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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舟是一面鏡子,折射出魔幻世界的生動與聒噪。
20年前的走紅,來得生猛又狂熱,如同他們退卻的速度。常識與邏輯被棄置一旁,質疑的聲音被迅疾淹沒。
舟舟還是那個舟舟,時代已不再是那個時代。
始終清醒而深愛著舟舟的人,只有他的父親胡厚培。面對所有喝彩聲,他只說過一句話:「謝謝大家陪舟舟玩。」
對於舟舟而言,人生就是一場漫長的童年。等待他的,是巨大的寂靜與悶熱的夏天。
1995年,武漢交響樂團演練廳,舟舟與父親胡厚培在這裡排練。
身患唐氏症候群的舟舟,和著樂曲煞有其事地揮舞著當作指揮棒的筷子,顫抖著雙臂,如入無人忘我之境。
在樂曲完畢之後,他的手臂猛烈一收時臉上還會流露出某種疲憊與不屑,或是某種若有所失。
很快,舟舟的面龐又會恢復呆滯,顯示出蒼白無力的本色。
紀錄片導演張以慶目睹了這一幕,他望著拿著筷子忘情指揮的舟舟,內心感到無比震撼,跑去找胡厚培商量:
「老胡,我想拍一部紀錄片,讓一個弱智殘疾人出現在鏡頭裡,您是否能接受?」
張以慶寬寬的額頭,堅定的眼神,給人以沉穩的感覺。
記錄一個真實的人,一個真實的生命的初衷,讓胡厚培答應了張以慶導演的請求。他理解這件事的意義,不僅僅是拍舟舟,更是拍殘疾人。
「一切生命都有尊嚴」是紀錄片《舟舟的世界》片頭的一句話,這句話本身就意味著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殘缺是生命的遺憾,但不能成為他人漠視的理由。
舟舟是一面鏡子,折射出出現在他世界裡人與事的真善美,世界的生動與聒噪。
1978年4月1日,愚人節這天,上帝跟胡厚培開了一個玩笑。
37歲得子的他,沒想到生下來一個天生弱智的畸形兒。
後來,孩子的母親發現這個殘酷的事實後,痛不欲生地想和這個傻兒子同歸於盡,幸而被父親救下才得以重生。
胡厚培在歌劇院工作,是個低音提琴手。雖脾氣暴躁但心地善良。
他已經把自己當做《巴黎聖母院》裡卡西莫多般的悲劇人物,「有個這樣的兒子,過得再差我也要陪他照顧好他。」
孩子取名為胡一舟,他的人生如一葉扁舟就這樣搖晃著開始了。
胡厚培夫婦只希望舟舟快樂地生活,日後也能有所依靠。日子在他們的憂慮中一天一天過去了,舟舟也在他混混沌沌的世界裡漸漸長大。
舟舟的童年時代是苦澀的。由於智力缺陷,他常常受到周圍孩子的欺負。那時候,胡厚培給兒子買了很多玩具,有自行車、羽毛球和桌球,都被別的孩子搶走了。
舟舟是很渴望朋友的,但那些被他視為朋友的孩子常常不領情,還罵他是傻子。
其實,胡厚培心裡明白,他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兒子,是在保護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面對種種斜視的目光,胡厚培說:「你可以不愛舟舟,但你不能歧視舟舟。」
當時,有人告訴老胡,武漢有一個供智障人讀書的培育學校,建議舟舟去那裡讀書。
那天是一個晴朗的秋天,老胡帶著兒子轉了幾次車,到了學校。結果到校長辦公室打聽了一下費用,每月400元。
老胡一下子傻了眼,自己每月的工資是43.5元,兩年後漲工資了,到了52.5元,加上妻子的工資每月還不到100元。
那天,胡厚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校長辦公室走出來的,他只是覺得天忽然陰暗了下來,大地在腳下旋轉。
舟舟不停地在旁邊問父親:「我什麼時候能來這裡玩?」胡厚培看了眼兒子,不知怎麼回答他。
回到家後,老胡對妻子說:「無論如何我們也要讓舟舟學習,學校進不了,我自己教他!」
從那時起,胡厚培就帶著兒子到武漢歌劇院活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大院子代表了武漢的藝術水準。在這裡,居住和走出過一大批優秀的藝術家,其中就有著名表演藝術家謝芳。
