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作家莫泊桑在《一生》中寫道:「生活永遠不可能像你想像的那麼好,但也不會像你想像的那麼糟。無論是好的時候,還是壞的時候,都一定要堅強。
這句話仿佛是《生命如此美好》中主人公的一生寫照。影片中的男主角馬特烏斯天生殘疾,無法正常說話,只能勉強靠抽搐的手指和含混不清的嗚咽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很少能夠得到他人的理解。
命運判定他活得如同蔬菜,他卻證明了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
這部根據真實事跡改編的波蘭電影是第37屆蒙特婁世界電影節最大的贏家。它包攬了最受歡迎電影、美洲大獎和宗教人道獎三項大獎,是一部切切實實的冷門佳片。影片洋溢著悲天憫人的慈悲氣息,讓每一個觀影者都在靜水流深的情節中品味到蓬勃而葳蕤的生命力,明白活著是如此的美好。
01「我從來不是一根蔬菜」
「你們是永遠無法交流的,」幼年的馬特烏斯坐在一旁,聽著心理醫生同他的母親的交談,「他的大腦不會思考,他就像一根蔬菜。」
這幾乎是最誅心的評價之一——在他人眼中,你缺少了自我意識與獨立思想,永遠無法擁有完整的人格,嚴格意義上來說,你甚至已經不是一個「人」。
但是他的父母卻從未放棄他。在他們充滿愛意的教導下,馬特烏斯逐漸渴望去學習,去證明自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人,而不是所謂的蔬菜。無法上學讀書也沒關係,他可以盡其所能去了解周圍的一切知識,而這些並不是必須通過學校才能獲取的。
他的數學課在餐桌上進行:一天十三勺粥,那麼一個星期就是九十一勺,一個月大約就是四百勺,再減去他吐掉的二十勺。這是他最基本的數學題。他的社會教育課則以窗臺為陣地:鄰居們的一舉一動暴露了他們隱藏的秘密:某家出軌的妻子經常私會他人,而某家夫妻從不交談形如陌路。從德國寄來的包裹是他的地理課,母親為他人裁衣時他獲取了生理知識,那些新奇有趣的天文故事則是通過電視上播放的太空記錄所了解......馬特烏斯用他的經歷告訴我們,當你真心渴望去做一件事時,你總能成功的。
他懷抱著證明自己的強烈欲望,與世隔絕般活到了二十六歲。
其時他的父親已經去世,母親身體不好,他被送進了專門為智力殘疾者開辦的療養中心。那本是尋常的一天,護工正幫馬特烏斯擦拭著身體。一個面容慈祥的醫生走了進來,教導一個智力殘疾的患者如何利用眨眼來表達自己的心中所想。
命運的齒輪終於在此刻開始轉動。
馬特烏斯靈光一閃,他的機會來了。他劇烈的掙扎著,並且反覆的眨著眼。經驗豐富又體貼入微的醫生突然意識到,馬特烏斯是想向她表示——我是有思想的。
最終,在醫生的幫助下,馬特烏斯利用眨眼的拼讀方法,第一次向他人成功地表達了自己的意願。此時,他已經將近三十年沒有和外人交流過了。
他拼盡全力,努力學習著周圍的一切,終於告訴世人,我不是一根蔬菜,而是人!生而為人,放棄自我就真如的廢材。
02
父親果然是對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在馬特烏斯的成長過程中,父母的教導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馬特烏斯年幼時,母親溫柔地抱著他,一步一步教他向前「走路」。一旁的姐姐說:「醫生說他永遠也不能走路了。」母親則斷然回答:「我才不信。」
父親將他抱在腿上,握著他的手,將拳頭輕輕砸在桌子上:「你得明白,當一個真正的男人受夠了,或者不同意時,他就會一拳打在桌子上。」這場男人間的課程學習,馬特烏斯記了一輩子。
他們都從未放棄馬特烏斯。即使醉酒的父親因為給馬特烏斯放煙花,從腳手架上摔倒去世,即使年邁的母親為了幫馬特烏斯坐上輪椅,滑倒受傷住進醫院,他們都從未對馬特烏斯有過怨言。在他們看來,無論馬特烏斯是否身心殘障,他都是他們的兒子,珍貴的兒子。
父母對馬特烏斯的關愛,溫暖了他的整個人生。父親生前曾告訴馬特烏斯,永遠不要放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即使這句話看起來似乎十分空洞無力,馬特烏斯卻深信不疑。
當馬特烏斯經受了將近三十年的溝通障礙折磨後,第一次與他人順利交流時,他的第一反應便是:「父親果然是對的。」這句話支撐他走過孤寂歲月,最終迎來了新生的光芒。
