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恩超
圖:來自網絡
前天下午四點,我們把爺爺送到了地裡,那裡是我家的責任田,先前爺爺曾經在那裡勞作,如今成了他長眠的地方。
葬禮結束了,由於父親按照每人15元的標準待客,一些親朋好友對父親的非議還沒有停止,但我卻理解父親,也贊成父親。
父親當年開的四輪車,和這個一模一樣
父親是50後,當年爺爺和奶奶有他的時候,都已經年近40,有點老年得子的味道,父親上面有5個姐姐,在家裡,父親很得寵愛。那時家裡的條件很不好,姑姑們大多是讀了幾年書,就輟學了,唯獨父親讀到了高二。只是由於歷史的特殊原因,父親不得不面臨著退學回到了農村。
有些文化的父親,在鄉下始終有點標新立異的感覺,先是做了6年村裡的代課教師,後來,為了家庭的生計,他離開了校園,先是買了輛四輪車拉磚頭拉黃沙,後又在家裡專門搞養殖。在賺取了第一桶金之後,父親在家鄉的鎮上開了一家食品廠,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家裡的生活終於有了真正的起色。
在這個過程裡,父親不像那些人一樣,有點錢就不知所以然,他依然和媽媽、爺爺奶奶住在老家的村莊,依然是見什麼客戶,都穿著布鞋。
在我村裡,父親是個被人尊重的人,他不是村領導,但凡誰家不和,哪家有矛盾,甚至是婆媳吵架的事,都會找他來調解。我知道,他的威信並不是因為他是一個「小老闆」,而是來自於他的真誠和善良。
父親常給我,人這一輩子,千萬不要成為錢的奴隸,要學會支配自己的錢,要讓錢發揮出它應有的價值。
1997年的6月麥收期間,村裡的二大娘因為雨天摔倒,導致骨折,她家裡經濟狀況很差,為了省錢,二大爺於是就帶二大娘到鎮裡的醫院治療,父親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馬上拿著錢找到他們,堅決讓二大娘到縣裡看病。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二大娘見到我們這些孩子們,也總會談起當年那件事,說是父親幫她度過了危機,不然還不知道會成為什麼樣子。
2002年9月,村裡成泰哥的兒子考上大學,當時他家裡也是負債纍纍,成泰嫂子因為患腎炎,常年吃藥,兒子上學的費用,讓他們大傷腦筋。父親聞聽,下班後就去了他家,三年的讀書費用都是父親出的,花了多少錢,我和母親都不曉得。2009年,成泰的兒子結婚時,一定要讓父親做他的證婚人,父親口才並不好,但盛情難卻,但我知道,這是別人感恩的一種方式。
2008年的7月,村東頭的梅花姐,在山東某縣上班時,出了工傷,失去了右手的三個指頭,是父親出錢請律師幫忙給她打官司,獲得了應有的賠償。後來梅花姐的婚事遭遇了危機,也是父親和她的丈夫多次溝通,才使這個家庭破鏡重圓。如今,梅花姐還在父親的廠裡上班。其間,父親的廠歷經數次沉浮,但梅花姐始終沒有離開過,父親說,梅花姐是最忠誠的員工。
2013年的3月,父親那年的手頭相對有點寬裕,於是他對村裡的土路打起了主意,我們的村莊不大,如果要修到每戶人家的門口,至少也要10萬元的資金。父親悶聲不響,就叫來了施工隊,從此,不管雨天雪天,村裡人再也不用擔心路滑,再也不用擔心泥巴粘腳了。路修好之後,父親又花了6000多元,安裝了路燈。這樣,即便是晚上,村裡人也一樣可以放心出行。
村莊的泥巴路,修成了這個樣子
五個姑姑中,四姑因為體質不好,家的條件最差,父親也沒有袖手旁觀,四姑家的兒子學了廚師,父親就幫他在沛縣安國鎮找了一家店面,並給了啟動的資金。如今,四姑一家五年前就搬到了徐州,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奶奶是在父親21歲那年去世的,當時患的是肺結核,但因為沒錢打針吃藥,奶奶就離開了父親,於是,父親便把對老人的愛,都傾注在爺爺的身上,父親的孝心我是深有領教的,只要他在家,給爺爺洗澡、洗腳或剪指甲的事,都是父親來完成的,每次出差,他至少都要為爺爺帶一件禮物回來。
如今,96歲的爺爺安然離世,父親說,他在爺爺身上沒有什麼遺憾。
葬禮上的一切都是父親做主,但每人15元一餐的宴席標準(一碗雜拌湯加兩個饅頭),還是讓我有些接受不了。父親說,1000塊一桌的標準我也辦得起,但錢要花的有價值。他的話錚錚有聲,看著越來越蒼老的父親,我不再言語。
就餐的時候,我能聽到大家七七八八的議論,有人說,是老劉欠銀行的錢太多了,還是他的廠要要倒閉了?有人說,老劉也是場面上的人,怎麼連大面都不顧了?……
父親沒有任何解釋,而我最清楚,在爺爺喪事前三天,父親讓我把3萬元,送到了鄰村一位患白血病者的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