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科大副教授再談「黜落」學生 學問之道如「政見之爭,宛若仇讎」
這兩天,蘇湛「火」了。
他自己都沒想到,「火」起來的原因不是因為課程,而是給部分學生期末成績打0分,儘管他的課程總是在選課系統一開通時就被「一搶而空」。
蘇湛是中國科學院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物理學史、自然科學中的哲學問題、科學技術社會等領域的研究,主講《科幻文學與影視創作系列講座》、《科學小說與科學》、《自然辯證法》等課程。
直接、坦率、大大咧咧,有點「北京大爺」的風範。講著一口濃濃的「京腔兒」,說話語速極快,3個小時的課堂中間沒有休息,快下課了還「意猶未盡」,他自嘲「有些囉嗦」。
圓臉、圓眼睛,為人隨和,總是笑眯眯地。冬天上課時,蘇湛一身黑大衣、黑褲子、黑禮帽、黑鞋子的「福爾摩斯式」穿著,學生們至今都還記憶深刻。「他看過很多書,對什麼都有著好奇心,很浪漫,有著文藝的想像,是個有趣的老師。」
蘇湛本科就讀於北京師範大學物理系,研究生時轉向了科學哲學方向。「物理幹不過人家唄」,蘇湛毫不掩飾。課堂上,當老師們在描繪一個個物理圖景時,他腦子裡總會「蹦」出許多問號:圖景到底是什麼?數學公式背後有著怎樣的深意?「認死理兒」的他,想要一探究竟。
「霍金不是說嘛,有些失敗的物理學家,他們發現不了東西,然後開始研究哲學,自稱科學哲學家。」蘇湛說。
儘管不再研究科學本身,但他沒有停止思考,喜歡讀《環球科學》,辦公桌上放著牛頓擺,門上還貼了廣義相對論的場方程。
蘇湛說,對他後來學術、思想,甚至行為言談風格產生重要影響的是博士期間對11世紀中國的科學、技術與社會的研究。11世紀的中國正處在宋代,文獻自然是文言文,材料多為「黨爭」話題。「很多人問我為什麼用古文寫公告,後來我琢磨了一下,可能跟這個有關,既雅致又『痛快』。」
● 《中國科學報》:給學生直接來個零分打擊是否太過突然?
蘇湛:首先,例行的提醒,口頭上已經三令五申了。我知道他們會有抄襲的,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可以用「無恥」二字形容,甚至整篇文章一個字不改,就敢這麼堂而皇之貼上了,而且抄襲的是名家已經出版的作品,這種行為尤其惡劣。
你編一個故事,哪怕是俗套的,梗概是抄過來的我也都接受,畢竟我們不是專業的,這次抓的全都是把人家的文章整篇貼過來,根本一點勞動都不付出,我這回決定較一下真兒。
● 《中國科學報》:有人會認為您不應該這麼做,有些「過猶不及」。
蘇湛:我的想法是,糊裡糊塗讓他過去,這才是不對的。我現在只不過是做了一件對的事情,按照原則和規矩就應該這麼做。
實際上,很多老師一方面心軟,另一方面是怕麻煩,給了學生0分以後,他們會沒完沒了地找你。我覺得學生是用來教的,教學生是不可能不得罪學生,更何況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得罪成年人,得罪也就得罪了。包括我自己也怕麻煩,所以才給他們寫了一個公告,意思就是說你們沒有對不起我,不用跟我道歉,也不用來找我,這個分數不可能修改。
● 《中國科學報》:到現在為止,有沒有同學找過您呢?
蘇湛:人沒來,但有給我發郵件的學生,有位學生和我連著來回了兩三封郵件,但我明確告知不可能修改分數。當然我也理解,他花這麼大力氣來找我,說明他還是個比較要強的學生。但是我告訴他,有些不正確的事情可能以前也做過,當時沒事,但是做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就「踢到鐵板」,這時後果便不可挽回,而這次就是這種情況。
我只能忠於職守,對任何個人沒有偏見,你來找我,我給你改,那不來找我的,我就不改,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當然,這裡面必然有因為我的功力不到,沒有發現抄襲的,那我承認你本事比我高,我甘拜下風,但是我要讓你知道,這回可能我沒看出來,你下回再這麼做,你也可能「踢到鐵板」。
● 《中國科學報》:現在師生關係這麼緊張,您的這種做法會不會不利於師生關係的發展?
蘇湛:我倒不這麼覺得,蔣介石逝世的時候,張學良送了一副輓聯「關懷之殷,情同骨肉;政見之爭,宛若仇讎。」這個在學問上也是一樣,從私人關係來講,我可以像手足、骨肉一樣來待你,但是學問上的事你不要給我打馬虎眼,該怎麼樣就是怎麼樣。
● 《中國科學報》:網上有很多質疑,您是否有壓力?
蘇湛:我這個人比較沒心沒肺,工資照拿、課照上,我這個是職務行為,只要我的僱主校長說沒問題,那就OK。學校對任課教師的一貫要求就是我的底氣。
● 《中國科學報》:這是一門公共選修課,相對來說對學生未來的影響可能不那麼嚴重,若是專業必修課,成績會影響到學生的前程,您還會這麼做嗎?
蘇湛:那肯定更得這麼做,如果是人文學院的學生出了這種事情,那是更糟糕、更嚴肅的一件事兒,說明是我出了問題,絕對要更加嚴格要求。
我們重視成績,不是為了那個數字,只是它代表了你的真實水平。你都作弊了,如何顯示你的真實水平,俗套點說,抄襲弄虛作假是壞德行的。
人生不要想「抄近兒」,還是應該踏踏實實,老老實實地,是什麼水平就是什麼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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