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微光之下
《一代宗師》是2013年王家衛執導的一部功夫電影。但僅僅用「功夫」二字來概括,也不夠準確,因為影片當中,導演意圖重現一個民國時期的武林,以「功夫」為突破口,卻沒有止步於武林,而是在那一代武人身上,向我們展現了更普世的人的命運。
王家衛拍這部電影用了10年時間,以他獨樹一幟的導演風格,將那個如書如畫般的民國時代,再次重現在觀眾眼前。這部電影在第三十三屆金像獎擁有14項提名,收入囊中就有12項,可以說是王家衛電影生涯的一個小高峰。
這部電影自上映以來,精美的畫面以及如詩的臺詞受到很多觀眾的讚賞,但是由於片長限制,裡面的人物刻畫不夠全面,也讓很多觀眾表示「沒看懂」。其中,張震飾演的「一線天」,就有很多人表示,整個角色幾乎都游離在主線之外,有點多餘的樣子。
這個角色的原型是八極拳大師李文書和民國特工劉雲樵的混合體。據說當時拍的時候,關於這個角色的情節很多,但王家衛覺得太長,最後在剪輯的時候,只留下了三場戲。對此,他曾經做過一個詩意的解釋:有時候我遇到一個人,覺得他非常有意思,印象深刻。但後來再也碰不上了,人生就是這樣。那麼,「一線天」的三次出現,他到底是想表達些什麼呢?下面我們就來分析一下。
一、冬夜車廂初見宮二,暗生情愫!
一線天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影片的後半段了。當時他完成了刺殺任務,被日本人追殺,所幸在火車上遇見宮二,在她的掩護下,一線天得以脫離危險。
江湖女兒,在危難之際出手相助,這本來就是武林俠義的一種。當面對宮二這樣臨危不懼的女子,一線天心中除了感激敬佩之外,那驚鴻一瞥克制又浪漫。不過這段戲的留白太多,兩人在這個地方遇見之後,就再無交集,很多人表示看不懂。
王家衛曾經在採訪當中說到:一線天把宮二當做知己,雖然念念不忘,但卻沒有介入她的生活,只是在身邊默默守候。由此可以看出,一線天跟宮二是存在感情線的。
兩人後面沒有交集,更別談在一起。但一線天把內心的那份喜歡變成默默守候,他的理髮店開在宮二中醫診所的旁邊,就是他守候的方式。
喜歡一個人不一定就要在一起,這似乎也是王家衛電影當中的特色。他常常是弱化情節,強調的是情緒,所以很多人看他的電影都不知所云,一線天和宮二的這場戲亦是如此,兩人相遇,為躲避日軍搜捕,同蓋一件披貉,依偎在一起。中間沒有任何言語交流,卻繪成一片旖旎。
江湖兒女,有恩必報,雖然宮二並沒有要求一線天報答,但作為一個武林正義人士,他又怎麼會忘記這份恩情呢?
二、身懷絕技,卻少了機遇,最終成為「裡子」!
這部電影既然是講武林,刀光劍影,快意恩仇,那麼就會有人得意,有人失意。在這樣的世界裡面,「一線天」的角色更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說葉問,宮二是萬人敬仰的宗師,那麼「一線天」就像是武俠小說裡面的無名高手。他的能力不比主角差,只不過是少了一個機遇。
在影片當中一線天之前隸屬藍衣社,後來感覺和軍統的理念不同,想要脫離組織,被組織追殺前跟同事說了一句:「操,八寶街、朝天宮的東西,在香港還能用嗎?」很多人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在這裡筆者解釋一下,其實在民國時期,國民黨藍衣社是在這兩個地方成立和開展。它是國民黨內具有理想主義刻苦清廉人士成立的組織,目的就是克服日本入侵的而危及,制止國民黨腐化,後來藍衣社有演變成秘密組織,做特務工作。
此時他已經在香港,覺得組織的規矩在這裡已經無效了,於是就發生了「雨夜突圍」這一幕。
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身懷絕技的他,在時局動蕩的年代,也曾心繫國家。只可惜,沒有遇到志同道合的組織,最後選擇離開,成了一名理髮師。
同為宗師,為什麼葉問可以開宗立派,名震天下,而他卻成了籍籍無名的理髮師?這也就是影片當中說的:「人活一世,有的活成了「面子」,有的活成了「裡子」,能耐是其次的,都是時勢使然。」
在那個年代,很多人都身懷絕技,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拿到機遇,拿到機遇的葉問成了「面子」開宗立派,傳承武學,欠缺機遇的一線天成了「裡子」,表面上開的是理髮店,實際上卻是八極拳拳館。
因此,他們在王家衛的心目中是平等的,他們都在為保存祖宗留下來的東西而努力。
三、作為一代宗師,對武學精神的傳承與發揚!
影片當中,宮老爺子為了發揚武學,決定造一個時勢,打破南北閉塞,各門派之間的封閉發展模式。這樣才能夠集百家之長,讓中華武術更上一層樓。但實際上,當時的東北已經被日本佔領,中國局勢將會越來越混亂,宮老爺子怕宮家的武學失傳,這才有了這樣一個想法。
但在葉問看來,武學傳給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精神和記憶的傳承能否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跟門派,地域這些都沒有關係。
後來馬三投日殺師,心高氣傲的宮二廢了他的武功,自己也奉了道,不傳藝不留後,宮家的武學最後還是失傳了。從這我們可以看出,傳承的丟失大都源於內部,而非外部。
除了武學,中國的很多傳統技藝都在丟失,影片當中有這樣一個場景,宮二去了依舊清真飯店吃飯,點了一些清真菜,老闆說,這些菜早就沒有人做了,這些手藝因為沒人傳承,最後全部失傳。
所以,一線天在影片的最後一次出現,也是為了挽救武學做出的一個掙扎。三江水帶人來收保護費被一線天打了一頓之後,想拜他為師。當時他滿臉嫌棄的說:「教你,糟蹋了祖宗的東西。」
其實在這裡,他面臨了一個傳不傳的選擇。武學的傳承是一個很莊重的事情,不僅門檻高,規矩也多。像三江水這樣的人,是很難成為傳承人的。可如今的局勢讓他不得不做出妥協,明知道三江水是一個地痞無賴,還是決定收他為徒,教他八極拳。在他看來,只要三江水願意學,願意去傳承這個功夫就可以了。就像電影當中所說的,能傳一點是一點。
也正是因為他捨棄了很多老祖宗的規矩,點燃屬於自己的那盞燈,讓八極拳在香港廣為流傳。
總結:
在整部電影當中,「一線天」雖然只出現三次,並不是說王家衛對於這個角色不重視,而是在他看來,好的東西,僅僅驚鴻一瞥就足夠讓人永生難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