在這所藝術氛圍濃厚的大院子裡,舟舟魔幻的人間命運,開始書寫。
武漢歌劇院的人們,對舟舟很是照顧。那是八十年代,人與人之間的關懷,是純粹的。
舟舟長期和藝術家們待在一起,他熟悉這裡所有的排練房、化妝室和排練廳,且從不搗亂。
在當時,恐怕沒有人像舟舟這樣,把自己的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都安排在排練廳裡。
音樂是有魔力的,音樂可以吸引著舟舟這樣的孩子,日復一日地陶冶自己,自由自在地生長。
1984年夏天的一個上午,武漢歌舞劇院像往常一樣,樹枝輕輕地擺動著,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劇院的土地上。
這一天,看似普通,但對於舟舟來說,卻有著超乎尋常的意義。
舟舟在胡厚培同事的起鬨下,第一次上臺表演指揮《卡門》。
在眾人的眼光中,只見他認真地看了一眼樂譜,然後用右手輕柔地舉起指揮棒,果斷地划起了一道線。
他兩隻手有節奏地抖動著,神情嚴肅,可那張臉又分明是一張憨態可掬的臉。
最有意思的是,舟舟的指揮中有一個明顯的多餘動作,時不時地用左手去推一下鼻梁。也許是一直以來的耳濡目染,他惟妙惟肖地將樂團指揮張起的樣子模仿了出來。
他的這個動作,恐怕是唯一不了解舟舟歷史就無法看懂的一個動作。
《卡門》序曲的樂聲在排練廳裡迴蕩,飄揚在劇院上空。舟舟兩手不斷地揮動著,一招一式,都是張起的架式。屋子裡的人都看呆了,包括胡厚培。
一曲終了,大家才醒過神來。在眾人疑惑不已的目光裡,舟舟戀戀不捨地走下指揮臺,又坐到了他的椅子上。
胡厚培恍若在夢中一般,「這是我兒子舟舟嗎?這真的是舟舟嗎?」
這一年,舟舟才6歲。
自從這次指揮之後,舟舟就在心裡把自己當作了真正的指揮。
第二天的行動,驗證了這一點。這天晚上,胡厚培與妻子決定給舟舟以物質獎勵。
他們來到商場,面對琳琅滿目的食品櫃,愛吃鍋巴喝可樂的舟舟竟然破天荒地搖了搖頭。胡厚培問舟舟:「你到底要什麼?」
舟舟擲地有聲地吐出來三個字:
「指揮棒。」
回家以後,胡厚培找來一根木筷,將前面部分削尖,又找來黑膠布,將後面一層一層地纏上,一根指揮棒就做好了。
那時的胡厚培,不會想到,這根木筷會給兒子日後的人生掀起驚濤駭浪。
紀錄片旁白說:「舟舟是一個喜歡完美的人,儘管他自己並不完美。」
每次上臺演出前,他的準備工作都做得一絲不苟。
舟舟是一個沒有任何功利色彩的人,只要給一個樂音,他就能劃出一條美麗的弧線。儘管這種美好,無人喝彩。
浪漫主義是舟舟性格旋律中的基調,他有時候像個詩人,有所不同的是他比抽象派更抽象,比朦朧派還朦朧。
誰也未曾想過,1997年紀錄片《舟舟的世界》在湖北電視臺播出後,引起了極大的反響。隨後,中央電視臺也播出了這部紀錄片。
德國、法國等國的電視臺也紛紛買下了這部片子的播出權,不同國家、民族、種族的人,為片中的這個中國年輕人欣喜、唏噓、感動、落淚。
20歲的舟舟,紅了。
1999年1月22日,中國殘疾人藝術團邀請舟舟參加在北京保利劇院舉辦的新春晚會。
這是舟舟首次登上真正意義上的大舞臺,配合他的是中國歌劇芭蕾舞劇院交響樂團。
上臺前,胡厚培非常緊張,心一直怦怦直跳。舟舟似乎並不緊張,快要登臺了,他冷不丁地來了一句:「會有人給我獻花嗎?」
舟舟上臺了。
他朝所有觀眾鞠了一躬,像一個真正的指揮那樣。
接著,他的指揮棒一亮,這時胡厚培才想到舟舟手裡拿的還不是真正的指揮棒,而是他用筷子為兒子做的一根指揮棒。
此刻,舟舟茫然的目光立即變得炯炯有神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瞬間抓住了他的靈魂。
在臺下千千萬萬雙目光的注視下,他終於抬起了手,將父親親手用筷子做的指揮棒向樂隊一伸,有節奏地抖動著。
黑色的燕尾服在他身後飄揚著,他的臉上流下了汗珠。
舟舟的神情虔誠而又莊重。在他這裡,沒有世俗的薰染,沒有功利,有的只是藝術。
臺下的人們被他所感染,有人在流淚,有人眉頭緊鎖,目光緊緊地盯著他。
