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利平:印尼高鐵變卦,中日血拼會升級嗎?

2020-12-24 觀察者網

2015年9月3日深夜,印尼經濟統籌部長達爾敏·納蘇蒂安參加完內閣會議後對記者宣布,中日兩國提交的雅加達—萬隆高鐵(雅萬高鐵)工程方案不適合印尼,印尼政府考慮建設時速200-250公裡的中速鐵路,歡迎中日兩國就此提交新的工程方案。

印尼經濟統籌部長的表態令國際社會頓時愕然。有人認為,這是對中國一帶一路建設項目的重大打擊。一度中日「血拼」的印尼高鐵項目為何「戛然而止」?中日「血拼」印尼高鐵前景如何?

高鐵項目是取消還是修正?

根據高鐵專業人士的看法,時速在200-250公裡的鐵路仍然屬於高鐵。而印尼政府宣布把中日兩國高鐵工程方案從時速350公裡降為200-250公裡,只是項目的修正。

2015年9月4日,印尼佐科總統發表的書面聲明,明確表明了雅萬高鐵未來的命運。他在聲明中明確指出,「根據評估小組的建議,我作出以下決定:(1)我們將建設中速鐵路;(2)不論是採用直接手段還是間接手段,建設中速鐵路不能使用國家預算;(3)政府不提供任何形式的資金或擔保給中速鐵路建設,中速鐵路建設採用企業對企業的模式。因此我命令國有企業部長繼續開展雅萬高鐵建設後續行動。」

從以上書面聲明來看,印尼政府不反對興建雅萬高鐵,只是由於雅萬高鐵龐大的投資額將給政府增加巨大財政負擔,因此決定政府不直接參與該項目的建設,改由純商業模式來推動,而負責這項目推動的主要責任人是國有企業部長。

佐科總統這一表態體現了爪哇人的政治智慧。一方面,雅萬高鐵競標牽涉中日兩國政府,佐科政府不想得罪任何一方,讓這一「高度政治化項目」回歸商業項目的本來面目,由企業對企業運作,政府不直接幹涉;另一方面,雅萬高鐵龐大投資額,牽涉政府與國會商討新的預算案,在朝小野大的背景下,難免給佐科政府施政製造新的難題,政府不提供任何預算或資金擔保則能有效地減輕政府的責任和負擔,把風險和包袱甩給外國投資方。

印尼總統佐科

「壽司」和「點心」哪個更稱心?

印尼交通協會主席納囊表示,中日高鐵競爭就如「壽司與點心的競爭「。他認為,中日高鐵提出的工程方案中,可行性研究的時間和深度不一樣,雙方提出的車站地點不一樣,很難區分孰優孰劣。

為了選擇雅萬高鐵最佳合作夥伴,印尼政府可是煞費苦心。他們高薪聘請美國波士頓諮詢公司為獨立評估方,基於四項標準進行評估,即政府的承諾與風險評估;技術與安全評估;社會與經濟評估;項目建設計劃評估。

根據印尼經濟統籌部長透露的結果,以上四項指標,中國工程方案在社會與經濟評估方面佔優,而日本在技術與安全評估方面佔優,雙方提出的方案各有千秋。

中國提出的工程方案造價75萬億印尼盾(約55億美元),建設周期為3年,2015年9月興建,2019年前通車。其中60%的投資來自印尼方面,40%由中國鐵路總公司承擔。中國的國家開發銀行和工商銀行等可以直接提供全額貸款,利率為2%,不需要印尼主權信用擔保。

日本提出的工程方案造價85萬億印尼盾(約62億美元),建設周期為8年,2018年興建,2026年通車。其中75%的投資來自日本鐵路公司,25%的投資由印尼政府承擔。日本銀行可為75%的資金提供0.1%低息貸款,期限為40年。

在中國工程方案的壓力下,日本修改其工程方案,將建設周期縮短5年,即2021年完工,2019年試運營。

針對中國和日本的工程方案,印尼各方評價不一。印尼副總統卡拉明確表示,傾向於技術和成本兩個因素。

在修改後的高鐵方案中,印尼方究竟選擇日本「壽司」還是中國「點心」呢?關鍵取決於中國和日本兩國政府對修改後高鐵方案的支持力度。根據現有方案,日本不能對貸款提供全額擔保,而需要印尼政府提供擔保,很顯然,這是與印尼政府的決定相衝突的。而中國的高鐵方案,其貸款不需印尼政府擔保,具有明顯的優勢。

雅萬高鐵還要邁幾道坎?

