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郇小照
清末民初,渾源城有幾個大家族顯赫一時,他們分別是慄毓美、田應璜、薛國仁、穆郇、耿臻顯、張官、麻國華、王藎臣等家族。這些大家族均是家資殷實、位列縉紳的富戶,他們有的世代為宦,有的新近崛起,其子弟往往從小受到良好教育,通過科舉獲得功名,進而有了更高的社會地位。舊時講究門當戶對,這些大戶間普遍存在著聯姻關係,有點像《紅樓夢》裡面的「四大家族」一樣,稱其為「詩禮簪纓之族,鐘鳴鼎食之家」似顯誇大,但稱其為聲名遐邇的望族卻一點也不過份。
渾源古城閭巷縱橫,瓦脊叢布。南城由於地勢較高,不怕水淹,風水勝出一籌,慄、田、薛、穆、耿等名門望族多居於此,其府第營建的非常排場。薛家、慄家、穆家的府第除了碧瓦朱甍的三進主院外,還有跨院相連;高牆、廣廈交相輝映,主院、跨院彼此呼應,頗具威儀之感。薛府、慄府、穆府宅深院闊,氣派無比,當地人稱薛、慄、穆是「渾源三大家族」,穆家的主人就是民國時期的國會議員——穆郇。
(三十七)國會議員穆郇家族往事
一、郇父維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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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韓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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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初年,穆郇先祖穆文智從汾州府介休遷至渾源大磁窯村,到穆郇之父維岐已歷七世。四世祖穆熙、五世祖穆向雲、六世祖穆秀均世代務農,辛勤勞作,家裡並沒有讀書人。穆維岐(1848—1904.12.4,七世),字鳳山,生於道光二十八年(1848),少年時就正直誠謹,日夜苦讀,成為州學庠生。維岐善於思考,長於經營,遂漸棄科舉之路。父親和弟弟相繼去世後,他獨力支撐門庭,做事更加勤奮,家產日豐,成為大磁窯村富甲一方的大戶。
維岐原配為高氏,未育便去世。繼配田氏(1854.10.15—1933.3.2),海村人,民國政治家田應璜之族姐,同治九年(1870)嫁到穆家,是年維岐23歲,高氏17歲。穆田氏出身於渾源名門大戶,年長田應璜(1865—1927)11歲,田應璜的父親田延年、祖父田九疇均為舉人,可見其家族的顯赫。
穆維岐和穆田氏育有一子四女,子即穆郇,長女適張衡豐,次女適侯鴻□,三女適□煥章,四女適李文綬,女婿均為本地人。田氏婚後7年才生下家裡惟一的男孩穆郇,推測郇並不是田氏最長的子女,四姊妹中應該有年齡長於他者。
穆田氏「性柔順勤儉而有法度」,自嫁於維岐「相夫敬克厥愛,事舅姑以孝聞,治家嚴謹」,沒有大戶小姐的驕嬌二氣。反之,田氏將田家的重視教育、踏實勤勉、自奉節儉的良好家風帶到穆家,「大而課讀勸農,未嘗不營慮;小而廁牏灑掃,未嘗不躬親也」,對丈夫及子女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維岐發家後,謙遜之態不改,對待貧窮族人和鄉鄰儘可能資助,遇有婚喪嫁娶而無力進行者,則四處聯絡募資為其辦理,深得鄉民讚譽。
■ 大磁窯村關帝廟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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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五年(1879),大磁窯村重修關帝廟的鐘鼓樓並彩畫廟宇。工竣樹碑,穆維岐為之撰文並書丹,文曰:「重修關帝廟鐘鼓樓並彩畫廟宇碑記:嘗聞,廟非神無以見其靈佑,神非廟無以狀其觀瞻,況乎名垂漢代,忠義直貫天人,聖顯本朝,威靈常昭日月。如大磁窯村關帝廟一所先已完備,前人既費製作之精,今乃摧殘,後人詎無仍舊之意?於是鄉中父老目睹神傷,仍鐘樓之基址竭力經營,睹廟貌之汙□,捐貲彩畫,迨至聿觀厥成,人鹹睹神靈之赫奕,昭茲來許,誰弗慶禪室之崇新也?予非誇村中勝富,聊以序有創不能無因云爾。
庠生穆維岐沐書撰並書
大清光緒五年歲次已卯孟秋月上浣,榖旦。」
在碑文中列舉的捐款名單中,寫的「董事人」若干名,均捐款「佃碑小錢四吊」,穆維岐榜上有名,捐的是同樣款額。
這通碑文傳遞了這樣一些信息:穆維岐的身份是庠生,庠生是廩膳生、增廣生、附生的統稱,多指增廣生員及附學生員,屬於科舉制度中的低級秀才;他能文善書,碑文本身就證實了這一點;他是修繕活動的「董事人」和捐款者。這些信息綜合起來,可以知道穆維岐在這次重修關帝廟中起著關鍵性的作用。
■ 修繕千佛寺捐資芳名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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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佛寺距大磁窯村將近20裡,素有渾源「十大寺」之稱。光緒六年(1880),渾源知州領銜眾善士修繕了千佛寺,穆維岐參與了這次活動。在《修繕千佛寺捐資芳名碑》的碑文中,寫著「歲貢穆維岐 施小錢四千二百文」的字樣。四千二百文是一筆不菲的巨款,穆維岐一下子能捐出這麼多,可見當時已是名副其實的巨富。這次,他的身份由一年前的「庠生」升格為「歲貢」,標誌著他已成功躋身於縉紳之列,成為有功名的社會上層鄉紳。