那首《瑤族舞曲》其實並不長,只是短短的不足三分鐘的時間,但臺上臺下的人們如同經歷了漫長的一生,經歷了一個世紀。
在這裡,沒有兒時的羞辱,也沒有旁人的輕慢與歧視。張以慶改變了舟舟,舟舟也改變了張以慶。
胡厚培坐在臺下,淚水從他的眼眶中奔湧而出。他不是一個脆弱的男人,二十年的艱苦歲月,他都沒流過一滴眼淚。
此刻,時光已經在他的兩鬢塗上霜雪,在他的臉上刻上斑斑痕跡,他卻哭了。
胡厚培默默地在心中記住了這一天:
1999年1月22日。
因為他知道,舟舟是永遠都記不住這樣複雜的數字的。
首場演出後,中殘聯主席鄧樸方與舟舟緊緊相擁,大聲而激動地說:「一切生命都是偉大的。」
那年,舟舟21歲。
演出成功後,全國各地的媒體紛紛報導了舟舟的演出盛況。
這個患有「唐氏症候群」的孩子一夜之間成為「天才指揮家」,被拉到了公眾面前,接受各種各樣的目光。
一時間,在北京、武漢、廣州、拉薩……舟舟成為了社會的焦點。他在各大城市掀起了一陣狂潮,場場熱烈。
2000年8月29日,22歲的舟舟赴美前指揮現場
武漢市殘聯甚至提出為舟舟在市民廣場塑一座銅像,但被胡厚培謝絕了。
2000年8月29日晚,中殘聯藝術團受邀訪美演出。
時年9月,舟舟跟隨藝術團飛往美國。
美國邀請舟舟在紐約等城市演出,最高待遇是世界級音樂殿堂卡耐基音樂廳,樂團是美國十大樂團之一的辛辛那提交響樂團。
那時,中國藝術家的面孔還從來沒有在卡耐基舞臺上出現過。
胡厚培認為,這是兒子一生中的高光時刻。他說:
「作為一個樂手,一輩子在全國各地進行著演出,做夢也不敢想像自己能在世界頂級的音樂廳內演出,可我重度智殘的兒子卻做到了。」
2000年的中國,對於普通大眾而言,大型交響樂的表演還十分高雅而陌生,指揮手更是神秘的存在。
在這樣的年代,智力殘障的男孩進入最高級別的樂團演出,他本人明顯的外形特徵和專業的樂團演出形成的巨大反差。
在媒體大肆宣揚的熱潮之下, 舟舟成了紅遍世界的「天才指揮家」。
而胡厚培卻很反感這個稱呼,因為身為專業低音提琴手的他深知,雖然舟舟的樂感很好,但他壓根就不懂什麼指揮,也缺乏樂理訓練,稱不上真正的指揮,更不是天才。
他曾在媒體上坦誠地表示:「感謝大家陪舟舟玩。」但當時的主流媒體一陣狂熱,根本沒人理會胡厚培的發聲。
在被網際網路裹挾,流量大行其道的時代,人們變得無限懶惰和淺薄,往往熱衷於製造爆款,也很善忘。
美國之音,一向攻擊中國的人權,說從舟舟的身上,看到了中國社會的進步,看到了中國人生存狀況的改善,看到了中國殘疾人社會地位的提高。
在各國演出後的舟舟榮譽加身。與劉德華、施瓦辛格同臺已成為家常便飯。
幾年時間舟舟變得家喻戶曉,一場演出出場費最高達到3萬元。2007年,舟舟一共參演168場音樂會。
他人生的輝煌已經達到了頂點,質疑的聲音也隨之而來。
有指揮家和音樂人反對將舟舟稱為「天才指揮家」,說舟舟的指揮不過是一種舞蹈。
父親胡厚培也表示:
「從一開始,我心裡就非常清楚舟舟不是天才指揮家,但你不得不承認,他的樂感很好,他的表演很有感染力。那時,鋪天蓋地的報導都在誇舟舟,舟舟到哪演出都能給別人帶來快樂,我不想破壞這個氣氛。」
然而常識與邏輯被棄置一旁,反對和質疑的聲音被迅疾淹沒。
當時的社會大環境需要舟舟,他是一張好牌。可是狂熱之後,舟舟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人生。
這個問題,大眾當然不會去思考,媒體更不會,會為之思考的只有舟舟的父親胡厚培。
那幾年,舟舟的商業價值,支撐改善著一家人的生存狀況。舟舟演出掙了錢,母親得以接受化療,家裡還買上了新房和車。
直到2006年,舟舟的母親去世。
也是在那一年,藝術團給舟舟安排的演出越來越少,有人想為舟舟成立同名樂團「舟舟交響樂團」,為他開出月薪4.8萬元。
盛名之下,事情漸漸開始扭曲變形。
向舟舟拋來橄欖枝的人,大多不懂藝術,甚至為了利益任意削減樂團的人數,他們將至少60人的交響樂團砍至28人,但在印有舟舟照片的大幅海報上宣傳這場演出是「大型交響樂」。
胡厚培氣憤不已:「他們這是在敗壞舟舟,也是在敗壞他們自己。」
