔扇圍廊,勾欄遍繞。雖為軍事設施,也可登高觀景,數百年間都是蒲州勝景。元軍攻蒲州,戰鬥很激烈,守蒲州的金將由於兵力不足,放棄了蒲州城的東半邊,於城中另築城牆,縮小規模堅守孤城,鸛雀樓就在這時候毀於戰火。此後,鸛雀樓只是一個傳說,一個蒲州人代代相傳的傳說,一個所有讀過《登鸛雀樓》的人耿耿於懷的傳說。800多年了,傳說還只是傳說。看到蒲州人民欣逢改革開放年代,於茫茫黃河灘涂,建起了這樣一座高大壯觀的鸛雀樓,撫今追昔,不能不感嘆蒲州文化傳承的源遠流長。蒲州人以高遠的文化氣魄,創造了四個「之最」:樓身最高,共73.9米;樓體最大:3.3萬平方米;投資最多:7000萬元;景區最闊;3000畝。《登鸛雀樓》是唐詩的最高成就,新鸛雀樓就應該也已經是天下第一仿古名樓。
登上第六層,內部還有仿唐音樂、酒吧茶座等內容,但登樓的人們哪裡還顧得上矜持和消閒?這是最能表達王之渙詩意的地方,步步登高,更上層樓,到得頂層,誰不是急急憑欄眺望?果然白日落山,果然黃河東流,果然登高望遠,果然目窮千裡!王之渙,你寫盡了黃河。「黃河入海流」,是順流而去;「黃河遠上白雲間」,是逆流而上。這兩首詩,抵得上多少綺詞儷句。
觸景生情,情寓於景;由情推理,理寓於情。默念一遍,回味再三:登一次鸛雀樓,就是上一堂課,讓人得到多少思想啟悟;登一次鸛雀樓,就是聽一首歌,讓人得到多少感情共鳴;登一次鸛雀樓,就是看一幅畫,讓人得到多少美的享受。登鸛雀樓,仿佛佛家頓悟;登鸛雀樓,仿佛道家飛升。錦繡河山盡收眼底,叫人俗念全消;霞飛雲卷引動遐思,叫人胸襟大開。我們理解了王之渙,我們讀懂了《登鸛雀樓》。《登鸛雀樓》的每一個字,都是祖國壯麗山河的頌歌;《登鸛雀樓》的每一個字,都是深邃哲理的揭示。一豎,似中條壁立;一橫,像黃河行地;一撇,可削平胸中多少塊壘;一點,可填平心裡最深的傷痕。
鸛雀樓頂層王之渙銅像
在頂層的西南角,聳立著王之渙的銅像。他目光深遠,面色凝重,神採飛揚,衣袂飄逸。他一手舉著一支筆,一手託著一張紙,面對太陽即將落下的方向,面對黃河滾滾流去的方向,飽蘸著激情與心血,正要寫下那千古絕唱!鳥聲靜了下來,風聲靜了下來,遊客們也都靜了下來。投向銅像的目光,都滿含敬意。
離開景區,離開蒲州,直到離開很遠,回首望去,在陽光的映襯下,鸛雀樓還那麼巍峨,那麼挺拔……
統籌:朱永齊
編輯:王金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