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篇故事的時候
我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將稿子發給男主審核
徵得他的同意後我再發
他看完後
同意我分享
並且問了我一個問題
現在的我一定會寄出這個愛心
阿杜
若干年後
你說
我會後悔自己做了一件這樣的事情嗎
我去男生宿舍區的清風閣處理一個宿舍矛盾:一個學生屢次和同學吵架,動不動就把同學揍一頓,舍友覺得他不是壞人,願意和他保持和諧的關係,於是,向我求助。
一進門,我就留意到一張床的牆面,和其他人的截然不同,整面牆的三分之二都被一個形狀佔領了,那個形狀還沒有完全成型,但是看得出是心形,這個形狀不是最吸引我注意力的,貼在牆上面的東西才是,我站在那裡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貼在上面的是可樂瓶的瓶蓋,同一種型號的,同一個廠家的,遠遠看去,紅彤彤的,很熱烈。
這個床鋪的主人在用一個個的瓶蓋表達什麼?
帶著這個疑問,我坐了下來,桌子上有一個瓶蓋放在桌面上,尚未來得及貼上牆。
老師,他出去了,估計一會就上來了,你一定不要讓他看出是我們叫你來的。
這個就是他的位置?
我指了指自己坐的地方。
是的。
老師,您來轉宿舍?一個高高瘦瘦、戴眼鏡的男生拿著一個袋子進來了,看到我很主動的打招呼了。我看到他袋子裡都是可樂。
他一邊和我打招呼,一邊將手中的可樂擺在了桌子上,五瓶,一字排開,整整齊齊的。
你很喜歡喝可樂?我站起身來往外走,很隨意的問了他一句。
不喜歡喝,我不喜歡喝飲料的。他開始脫鞋上床。
走到門口的我轉身回來,那三個求助的學生站起來說:老師,我們下去買西瓜了,再見。
那你買這麼多可樂是……
他站在床上,用一種我不知道的東西將剛才我看到的那個可樂瓶蓋貼到牆上的形狀裡,由於他背對著我,我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為了一個女孩,我喜歡的一個女孩。他轉身下床,動作很麻利。
老師,你願意和我聊一會兒嗎?
這不是我正想做的事情嗎?我的目的是來解決宿舍矛盾的,也許這瓶蓋和那矛盾有很大的關係。
非常願意。對了,你喜歡的女孩喜歡喝可樂,所以,你也愛屋及烏,和她一樣喝可樂?
她是不是喜歡喝可樂,我不確定,但是她爸爸很喜歡「喝」可樂,他爸爸有一個習慣,喜歡將喝過的可樂的瓶蓋保留起來,後來居然積攢了一袋子。有一天,她回家發現那個裝可樂瓶的袋子不見了,他才想起來,那個袋子不見有一陣子了,他爸爸也不見了。她媽媽說,帶她去一個地方,去了之後,她就明白爸爸去哪兒裡了。
說到這裡,男生擰開了一瓶新買的可樂,咕咚咕咚喝下去了一半兒。
女孩跟著媽媽去到一個小區,就在一樓,她媽媽帶著她站在一戶人家的窗戶前,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心形,掛在客廳的沙發後面,用瓶蓋做的,特別好看。她說:媽媽,我們家也有很多瓶蓋,讓爸爸也做一個掛客廳的沙發後面,肯定也很好看。她媽媽說:需要365個才能做成這個好看的「心」。她說:我爸爸那袋子裡應該夠365個。媽媽說:是的,他已經做好了,就掛在這裡。
說到這裡,男孩一口將剩下的可樂喝完,將目光轉向了我。
老師,我也需要365個可樂瓶蓋,我發現要做出一個漂亮的「心」,必須要365個才行。
你要做一個送給女孩?我問的時候覺得自己有點傻,這是個需要問的問題嗎?
不是的,那女孩一定受不了看到這樣的禮物。我先講完那個故事吧,女孩明白爸爸是和別人一起生活了,不會再回到她和媽媽的家了。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他爸爸要喝那麼多的可樂,並且將瓶蓋留下來,做一個這樣的東西擺在新家的客廳裡。
為什麼呢?我插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為了給自己時間吧,給自己一個時間道別,就像我。
道別?你不是正在開始和進行中嗎?
是道別。我體會到了她爸爸的感覺。
我凌亂了好一陣兒。難道?
那女孩媽媽後來又嫁人了嗎?
怎麼可能不嫁,怎麼可能不嫁?她怎麼可能不嫁???那正是她期待的。她從結婚前就和一個男人好,後來陰差陽錯嫁給了女孩的爸爸,她媽媽從前喜歡的那個男人喜歡喝可樂,是個富二代,說和她結婚的時候要用可樂瓶蓋給她做一個禮物,一個大大的愛心,掛在床頭,掛一輩子。
這故事裡的故事!
後來那個男人回來了,來找我喜歡的女孩的媽媽了,並且說給她一年的時間,讓她決定是否選擇和他重新開始。
女孩的爸爸後來知道了這件事兒,對嗎?
是的。所以他也開始喝可樂了,開始積攢可樂瓶蓋,他是在用一瓶瓶的可樂跟自己的女兒和妻子道別,他成全了他的妻子。
那麼,你呢?為什麼道別?
西瓜買回來了,來來來,吃西瓜。那三個學生破門而入了,抱著已經切開了的西瓜。
收拾桌子,快點,把西瓜殺了,請老師吃。一個學生開始收拾桌子,一個學生開始搬凳子。我們倆也停止了對話,西瓜殺開後,紅紅的瓤,和牆上的可樂瓶蓋很像。他沒有吃西瓜,只是看著自己的舍友。
我很渴,拿起一塊西瓜啃上了。他站起來,出去了。
老師,怎麼樣?怎麼樣?聊得還可以吧?他為什麼和我們對著幹?
我搖搖頭。
老師,我用簡訊告訴你後來的事兒吧,我就是那個富二代的兒子,我和我媽媽一起生活。我是喜歡上那個女孩之後,我們聊得多了,我才發現奪走我爸爸的人就是她媽媽,我把所有的事兒連在一起了,我明白了。等這個可樂瓶蓋心做好後,我就出國,離開那個女孩,離開我的舍友,我愛他們,我想讓他們永遠記住我,所以,我常跟他們對著幹,這心理有點不正常。牆上的「心」,我做好後會送給我喜歡的那個女孩的媽媽,快遞給她,我要報復。這個禮物一定很刺激她,我爸爸,當年沒有送給她,我,現在送給她。
我停住了吃西瓜的嘴巴,看著這條簡訊,好一會兒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幾個正在吃西瓜的學生也停住了嘴巴,看著我。我站起來,盯著白色牆壁上那個未完成的「愛心」,嘴巴裡殘留的西瓜味,苦苦的,一點也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