老胡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淪為商品,他決定拿出全部積蓄,接下樂隊自己幹。
這一年,舟舟30歲,胡厚培67歲。
可惜從2008年開始,演出就開始走下坡路。看舟舟演奏的人越來越少,而胡厚培一直堅守著樂團48人的底線,咬牙撐到了2013年,最終被迫關閉。
舟舟沒那麼複雜,就像從前他並不明白「天才指揮家」意味著什麼。他只知道,沒人再笑著給他獻花,父親也越來越蒼老。
2016年,舟舟得了肺癌。經人介紹,胡厚培帶著兒子南下來到空氣更好的深圳,在一家中醫院讓舟舟接受治療。
十個月後,舟舟奇蹟般地痊癒了。
這期間,深圳低山村的一家殘疾人藝術團籤下了舟舟,給舟舟和父親安排的宿舍在距離地鐵終點站兩公裡的小村莊裡,10平方米的房間解決了父子倆的衣食起居。
儘管生活拮据,但胡厚培為了讓兒子好好吃飯,每天都拖著中風的腿腳堅持走三十多分鐘的路,買菜給舟舟做飯。
舟舟喜歡吃肉,胡厚培就給他開小灶,紅燒雞塊、炒排骨、蒸鱸魚……
隨著年齡的增長,胡厚培覺得兒子「長大了」。
2019年初,胡厚培中風後,舟舟承包了所有的家務活,「我會洗碗、拖地、倒垃圾,我還要演出賺錢,照顧爸爸。」
胡厚培想過帶舟舟回老家武漢,但舟舟不樂意。他喜歡待在殘疾人藝術團裡生活。在這裡,他不會自卑,也活得熱鬧。
更多時候,舟舟一個人站在舞臺中央,聽著伴奏帶裡的歌曲,揮舞雙臂,動作卻不如從前利落乾脆。
他只是不適應深圳炎熱的天氣,偶爾也會跟從北京來的夥伴說:「我想回北京。」
胡厚培的內心曾有過失落感,但後來也就釋懷了,自己的兒子不過是個凡夫俗子。
他只是沒有想到,曾經自己用筷子做的指揮棒,會在日後掀起一場曠日持久的風暴,把智障的兒子送到巔峰又落回凡塵。
如今,他只求日子過得安寧。
現在冷靜下來,胡厚培覺得那些年的事情都是不該發生的事情,一個殘疾人曾那樣轟動世界,多少有些魔幻。
在曾經最為狂熱的那些年,他就說過舟舟不能稱之為指揮,只是沒人理會。
舟舟如今已過不惑之年,有了幾絲白髮,低垂的眼角伸出皺紋,體態發福,只是心智依舊是個孩子。
曾經的「天才指揮」,被世人遺忘,只有父親胡厚培一直陪伴左右。
可對於舟舟來說,他不理解這個社會變了,不理解屬於自己的時代已成為過去。
二十年過去,泡沫破了,只留下些水跡浸染在舟舟的記憶裡。打開自己往昔演出視頻,看到有人給自己獻花的影像,會讓他抱著父親落淚。
曾經武漢歌劇院的小環境造就了他,後來社會的大環境需要他。
在智商只相當於3歲孩童的舟舟那裡,他無從知曉關於自己的種種爭議,他只記得從1999年那個春天開始,鮮花與歡呼洶湧而來,後來突然就消失不見。
每個人都構成別人世界的一部分,身患唐氏症候群的人與所在的家庭,是社會最困難的所在。
20年來,相伴舟舟左右的父親,今年已經80歲了,頭髮已然花白。
「再給我十年時間吧。我是要先走的,我走了之後誰來照顧舟舟呢?」成為如今胡厚培心中最大的難題。
在舟舟最受追捧的那幾年,有女孩表示願意嫁給舟舟,照顧他一輩子。老胡依然拒絕了。他說,不管對方多麼情願: 「這都是不人道的。」
舟舟被時代塑造,也被時代冷落。
20年前的走紅,來得生猛又狂熱,如同他們退卻的速度。始終清醒而深愛著舟舟的人,似乎只有他的父親。
面對所有喝彩聲,胡厚培只說過一句話:「謝謝大家陪舟舟玩。」
胡厚培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大部分是不幸,但總的來說還算幸運。
即使風光不再,父親胡厚培覺得一切已經足夠。對於大多數患有唐氏症候群的孩子來說,舟舟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
舟舟還是那個舟舟,時代已不再是那個時代。
對於舟舟而言,人生就是一場漫長的童年。等待他的,是巨大的寂靜與悶熱的夏天。
那只在1984年被父親用黑色膠帶粘起來的指揮棒,將陪伴他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