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疑惑徘徊於斯賓諾莎的腦海,為了探究基督教思想家是如何闡述上帝和人類命運的問題,他開始跟隨一位荷蘭學者範·德·恩德學習拉丁文,這使他得以接觸到更廣闊的經驗和知識領域。
德謨克利特、伊壁鳩魯以及唯物主義之父笛卡爾等哲學家和思想家,都成為了斯賓諾莎的學習和研究對象。
1656 年,斯賓諾莎被猶太教會長老以異端學說的名義傳訊,他們問他是否跟朋友說過天使可能是幻覺,靈魂可能僅僅是生命,《舊約》並沒有提到永生的問題……
沒有史料記載他是如何回答的,但是,如果他至少能夠表面上維持對猶太教信仰的忠實,教會非但不懲罰,還會提供給他一定的年金。事實是,在 1656 年 7 月 27 日,他在陰森可怖的希伯來宗教儀式中被開除教籍。「教會將斯賓諾莎革出教會,並令其與以色列人民斷絕來往,自此時期,將其逐出教會」。
還記得嗎,斯賓諾莎曾是猶太教會最喜歡的學生,是少有的對教義帶有熱誠與鑽研精神的天才。然而,就是因為他的赤誠之心和追尋真理的態度,對教義產生了諸多懷疑,這種懷疑戳中了基督教和猶太教的要害。
斯賓諾莎懷疑《聖經》中種種說法的真實性,而《聖經》對當時的國人而言,不僅是一種堅固的信仰,還是一種愛國精神;教會不但是他們社會和政治生活的中心,也是一種被公認的禮儀和崇拜對象。
當時宗教國家的合法性還無法用「社會契約」「民主選舉領袖」等深入人心觀念,達成自上而下共識,當時那個時代,人們對國家的認可完全建立在對教義認可的基礎之上,於是《聖經》的權威性幾乎等同於宗教國家的權威。
一個遭受嚴重質疑的權威,隨時都可能面對一群人指著鼻子對它說:「我們信奉宗教,才按照教會制定的秩序和規範來生活,現在關於宗教的許多說法都是假的,那我們憑什麼還要相信?」
教會最怕這個,如果有太多人覺得自己被教義欺騙,他們就很可能聯合起來對教會造成威脅。
而且在十七世紀中葉,基督教幫助過猶太人為他們建造的教堂籌款,相當於收容了勢力弱小的猶太人作為自己的鄰裡,這時候如果哪個猶太人質疑基督教的權威,則很可能給眾多猶太人帶來被驅逐的威脅。
話說回來,難道斯賓諾莎對自己這些充滿懷疑的言論,沒有感到絲毫的危險嗎?當然不是,在斯賓諾莎的學習生涯中,曾研習過布魯諾的思想,而布魯諾就是一個遊走在國家之間,徘徊於不同教義之間的反叛者。布魯諾不停地求索和拷問,而最終被宗教審判,並被「不見血的仁慈手段」活活燒死。
斯賓諾莎不可能沒有想過自己可能走上布魯諾的老路。
也許,這只能說明,斯賓諾莎將追尋真理,視為最高的價值標準,自己的性命在這種追尋之中真的沒那麼重要。
仔細想想,這樣執著於真理與真相的叛國者也不算少了,在我們常人看來,生命彌足珍貴,為了求真而付出坐牢和被驅逐的代價,真的沒必要,太過執著就是傻,就是沒腦子。可是,這種人不正應該值得我們尊敬嗎?
我們不敢贊同,不敢效仿,甚至不敢言說,不意味著那些執著的人錯誤,相反,也許這反倒證明了某個社會和時代的問題。
他們付出太多的代價,也許只是讓社會向好的方向轉了一度,也許只是讓真相向前推進了一點。我們往往覺得不值,但他們畢竟不是我們。也許他們那種另類的價值觀更加高尚。
對於這樣的叛國者,我們就是不能表達敬意,內心還是要默默祝福吧。
參考書目:
威利斯《巴魯赫·德·斯賓諾莎》
波洛克《斯賓諾莎的生活與哲學》
勒南《馬可·奧勒留》
威利斯編《書信集》
格拉茲《猶太史》
點擊查看往期文章:
為什麼要愚民?
張藝謀和法西斯美學
人為什麼越來越沒有孝心了?
人一出生,很多東西已經被註定
一種誘姦式的消費魔咒,95%的人正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