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流工作室 王曉悅
主編|趙妍
上市三天股價暴漲31倍，熔斷12次，物農科技（WNW）堪稱2020年最妖中概股，吊打各路美股優等生。該公司運營農產品電商平臺，上市前連續三年虧損，近期也無重大利好消息。
清流工作室獨家調查發現，為物農科技暴漲而歡欣鼓舞的「股東」不在少數。
這些股東，有5年前花費7000元購買「原始股」的元老，也有近幾天，物農科技上市後才通過購物積分換取「原始股」的新人。相同的是，他們的「原始股」是以積分形式，體現在一個名為「農樣」的內部系統中。目前，這些人還在以「人帶人」的模式，繼續發展新會員。
往前追溯，物農科技與另一家湖南公司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該湖南公司曾公開兜售原始股，1750股作價7000元。目前物農科技的實控人陳培江，曾以這家湖南公司的總經理身份，親自分析上市願景。
如今，物農科技真的上市了，與其他獲得「原始股」的小股東不同，陳培江持有的物農科技18%股權寫入了招股說明書。目前陳的身價突破3億美元，真正實現財富增值。而當年一起打江山的核心人物，有兩人未出現在物農科技的招股說明書中。一份今年11月30日公布的法律文書顯示，兩人因不明原因被羈押。
12月20日，物農科技在納斯達克上市的第6天，網上仍有人在推薦物農科技的原始股。
物農科技境內的運營實體是物農科技（深圳）有限公司，旗下運營農產品電商平臺「物農網」，以官網、小程序等形式觸達客戶。
多位自稱物農網股東或會員的人士都表示，近期在物農網上消費100元，就可獲贈兩股原始股。清流工作室發現，物農網官網的後臺數據，與一個名為「農樣」的平臺打通，該平臺是會員查看「原始股」的系統。
根據會員的指示，清流工作室在物農網商城上購買食品，花費16元。隨後登入農樣平臺，馬上可以看到16元對應的兩倍積分，共計3.2個SP積分。據多位會員介紹，每10個SP積分可以兌換一股TOS，「TOS」是原始股在系統上的代號。按照這個比例，消費100元，獲得20個SP積分，可兌換兩股TOS，與「消費100元獲得兩股原始股」的說法相符。
在物農科技的招股說明書和官網中，都未能找到所謂「原始股」的相關介紹。但在官方小程序的店長招募令界面裡，提到了積分獎勵為「最高贈送3倍SP」。在物農網官網的2018年的存檔中，頁面中也有積分兌換等選項。
清流工作室據此詢問物農網小程序的官方客服，對方並未否認原始股一事，只表示商品客服只處理訂單和商品問題，建議客戶諮詢推薦人或者中心負責人。
截至12月18日收盤，物農科技的股價為77.98美元/股，折合人民幣接近800元，兩股股票價值接近1600元。花費100元，就能獲得價值1600元的股票，淨賺1500元，這是會員們目前宣傳的話術。
不過，這些原始股暫時無法變現。
上述會員表示，在農樣平臺上持有的原始股，可以通過內部通道出售，但目前還沒有開放。「目前公司，預計一年開放兩次。」屆時會員或股東可以按照物農科技的股價，將原始股賣給物農網，實現退出。因此，這個農樣平臺的登陸頁面又顯示為「TOS內部回購系統」。
這些體現在內部系統的「原始股」，並未被寫入招股說明書中。
物農科技招股說明書顯示，公司上市後，新投資者所持股份佔發行後已發行在外股份總數的24％，而原來的7家股東佔股76%，合計100%。這7家原股東背後是董事長陳培江、執行長夏長彬、董事楊漢武等多名高管，穿透後的自然人股東共計19人。
顯然，被告知手持「原始股」的人數並不止19人。
截至2019年12月31日，物農科技的在線銷售平臺上已擁有39.89萬名註冊用戶，其中約8.56萬名是月度活躍用戶，「活躍用戶」是指在過去180天內在網站上下訂單並成功購買的註冊用戶。若按照物農網設置的規則，至少8.56萬名活躍用戶，都能通過積分兌換對應數目的原始股，但他們並未出現在物農科技的股東列表中。
