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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孫珺
悟瓶花之淵源,窺見中國傳統插花脈絡
徐文治介紹說,中國傳統插花,在一千年的歷史傳承中,一直約定俗成總稱為「瓶花」。「瓶花」這個概念在北宋時就有了。到了明代,有三篇很重要的「瓶花」理論著作:高濂的《瓶花三說》、張謙德的《瓶花譜》、袁宏道的《瓶史》。這是關於中國「瓶花」最經典的三篇著作。而對於文學青年來說,「瓶花」散見於古代文學名著中。《紅樓夢》裡林黛玉第一次進賈府,去拜見王夫人:「椅之兩邊,也有一對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備。」《儒林外史》裡也有:「魯編修見瓶花爐幾,位置得宜,不覺怡悅。」沈復的《浮生六記》:「餘閒居,案頭瓶花不絕。」
1976年,廣州有人編了一本油印的小冊子,就叫《瓶花》。 「這本冊子裡所有的插花都套用傳統的瓶花的概念來說,非常專業和全面。」徐文治感慨道: 「有這本冊子,說明我們的傳統插花自宋代以後一直到20世紀80年代初都叫『瓶花』,不叫花道。」
瓶花體現了中國文化最高明的地方
那麼,「瓶花」與花藝、花道的區別是什麼呢?首先,瓶花概念涵蓋的範圍要廣,不是僅僅停留在技法層面。「關注這門藝術或這門技藝背後的審美,這才是中國文化最高明的地方。」
在徐文治看來,瓶花是把所有東西糅合到一起呈現出來的這件作品和人的交流過程,是感情、情緒、審美等內在的外化。這和日本的花道是不一樣的。日本花道講求「型」,教你怎麼去模仿老師的「型」。花道,比起隨心所欲的潑墨山水,更像嚴格按照設計圖組合排列的塑膠模型。「談『瓶花』談的是它背後的文化基因和文化傳承。通過瓶花,我們可以進入到中國傳統文化的道統。」 徐文治說。
對話徐文治
廣州編的小冊子《瓶花》遠超當時觀念
廣州日報:您從喜歡趙樸老的茶詩開始涉獵於茶事,從那時才知插花之事。在您看來,由茶入花這個過程,賦予了您什麼樣的美學體驗呢?
徐文治:中國文人在賞花和茶的關係上沒有與酒的關係密切,大量的詩詞裡都提到喝酒賞花的樂趣。茶和花真正結合在一起可以說是從袁宏道的《瓶史》開始的。具體可以看《瓶花之美》裡的「茶寮」一章。
中國傳統的茶文化是很講究的,比如潮州「功夫茶不在茶之本身「,它講究的是「器具搭配之精良與閒情逸緻之衝泡。」器具精美不是指多昂貴,而是主人的品位和審美。閒情逸緻之衝泡不是指怎麼出湯等技術,而是你享受這個過程。在這個背後更多的在於跟什麼人喝茶,在什麼環境裡喝茶,喝茶時什麼心境。
茶所追求的和花所追求的,都是中國傳統文人的藝術追求和價值取向,這是相通的。
廣州日報:廣州被譽為「花城」,在您眼裡,廣州是個什麼樣的城市?您提到,1976年,廣州有人編了一本油印的小冊子《瓶花》。您怎麼看待這個事情?
徐文治:廣州得風氣之先,廣州人特別會生活。上世紀70年代的廣州,公園裡就有很多花會,很講究。1976年,廣州人編的小冊子《瓶花》非常重要,在編著者的心裡,對插花的理解以瓶花為主,而不是「花藝」「花道」。冊子裡也談到了我一直強調的觀點:瓶花一定要和環境結合在一起,講究「適」和「趣」。這本冊子不光是對中國傳統插花藝術的一脈相承,而且,展示了非常宏大的視野,它把世界上的插花分為三種:中國瓶花,東洋瓶花,西洋瓶花。遠遠超出當時的觀念,很有國際化的視野。
廣州日報:您總結中國瓶花有兩個方面:一是「趣」,一是「適」。可否具體說一下?
徐文治:「趣」首先是生趣,也就是說要把植物本身生長的趣味插出來,做到「各具意態」,這是最起碼的一步。植物自然生長的姿態,是它生命的姿態,呈現出來的是活潑潑的、美的姿態;第二是意趣。用巧意來取捨它,駕馭它。插的有沒有意思,這就是修養;第三個是藝趣。大自然的花在枝條上盛開本來就很好,為什麼還要折下來插花呢?因為大自然的花開是為了繁衍,而插花,是把它最美的一面表現出來,我們要用藝術的眼光駕馭它。
怎麼才能達到「趣」呢?我提一個概念:「適」。適,我覺得首先要「適其境」,插花先要回到環境裡。與環境不協調,插花就沒有意義。第二要「適其趣」。通過合適的手段把趣味、修養體現出來。第三,更高的境界是「適其道」。道即天道,大自然的法則。
本文來源:大洋網-廣州日報 責任編輯: 王曉易_NE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