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內經》云:「精神內守,病安從來!」所謂內守,即是全神。全神思想最早 來自於《道德經》的「治人事天莫若嗇」。所謂「嗇」,就是要攝神、葆精、受氣、 養形。《韓非子·解老篇》也說:「書之所謂治人者,適動靜之節,省思慮之費也。所謂事天者,不極聰明之力,不盡智識之任。苟極盡則費神多,費神多,則盲聾悖狂 之禍至,是以嗇之。」《素問?經脈別論》所提出的「生病起於過用」的觀點,也與 「嗇」的論述是一致的。如七情過用就成為致病之因,「怒傷肝」、「喜傷心」、「思傷 脾」、「憂傷肺」、「恐傷腎」等均是。飲食的大飢大飽,或過寒過熱,或偏嗜,皆是 「過用」現象,足以成病。所謂「飲食自倍,腸胃乃傷」。《素問_宣明五氣》所說 的:「久視傷血,久臥傷氣,久坐傷肉,久立傷骨,久行傷筋」,也是「過用」所造 成的損害,如房室過度則傷精,均與「嗇」的要義相悖逆。孫思邈沿襲了《道德經》 「嗇」的思想及《素問?經脈別論》「生病起於過用」的觀點,強調養生要堅持一個 「嗇」字。還以「膏用小炷與大炷」作喻,認為人的精神氣血是有限的,不可浪用, 必須處處注意攝養受護,要儘量減少它的消耗。老子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 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五色、五音、五味等皆是人之本能所 必需,但如縱情於犬馬聲色,內在之神明為外在之物慾所牽累,必然不安守於神室, 要麼導致心神的錯亂而失去常態而癲狂,要麼導致精氣神的耗傷而損及年壽。
「嗇」與「中節」既有聯繫又有區別,「嗇」的含義是指人們對自己精氣神的消 耗希望能減少到最低限度,而「中節」則是指不要超過身心活動的範圍。中醫以 「中節」思想取代道醫「嗇」的思想,主要源自以下幾方面因素。
首先,「今時之人」以「樂」代「道」,長壽觀念不再被人尊崇 《黃帝內經》開篇之《上古天真論》說:「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於陰陽,和 於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 去。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人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 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快其心,逆於生樂,起居無節,故半百而衰也。」
其次,中醫學以陰陽學說為治「病」為本,神治思想逐漸被人淡忘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說:「治病必求於本。……寒極生熱,熱極生寒。寒氣 生濁,熱氣生清。清氣在下,則生飧洩。濁氣在上,則生膜脹。此陰陽反作,病之逆 從也。……陰勝則陽病,陽勝則陰病。」
再次,中醫學科特點決定中醫以醫藥學為學科內容架構,致使道醫精華思想游離 於醫學之外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說:「病之始起也,可刺而已。其盛,可待衰而已。故因其輕而揚之,因其重而減之,因其衰而彰之。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 之以味。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滿者,瀉之於內。其有邪者,潰 形以為汗。其在皮者,汗而發之。其懍悍者,按而收之。其實者,散而瀉之。審其陰 陽,以別柔剛,陽病治陰,陰病治陽。定其血氣,各守其鄉,血實宜決之,氣虛宜犁 引之。」
中國有句古話:「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取法乎中,僅得乎下。」道醫「嗇」的 目標看似高遠,多數人也不過得到一個「中」字罷了。而「中醫」所謂的「中節」 思想看似圓融,如果能夠得到「下」的結果也實屬來之不易了。道醫對人體五臟之 神的態度比較消極,認為是一種不正常的病態現象,惟有持戒方能長生。而中醫則認 為,喜怒哀樂為人之常情,也是人對客觀世界的正常體驗和反映。人生在世總有喜怒 哀樂之情志變化,豈能「如槁木,如死灰」?七情活動不可不發,可以用,只是不可 過用,過用則神散氣耗,同樣足以致病。可以發,如果不發則隱曲不伸,反而鬱而成 病。因此,人若能把握「中節」之道,識得個中真諦,則身心健康有了基本保證。七情之發必須合道,貴乎「中節」,要做到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總之,「中神」是 中醫的情志養生觀,也發明了不少情志養生法。
常人不明道醫「全神」之理,不通「中神」之法,大多數的疾病,皆來自於對 五臟之神的妄動和濫用。故唐代孫思邈在《千金要方》的「道林養性」篇中指出十 二種過度情志變化的危害性:「多思則神殆,多念則志散,多欲則志昏,多事則形 勞,多語則氣乏,多笑則髒傷,多愁則心懾,多樂則意溢,多喜則妄錯昏亂,多怒則 百脈不足,多好則專迷不理,多惡則憔悴無歡。」可見造成人體傷害的關鍵在於 「多」,「多」則超過了常度,破壞了人體的自我調節適應能力,從而導致氣血逆亂, 髒氣戕害,形成種種病變。這時告誡人們對於七情之用要保持「中節」,使之衝和為 度。誠如嵇康在「養生論」中所說的:「愛憎不棲於情,憂喜不留於意,泊然無感, 而體氣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