最讓我感動的一點是,在這段親子關係中,馬特烏斯並不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他們有正常的女兒和兒子,但是從來不放棄殘疾的他,甚至因為他的不幸而尤其的憐惜。
要知道,這並不是每對父母都能做到的事情,有些父母甚至為了攫取利益而出賣自己的親生子女。江西夫妻16萬元賣兒子、湖北情侶4.5萬元賣女兒、陝西女子5萬元賣兒子......這些觸目驚心的案件並不是影視劇的杜撰故事,而是真真切切發生在我們身邊的現實案例,訴說著人性的薄涼。我們不得不承認,有些人不配成為父母。不過令人慶幸的是,絕大多數父母都是深愛著自己的孩子,親情仍舊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情感之一。
奧地利心理學家阿爾弗蕾德·阿德勒曾說:「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馬特烏斯是不幸的,上帝收回他與常人正常交流的能力。但他又是幸運的,能夠沐浴著充沛愛意健康成長,而這份愛足以使他堅韌砥礪磨難。
就像《哈利·波特》中的莉莉·波特和詹姆·波特,他們用生命留下的「愛」使哈利逃過了必死的咒語,陪伴了哈利一生歲月。馬特烏斯也是亦然,溫柔善良的母親,魔術師般的父親,他們的深沉愛意一直保護著他,從未離去。
03
「明天的天氣一定很好,生命也是如此美好。」
在看《生命如此美好》時,我總是想到兩個人。
一個是《基督山伯爵》中的努瓦蒂埃·德·維爾福先生,這位年輕時身手矯捷劍術高超的政黨首領,晚年時不僅全身癱瘓,還喪失了語言能力,僅能依靠眼神來表達自己的情感。但就是這樣一位肉體上不堪一擊的老人,精神卻依舊堅定強勁,憑藉智慧保住了自己深愛的外孫女的性命,並幫助她從一樁無愛的婚姻中成功逃脫。
努瓦蒂埃雖是文學作品的虛構人物,我卻依然對他肅然起敬。得而復失,恐怕是人們最難忍受的事情之一,遑論失去的是健康身體與表達能力。曾經倔強驕傲絕不低頭的人,現在卻只能在別人的服侍下度過餘生,想必也曾經受過無數次痛苦的內心鬥爭——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天人交戰的永恆命題。而努瓦蒂埃選擇活下去,即使喪失一切,即使只能用雙眼傳遞出所有情感,他也要活下去。畢竟,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另一位則是著名的勵志演講家尼克·胡哲。他天生沒有四肢,只有左側臀部以下的位置有一個帶著兩個腳趾頭的小「腳」。同影片中的父母一樣,尼克·胡哲的父母也沒有放棄他,而且一直鼓勵他樂觀面對生活。
他也曾飽受欺凌,也曾試圖自殺,也曾對未來一切失去信心。但最終,他接受了自己。他興致勃勃地生活著,學會了打字、畫畫、遊泳等一切他感興趣的事務。
「八歲的時候,我只注目在缺乏的東西上,我渴望有手有腳,我渴望能做這些。但我又能做什麼呢?」
「我有選擇。」
「我可以選擇為著沒有四肢而憤怒,或是因我仍有『小雞腿』而感恩。我仍可以做很多事情,在家裡我可以梳頭、刷牙、在早上自理儀容。現在我甚至可以環遊世界。」
尼克·胡哲走出了封閉的自己,站在了講桌上,站到了舞臺上,站到了那些需要幫助的抑鬱的人們面前。他向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人講述著自己的故事,用自己的樂觀幽默告訴所有人——活下去,是最美好的事情。
而電影《生命如此美好》,也是從現實取材。這部根據伊瓦·皮塔真實遭遇改編的電影,在影片的最後三四分鐘放出了伊瓦·皮塔的影像資料,他的身體同影片中的演員一樣扭曲僵硬,但他的笑容也像任何一個幸福成長的男孩般具有強烈的感染力,通過鏡頭展示著生命的蓬勃氣息。
無論是影片還是影像資料的最後,馬特烏茲和伊瓦·皮塔,都是獨自一人通過望遠鏡看向天空,一束淺淡的月光從窗外打進來落在他們身上,像是一個溫柔的夢境。
「今天是八月十一日,現在晚上十點半。天上沒有雲,一輪新月高懸空中。我正看著水星和金星,明天的天氣一定很好。」
是的,明天的天氣一定很好,而生命也是如此美好。就像詩人汪國真在《熱愛生命》所寫:我不去想未來是平坦還是泥濘,只要熱愛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無論我們眼下的境遇多麼艱難,我們也始終要相信明天,懷抱著希望去譜寫愛與勇氣的故事。畢竟,活著,就意味著一切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