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年來,獅腦山上的每道梁、每道溝都留下了苗培紅的足跡。造林護林就像四季變化一樣,早已在他的心裡形成了固定程序——春天,他關心哪棵樹沒出芽、哪棵樹待剪枝;夏季,他瞅著長勢不好的樹,檢查是否有病蟲害;秋冬防火季節,他更是緊盯進山路口,看是否有人帶火種上山。
林場的20多名職工當中,苗培紅有「三長」:工齡最長,在林場待的時間比家裡長,林區山路走得最長。朝夕相處,工友們親切地叫他「老貓」,不僅因為「苗」和「貓」的音相近,還因為他像貓一樣機靈勤快,有責任感,最能耐得住寂寞。時間一長,苗培紅也喜歡上了這個暱稱。
在寂寞中堅持
獅腦山林場離市區約3公裡,經過林業工人半個世紀的精心建設和維護,如今林地面積達1.05萬畝,森林覆蓋率近58%,成為山城的綠肺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順著山間的硬化路走進林區深處,滿目是鬱鬱蔥蔥的樹木,人們穿行其中,只能聽得到風穿過樹梢呼呼的聲音。長年在城市居住的人偶爾來一次會為這樣幽靜的美景而流連忘返,但久居山上心裡總感覺空落落的。今年54歲的苗培紅18歲進林場工作,大半輩子與林為伴,儘管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但難免有時會有種寂寞湧上心頭。
「在林區工作對這種感覺不陌生,時間長就習慣了。」苗培紅說道。偌大的林場除了固定的後勤和監控的幾個人外,剩下的20來人就像撒豆兒一樣,每人分管一個責任片區。老苗就是其中的一顆「豆」。
對於這樣的寂寞感,作為林場職工子弟的苗培紅十分了解。高中畢業後,他從父親那裡接過頭來到這裡,成為林場建設的接班人。當時的高中畢業生,學歷也算高,來到林場後,單位領導把他安排到果樹隊。苗培紅聰敏好學、踏實肯幹,單位領導十分賞識,就讓他與一個負責水電維修的師傅一邊學習樹林管護,一邊學習供電管理知識並進行專業培訓。久而久之,他便成為單位的「多面手」——有時是電工、有時是護林員,哪個崗位都能勝任。
林場的大多工作是林木管理和護林防火。這些關鍵的時期,職工們被分配到各自的責任區。從林場駐地到責任區儘管全是下坡路,苗培紅也要連續步行半個多小時、穿越幾個山坳。巡山期間,他會不時拿刀將旁邊的枝丫、茅草砍掉。偌大的山林一天難得碰上幾輛車、幾個人,但苗培紅說,巡山的快樂就是用對講機和隊友說話,告訴他們自己碰見了一隻松鼠或者看到了一隻野兔。就這樣的一個話題,幾個人也許會說上好一陣。在短暫的熱鬧中,聲音的主人都不知道對方身在山林的哪個角落。
30多年來,苗培紅經歷了林場的成長,林場也見證了他從青年到壯年再一天天變老。他說,長年與林為伴,讓他形成了沉靜的性格。有時,他會覺得自己像一棵樹,不急躁,耐得住寂寞。
在快樂中播綠
苗培紅會種樹、會修剪、會電工活兒……但是,他還是最喜歡種樹,這讓他有一種親近感和成就感,「看著樹苗今年長了幾寸、明年又長几寸,就和看自己的孩子長大一樣」。
林場每年都有造林計劃。種樹得看節氣,每年春秋兩季大家會馬不停蹄地種樹苗。除了時間緊,種樹難度也大,大部分是幹石山。大多時候,他們都要在石頭地上鑿坑,回填新土才能種活樹。大多山地的林場,種樹難以通過機械完成,刨坑、換土、澆水……每一個程序都需要人工。年復一年的植樹,林場的大多數面積綠了,而未綠化的地方大多在一些地勢陡峭和作業環境差的區域,被他們稱為綠化的「硬骨頭」。
2008年晚秋,單位決定對一面山坡綠化。這塊「硬骨頭」是一面約60畝的陡石坡,此前是採石場。多年的採石使山坡上的石塊變得疏鬆,有的地方剛一踏上去就會有石頭滑落。苗培紅和同事們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用鎬頭鑿洞攀登,然後背土、背水、背樹苗,一次次、一趟趟……用了兩個多月才將這面坡全部綠化。那段時間,老苗一天下來累得腰酸背痛,可第二天又會準時出現在工地上。
