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東華(原創)
方言土語,構成一個地方的語言密碼。
方言,也是區別於外地人的重要依據之一。
如果魚臺人到了外地,聽懂的鄉音裡再夾雜著幾句方言,才會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效果。
一位魚臺籍的作家,曾講過自己的一次經歷。某次隨團去俄羅斯,在一家中餐館,遇見另一群中國人圍在一起吃飯,既然都是國人,相互點頭致意。吃飯期間,那群人裡有人用普通話招呼餐館老闆,「請來點辣椒。」
很快一盤辣椒醬上桌,這位老兄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口,然後齜牙咧嘴地吐出一句魚臺話:「乖乖,真辣。」
一聽,這是魚臺人,遇到真老鄉了。
魚臺方言土嗎?其實一點都不土。
乖乖,大概是對俄羅斯辣椒的一種褒獎,一種極辣之後脫口而出的感慨,被辣的比較服氣,不乏一種幽默。
幾年前,我陪著南方的一個客人在魚臺電影院看了一場電影,武打片,每到有精彩的地方,周圍就有人配合劇情,喊一聲:「乖乖,真好。」客人不解,問我,乖乖是什麼意思?我說就是褒獎的意思,誇他的功夫好,片子拍的好。那人頓悟。
魚臺的方言很多,我大概梳理了一下,這些方言聽著親切,幽默,不乏智慧。
勤利。勤快不說勤快,說這個人勤利。屬於勤快和利索的合併詞,單純的做事勤快還不行,還得做得利索。
淤沫。本來是一個動詞,比如一鍋粥燒開了,開始溢出來,叫淤,加上一個沫字,是說淤的比較厲害。但魚臺人把這個詞用來形容一個人的囉嗦,也有上了年紀的人自謙,老啦,淤啦。淤沫,不全是貶義,說一個人囉嗦,還囉嗦的這麼有激情,有活力,是淤到了一個高層次。
漏味。從字面上解釋,就是氣味外洩。魚臺人說的漏味,基本帶有諷刺意義的,說一個人會漏味,就是比較會顯擺,在人前顯示自己的某種優越感,會漏味的人,大多是翹著舌尖說話的,或者撇腔拉調。
諞(pian)。也屬於顯擺的一種,但比漏味的人可愛,漏味的人遭人厭棄。諞,就是一種滿足感的表達,小孩子在幼兒園得了一朵小紅花,回家諞諞,有人家買了新車,開出來諞一下。
能豆。如果一個人被稱為小能豆,基本上屬於「潛力股」,就是還沒到真能的程度,只是自己覺得很能,然後到處自誇,人前嘚瑟,遇到場合,自我介紹,他是著名某某家,其實真著名的人不用自己介紹。
不過獲得能豆稱號的人都很有發展的希望,有一天真發展大了,人家就說你真能,當年叫你小能豆的時候沒看走眼。魚臺的方言表述裡,都給你留有餘地。
上地。也可以說下地,農村勞動,去地裡。出家人勞動,叫出坡。我們魚臺不說去,也不說出,說上地(諧音「上帝」),是對土地的感恩。
疼你。疼這個字,平常用作疼痛。在這裡不是,疼你是呵護你、心疼你的意思。如果有人說疼你,那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某家有了孩子,就是有了疼你的人。
七葉子。這是個量詞,要表達的意思和二百五幾乎一樣,但魚臺人含蓄,說這個人是七葉子,不說二百五。七,不是一個滿數,總覺得差那麼幾分。如果說一個人七葉子,就是還沒惡劣到一定的程度,尚有可取之處。
蓋體。這個比較好理解,就是被子的意思。但被字在發音上並不好,讓人感覺很背。不如蓋體更形象,好理解,也好接受。
如適。也可以寫成如詩。就是人處在一個非常愉悅的狀態,小日子過的比較如適。適,恰恰好。如果寫成如詩,則更覺得詩情畫意了,生活在一種美妙的詩境裡。像陸遊:「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過得夠如適的了。
洋興。過去在魚臺農村,說一個人洋興,就是說這人愛串門子,比較洋興。看來真是貧窮限制了一個人的想像力,那時候洋興的還不夠。有人暑假裡去了一趟峇里島,回來給大家諞,就說這幾天去峇里島洋興了幾天。越洋過海去盡興的感覺就出來了。
江湖。這個詞使用的區域應該更廣泛一些,不僅魚臺,但魚臺人更習慣用這個詞表達一個人的格局。說一個人江湖,說明這個人胸懷廣闊,放眼全局。為朋友能兩肋插刀,力盡所能,誠實、守信、不欺不詐,不蠅營狗苟,不拘泥於小我,不背後給人挖坑,不陽奉陰違,不首鼠兩端。
滿嘴裡仁義道德,一肚子陰險狡詐的人,你別指望他多江湖。
拉倒。就是了結的意思,魚臺人喜歡用拉倒一詞,來表達自己最後的底線,對你最大的寬容之後,行就行,不行拉倒,沒誰慣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