浙江曉德律師事務所主任陳文明表示，如果公司承諾的積分換股並未兌現，屬於合同欺詐。行為人明知自己沒有履行合同的實際能力或者根本沒有履行合同的意願，籤訂合同是為了達到佔有對方財務的目的，就是合同欺詐行為。
清流工作室發現，物農網運作上述積分換股模式，可能由來已久。一份「物農網事業視頻介紹」，同樣也提及上述積分換股的事情。
視頻顯示，智慧谷創業投資（深圳）有限公司（下稱「智慧谷」）帶領創投人投資物農網，跟隨智慧谷投資物農網後，跟投人擁有享受物農網「股值積分」的資格。股值積分在上市前可以轉讓，上市後則可以轉換成股票。
工商資料顯示，智慧谷成立於2016年，最近的核准日期是2019年4月3日，現已註銷。該公司註銷前的大股東是祁洪彬，祁洪彬曾是物農科技的職工監事。時間再往前，智慧谷深圳2018年的股東、董事長和法定代表人為夏長彬，夏長彬目前是物農科技的股東和法定代表人。智慧谷的其中一個聯繫電話，與物農科技境內的運營實體物農科技（深圳）有限公司2017年年報登記電話一致。
物農科技在招股說明書中表示，公司在線平臺於2018年中才成立。物農科技註冊的兩個公眾號、一個小程序，均在2018年後創立。但上述會員告訴清流工作室，自己手裡的「原始股」，是在5年前購買的。
清流工作室發現，物農科技的前身，可能是湖南全盛通農業發展有限公司（下稱「湖南全盛通」）。
物農科技目前的實控人陳培江，持有湖南全盛通20%的股權，另一名郭茹女士，持有剩餘80%股權，其彼時是湖南全盛通的董事長。目前物農科技的股東、法定代表人夏長彬，也是全盛通的核心人物，夏是南寧市全盛通農副產品銷售中心的法定代表人。
一個「物農網電商平臺」公眾號，在簡介中寫明「物農網」是湖南全盛通集巨資打造的農業綜合電商平臺。「湖南全盛通」的微博簡介同樣這樣介紹「物農網」；而且根據「湖南全盛通」微博內容，2017年，它還開發過一個「物農網APP」.
全盛通曾發布一篇通稿，慶祝阿克蘇全盛通公司成立，文中表示「將物農網打造成國內一家全面服務三農的電商平臺」。湖南全盛通的官方微博也曾發布文章，慶祝「物農網」平臺的子平臺成立。上述以全盛通名義註冊的帳號，在2017年底開始不再更新。
全盛通當時的分銷模式備受質疑，通過拉新人入夥，會員可以獲得新人投資額5%到20%的提成。如今，物農科技的招股說明書也顯示，物農網的註冊會員成功邀請新會員下單消費，可以獲得新人總消費額2%至8%的佣金。
此外，早在全盛通時期，陳培江就公開兜售原始股。
陳培江曾在全盛通的會議上以總經理的身份發表演講。陳培江主要負責全盛通的上市工作，其向會員介紹股權投資項目，並表示會員手中的1750股按照105的市盈率計算，將實現大賺。一個視頻記錄了全部過程。
陳培江口中的「1750股股票」，可以與網絡流傳的全盛通制度相對應。
第一直銷網曾曝光全盛通在2016年及2017年售賣原始股，只要投資7000元，就可以成為全盛通的股東，並獲得一份原始股，一份是1750股。而上述自稱在5年前購買原始股的會員，也向清流工作室透露，當時是花了7000元獲得的原始股。在多個社交媒體上，均有人發出全盛通售賣原始股的規則，價格都是7000元。
等待5年後，上述會員的「原始股」仍然停留在內部系統，以積分的形式存在。但陳培江等人，則實打實地實現了財富增值。目前，陳培江、楊漢武和夏長彬分別持有物農科技18%、9.93%和12.51%股權，身價最高的超過3億美元。
不過，彼時帶領眾人打江山的董事長郭茹卻未在物農科技的股東和高管列表中。清流工作室發現，一份今年11月30日發布的法律文書顯示，郭茹和湖南全盛通農業發展有限公司西安分公司負責人趙增濤被羈押於西安市蓮湖區看守所，具體原因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