儘管雅萬高鐵項目正在修正,印尼國內對此項目還是質疑聲不斷。印尼交通部長佐南公開表示,雅萬高鐵不是政府優先發展項目,不能動用任何國家預算,也不能在現有的雅萬鐵路基礎上興建。由此看出,繼續興建雅萬高鐵,國有企業部要獲得其他部門的支持必不可少。

其次,如何撇清利用國家預算或國家注資是一個技術性的挑戰。為了繼續推動雅萬高鐵,印尼國有企業部成立了4家國有企業聯合體,即由印尼威查亞·卡裡亞有限公司牽頭,其他3個公司分工參與,它們是高速公路服務有限公司,印尼鐵路有限公司,努山塔拉第8國營種植園有限公司。由於它們都屬於國有企業,如何保證政府劃撥企業的資金不被用於商業化的高鐵建設中,這是一個技術難題。

印尼威查亞·卡裡亞有限公司是一家集公路建設、發電站和房地產為一體的上市公司,為了避免上述誤會,該公司決定取消申請2016年國家注資3萬億印尼盾預算,以便開始商業化的高鐵建設。

最後,如何做好修改項目的盈利是關鍵。既然雅萬高鐵定位為純商業項目,那麼如何盈利是關鍵。印尼國有企業部長莉妮表示,雅萬高鐵建成後,萬隆西部將成為全國的教育中心和生態旅遊中心,並且高鐵也是對努山塔拉第8國營種植園有限公司的拯救。目前該公司擁有的茶園處於全面虧損的狀態,計劃利用該公司2952公頃的土地,建立會議中心等設施,發展會展經濟。此外,根據高鐵沿線的經濟和社會發展狀況,高鐵聯合體擬開發一些房地產項目。這方面,中國擁有豐富經驗,將給印尼帶來很好的示範效益。

針對修改後的雅萬高鐵項目,印尼國有企業部長莉妮信心滿滿,她暗示將同中國同行合作,力爭2015年開始興建該條高鐵。

中日還會血拼到底嗎

印尼是東南亞最大的經濟體,也是APEC和G20的重要成員,其地理位置優越,它擁有的7大海峽是東西方貿易的重要通道。受全球經濟復甦乏力的影響,印尼經濟出現放緩的跡象,但總體而言,印尼經濟具有明顯的後發優勢,其豐富的資源資源,穩定的政治環境,龐大的年輕勞動力和中產階級等給其「崛起」創造了良好條件。

毋庸諱言,基礎設施落後是印尼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瓶頸。而印尼政府財力有限,迫切需要像中國和日本這樣的投資者。二戰以來,日本通過政府開發援助和投資,進入印尼市場。今天的印尼,日本汽車幾乎壟斷了整個市場。印尼的資源和能源成為日本工業化的「血液」。中國作為冷戰後,進入印尼市場的「後來者」,利用華人等紐帶,大力發展與印尼的經貿合作,迄今為止中國已成為印尼的最大貿易夥伴。中國的機電產品和通訊產品在印尼大顯身手,與日本產品形成了激烈的競爭局面。

就雅萬高鐵項目來說,可能短期內看不到該項目的盈利前景,但長期來看,具有重大利好。印尼交通協會秘書長蘇梗·普爾諾莫一針見血地指出,「中日在印尼賣命地『血拼』高鐵,是為獲得更大的基礎設施項目打開的一扇門,比如雅加達—泗水高鐵項目。 一旦雅萬高鐵建成,印尼就對其技術和服務產生依賴感,中國或日本將在印尼高鐵市場形成壟斷地位。」

根據印尼佐科總統的書面聲明,印尼政府正在準備雅加達—泗水的高鐵項目和爪哇以外島嶼的鐵路網建設。雖然日本方面於2015年1月19日決定取消對雅加達—泗水高鐵項目可行性研究,但隨著印尼政府積極推動和中國的加入,一場圍繞印尼高鐵項目的「血拼」,或許不僅不會停息,而且會更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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