光緒二十一年(1895),千佛寺在事隔15年後再次修繕,穆維岐又參與了這次活動。五月樹立的《萬善同歸碑記》記載,穆維岐為「福臨善地經理人」之一,但碑中並未記載捐款明細。
穆維岐既樂施好善,又急公好義。他重資購買了一些名貴的中草藥,貯藏在家中,以防萬一發生災疫疾情時,可以對患者及時救治,民眾深感其恩。光緒二十六年(1900),渾源鄉民因夏天無雨,便聚眾而抬龍王神像前往恆山祈雨,途經州城外耶穌堂時,教堂內的教民只顧做禮拜,並沒有人出來迎接「龍王」神像,激於義憤的祈雨鄉民群起將教堂拆毀。事情發生後,穆維岐嘆道:「禍其始此矣」。是年十二月,賴慶榮知州承上峰之命追究此事,穆維岐挺身而出,百般斡旋,並率先拿出一筆巨資來彌補教堂損失,最終使事情得以平息。惹禍的祈雨民眾得知後,歡聲雷動,他們高興地對穆維岐道:「公實活我」。
■ 洋堂紀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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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三十年(1904)十月二十八,穆維岐在家中去世,享年57歲。好多鄉民因為受過他的恩惠,奔走相告,哭泣流涕,用最樸素的方式來紀念這位善人。
穆維岐去世後,穆郇痛失憑依,悲慟難抑。為父親操辦後事期間,穆郇一直斟酌著為父親撰寫《墓志銘》的人,靜思默想之下,郭象升的名字從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郭象升是三晉名士,他與穆郇於光緒二十八年春同求學於山西大學堂中齋,秋闈失利後經業師田應璜保薦,來到渾源中學堂任總教習。郭象升來渾源執教兩年,雖多次聽說過穆維岐其人其事,但沒有見過面,倒是與穆郇往還不斷。穆郇有所請求,郭象升自然不能推辭,撰寫了《穆維岐墓志銘》。次年七月,刻碑石立於孟家窯村祖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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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象升撰寫的《穆維岐墓志銘》全文如下:
「金石之刻所以詔萬世,或納於內舍,或置之宗祐,其□□□於通衢者,蓋古者坊表之意。記曰行可為,坊言可為表。然坊□□□也,為較詳體例。雖不無少羼其於發揚潛德,以永有道者,無窮之思則一也。
鳳山穆公諱維岐,鳳山其字也,幼則視履端愨。□□逝,公視弟益謹,所以策勵提攜者無不至,終其世,莫敢以析爨進者。其讀書務明大義,日夜摩淬,期身踐而力行之,不為章句□□公,公遂棄絕舉子業,不克竟學。久之,父與弟相繼卒,公伶仃持門戶,自待益刻。而家日益起,遂稱素封焉。時祖母劉太孺人,母□□其不匱之思,於族黨貧乏者佽助之,無少者流蕩,於非彝者收恤而教焉。其於鄉黨也亦然。居恆謙抑自下,然接之者無敢以□□,不改者以微言諷其父兄,不為世俗情面□譽之態,聞者悚然亦莫以為懺也。裡有爭訟,必排解之,使兩無所歉。其婚喪不舉者,□言四布。邑人聚而祈雨,以小故驟掠教堂致其室,公唶曰:『禍其始此矣。』銳身出,譬喻百端,首輸巨資以彌縫之,事竟以寢。是歲也,□歡聲大騰,鹹以為公實活我。越五年,為光緒之三十年十月二十八日,而公卒於家。邑之人殷殷田田,如有所失,奔走相告,語或□子。出則必思澤及於天下,處亦為鄉黨所具瞻,其自待宜何如者。或乃以輕財好施為任,俠之行,儒者擯而勿之道,於是世道益□傾斥,蓋藏不以概其心,此豈小夫私智之所識哉?然則此雖一鄉之行,即其可以推之天下,而無扞格者也。
穆氏明初自汾州府介休,州人始遷者文智公也,既而再遷於州城南之大磁窯,自公而居大磁窯者已七世。曾祖諱熙,祖諱向雲,父諱秀,代有隱德,故老能。年五十有七,葬村南之孟家窯,直其家五裡而近。寔為恆嶽之北麓。配高太孺人無出,繼配田太孺人,生子郇字晉卿,邑庠生。四女耽於學,攝九流書習之,皆有心得。以重資蓄良藥,療冶病者, 疵厲災疫之時,人多恃公以無恐。嘗訓郇曰:『汝輩得長,為讀書人足矣!』
垣共筆硯者二年,得大聞公之行誼,餘忝掌渾教,未及謁公,而公卒。郇以狀來徵文曰,以鄉人意也,夫如公之為人,則所謂應乎。□一命之士,存心及□。浴學遺言,是曰任恤。惟公大德,斂於一方。何位之屈,而澤之長。悃幅靄如,得天者厚。瑟若圭璋,匪禮其蔀。持□□冠,解紛排難。處世獨行,躡跡東漢。不斬不礱,不揭為崇。行吾之素,濟世之窮。樹德百年,沾溉何止。有子淵騫,蔭應在此,恆山之□。
渾源州學堂總教習世愚姪澤州府鳳臺郭象升
儒學附生世愚姪□□□
儒學廩生世愚姪□□□
大清光緒歲在旃蒙大荒落瓜」
■ 穆維岐墓志銘
作於2017.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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