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12月3日,生於1930年的讓呂克戈達爾迎來了他九十歲的生日。
今年疫情在全球肆孽,影迷們都只能在線上聊解寂寞,然而網絡蜿蜒曲折,一不留神,在另一端的居然是一位遠古大神。
4月份的時候,INS上直播了讓呂克戈達爾在瑞士家中接受採訪,引來中國影迷競相朝拜,不確定有多少人能夠完全聽懂,但不妨礙大家招朋呼友、其樂融融。
文:東SIR
編輯:拋開書本編輯部
戈達爾於電影是何等重要的神呢?特呂弗說:「電影史可以分為二部分,沒戈達爾的電影史和有戈達爾的電影史。」
戈達爾1930年出生於巴黎,父親是個醫生,母親生於銀行世家。家庭富裕,然而那時的戈達爾有偷竊癖好。一次被抓後,父親把他保釋出來後從此斷絕關係。
這點和他後來新浪潮的好基友特呂弗有有趣的相似。特呂弗青少年時因為組織電影放映欠下巨額債務被繼父送到警察局,是巴贊把他保釋出來,並接回巴贊家一起生活。
戈達爾對電影的興趣源於他參加的巴黎電影放映活動,我們在他們那一代電影人身上都看到過這樣的痕跡。巴贊組織了電影放映俱樂部,特呂弗組織了電影放映俱樂部,阿侖雷乃參加了巴贊的放映,再加上戈達爾,突然想到現在中國大地遍地開花的民間放映,覺得中國電影好有希望啊。
看多了電影,戈達爾開始評論電影。1950年戈達爾和裡維特等人創辦了《電影公報》,出版了五期。在1952年加入巴贊創辦的《電影手冊》。
也是在1952年戈達爾通過在瑞士建造水壩的勞動賺到了一筆錢,買了一臺攝影機,拍攝了他的第一部短片《混凝土工程》。因此也可以說戈達爾開始電影創作時就是工人階級。此後又經過二部短片的練手。
終於在1960年拍攝了《精疲力盡》,並拿到了第10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
次年就憑《女人就是女人》拿到第11屆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戈達爾曾在一次採訪裡說《女人就是女人》是他真正意義上的電影處女作,言語中透露著對廣受好評的《精疲力盡》的不滿意。然而對影迷來說《女人就是女人》最戈達爾的部分,可能就是美麗的女主安娜卡裡娜了。戈達爾為之傾倒的女人。
此後戈達爾又拍攝了《隨心所欲》、《小兵》、《輕蔑》、《狂人皮埃羅》、《阿爾伐城》、《美國製造》……一系列著名影片。
而時間很快到了1967年,假如說電影史可以分為戈達爾前和戈達爾後。那麼戈達爾個人的電影史可以分為1967年前、1967年後。
在此前的戈達爾可以說是把電影視作為藝術,而此後戈達爾把電影視作為工具,為無產階級鬥爭的工具。
前些年出品的一部關於戈達爾的傳記片《蔑視》中,行進在「五月風暴」遊行隊伍中的戈達爾對他以前電影的粉絲說:「我都在革命了,你們還在看那些電影。」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1967年,戈達爾出品了三部電影《我略知她一二》、《中國姑娘》、《周末》。
《周末》因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在2007年被美國《首映》評為影史上25部最危險的電影之一。
賈樟柯導演前段時間在理想國開講的電影課,名為《電影,我略知一二》似乎有致敬《我略知她一二》的意思。
而提到《中國姑娘》影迷津津樂道的似乎是女主安妮維亞澤姆斯基,父親有俄王族血脈,外公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拍電影先跟布列松、後有戈達爾、帕索裡尼等大師加持,因《中國姑娘》她和戈達爾開始了12年的婚姻。
然而我們現在看《中國姑娘》,應該可以看到後面戈達爾電影的緣起。影片拍攝於1967年,也就是1966年之後,1968年之前。
這當然是廢話,然而不是廢話的是1968年法國爆發了,戈達爾熱情參與的,甚至不惜使坎城電影節停擺的「五月風暴」。
而細看「五月風暴」喊出的口號等都可以從戈達爾1967年拍攝的《中國姑娘》裡面找到影子。然而我們並不能簡單的說《中國姑娘》預言了「五月風暴」。
因為前面是1966年,那年開始在中國發生了持續十年的運動才是《中國姑娘》、「五月風暴」共同的源泉、參照物。可以說中國元素從來沒有像那些年那樣佔領歐洲,成為歐洲時尚中心巴黎最時尚的元素。
而且這種影響並沒有隨著「五月風暴」的結束而結束,而是在像戈達爾等部分知識分子中生根發芽。戈達爾在此後十多年的時間裡義無反顧的投身為無產階級鬥爭的電影活動中。
為此不惜和安妮維亞澤姆斯基結束婚姻,和新浪潮的另一旗手特呂弗分道揚鑣。後者不僅是法國電影史,也是世界電影史的重大事件。
有評論認為80年伊莎貝爾於佩爾主演的《各自逃生》是戈達爾放棄無產階級鬥爭,回歸電影主流的標誌。
而我以為這裡面也有中國十年運動結束泛起的漣漪。中國十年結束於1976年,然而陸陸續續一些材料被公開了,歐洲左翼知識分子感到他們被欺騙了,他們改造世界的理想破滅了。於是他們開始切割、清算和轉向,戈達爾的行為應該算是這轉向潮流中的一部分。
儘管如此也不能簡單的說戈達爾回歸電影主流。戈達爾不可能臣服於電影的主流思想。
他和一向被視為藝術電影最高殿堂的坎城電影節一直若即若離,一方面積極參與,一方面又嘀嘀咕咕「究竟是誰主宰坎城,是至高無上的影像藝術本身,還是票房效應下的大製作體制。」
而奧斯卡給他的終身成就獎,他直接以不能坐飛機為由拒了。
而從他這幾年的作品如《電影社會主義》、《再見語言》、《影像之書》……來看,也是對以資本為導向的主流電影不屑一顧的。
昆汀說:「咖啡館裡有二個瘋狂的法國年輕電影人,他們根據一本不入流的美國犯罪小說拍了一部電影,但是他們的電影無關小說的故事內容,而是拍出了小說字裡行間的濃濃詩意。這就是戈達爾的電影。也是我所希望電影能夠完成的事。」
戈達爾無疑現在還在世的最偉大的最重要的電影大師,他現在儘管已是九十高齡,但依然在電影的最前沿,做著最先鋒的電影實驗。在他身上真的是「歲月已經蒼老,他卻依然風華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