這樣的情況在林場並不少見。2010年秋季,苗培紅和同事們對林場附近的一處砂石坡進行綠化。砂巖上刨坑為他們作業帶來了不少麻煩。想要植樹,首先必須在巖石上用電鑽打眼,再用鎬、鍬將鑽碎的石塊挖開,然後將土填回。幹不到一半,大家幾乎是精疲力盡,有的人也灰心了,想打退堂鼓。看到這些,老苗給大伙兒遞了些水,休息了一陣,突然站起來喊了一句:「夥計們,再加把勁,不幹完咱可都不能回啊!」說完,他操起電鑽又奔向另一個目標。看到老苗的勁頭,大家也被他感染了,紛紛拿起工具吆喝著、說笑著,互相鼓舞著投入了「戰鬥」。
30多年中,林場的每一次植樹造林,苗培紅都參與其中。走在林場,他能隨意說出哪些樹是啥時候種的、哪片林是啥時候栽的,有時還不由得站住腳撫摸這些樹苗。苗培紅說,「種樹讓我覺得充實而踏實」。
在責任中守護
11月7日中午,林場火情監測臺上寒意陣陣。
「老貓,下來吃飯吧!」聽到同事呼喚,正在監測臺上的苗培紅應聲從觀測臺第三層「騰騰騰」小跑下來,手裡還提著兩個暖水瓶。
這個12米高的監測臺是林場的制高點。在這個像筒子樓一樣的觀測臺內部,有三層木質結構的陡梯,每層大概20個臺階。沒上過監測臺的年輕人上下都需要手扶著慢慢攀爬,可長年在這裡工作的苗培紅上下卻如履平地。他說,爬梯子不算啥。寒冬臘月,這裡沒暖氣,穿著棉衣還得再披上軍大衣。身上是暖和些,可手和腳經常會生凍瘡。尤其在風大的時候,整個監測臺隨風搖擺,沒待慣的人都不敢上去。
比起護林防火工作的那些難忘的事兒,監測臺的那點苦在苗培紅看來根本不算什麼。有一年春季,他正在給蓄水池加水,忽然發現十幾米開外冒起了煙,大家趕緊操起工具滅火。但一股風過來,不僅火勢大還順著風朝苗培紅那邊撲去。這裡的樹老苗和同事們剛種上沒幾年,長勢很好。眼看心血就要付之一炬,他心疼極了,直愣愣地杵在那,手裡的滅火彈也忘了拉線。「老苗,你傻了,快扔滅火彈!」同事們的吶喊讓苗培紅回過神來,趕緊向火苗扔滅火彈,緊接著提起身邊的滅火工具,瘋了似的朝火打去。大家的一通努力,火撲滅了。苗培紅顧不得清理自己滿身的灰土、查看自己是否有傷,撲到燒毀的樹苗旁,邊看邊說「白了,白了……」
獅腦山林場成立於上世紀60年代。如今,林場管護工作環境也逐步改善、設施也先進了不少。30多年來,教他經驗的老職工退休了,和他一起共事的同事調離了,一茬茬的年輕人也陸續來到林場的各個崗位。然而,苗培紅還是一直幹著老本行。工作中,同事們出於對他的尊重和各方面的考慮,總是讓他到監測室、報情站等工作強度相對不大的崗位。可他卻閒不住,大夥巡山他跟著,不時給新來的同志聊聊過去的故事;大夥研究工作,他總會說上幾句,給個建議;大夥工作間隙歇會兒,他就在林區走走看看,替同事們分擔。大夥勸他歇會兒,他總說:「該著的,該著的。」
高堖咀、老貓頂、老鷹背、白沙巖、石頭山、黑山……林場職工根據每座山頭的特點、每條溝的特色給一山一溝都起了名字。而對應的山坳就像刻在老苗心裡一樣,巡山路上他時刻保持警惕,夜裡值班也會爬上監測臺仔細觀察,一點兒也不含糊。人們覺得林場的事情小又雜,可苗培紅卻覺得很重要,有時還會和家人說說。時間一長,他就形成了一種語言習慣「山上,山上……」。同事和親友有時和他打趣:「總是山上的事兒,說點別的哇?」他總是樂呵呵地說:「那跟你說些啥呀?」
護林防火工作久了,苗培紅也總結了一套經驗,核心就是一個「勤」字:腿勤,平時多跑多看,檢查隱患和危情;腦勤,經常梳理思維,保持清醒頭腦,發現情況,準確判斷;耳勤,多聽些信息,多與人溝通交流,分析可能出現的狀況,及時採取防護措施。
眼下,正是森林防火期。巡山中,見人、見車他都會攔下,不忘叮囑一句:「千萬別用火啊!」巡山路上,鬱鬱蔥蔥的林海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精神,不時有幾隻鳥兒飛落在樹梢。看到這些,人們就會明白苗培紅的愛綠情懷。(任繼萍 盧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