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傍晚,村口總會有一個女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睛直直地望著路的遠方。
這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說來話長,幾十年前的一天,這個小村熱鬧非凡,是個大喜的日子。這個村的一個漂亮的小夥子,娶來了一位俊俏的媳婦,鑼鼓聲,鞭炮聲響成一片,大夥都為這對新婚夫婦高興,擺酒宴,吃餃子整整鬧了三天。婚後小兩口恩恩愛愛。一個多月過去了,這時正是外出打工的季節,小夥子和村裡的幾個同伴,打點好行李,準備外出打工掙錢了,臨走的那天,新媳婦把新郎送到村外,依依不捨的告別了,誰知這一別竟是訣別。
幾個月後噩耗傳來,在工地由於沒有按操作規程操作,新郎和其他兩人因事故身亡。聽到這個消息,新娘哭地死去活來,誰也勸不了,哭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的傍晚,天空突然黑雲滾滾,雷聲大作,人們都忙著收拾怕雨淋的東西,她卻拿著一把雨傘跑到了村口,眼巴巴望著伸向遠方的村口的路,有好心人看到了,忙上前去勸她,馬上要下雨了快回家吧!她卻喃喃地說,我要等他回來,我要等他回來……總是重複著這句話。突然一道閃電跟著一個響雷,大雨譁譁地下了起來,越下越大,一直下了半宿。人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的家。從此以後每到傍晚,就有一個女人站在村口眼望著遠方。她俊俏的臉龐,還有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呆滯的目光。
太陽從東邊升起,從西邊落下了,月亮圓了又缺了,村口的那棵大槐樹開花了又謝了,葉子長出來了又落了,田野綠了又黃了。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不論颳風下雨,酷暑嚴寒,每到傍晚,這個女人就會出現在村口路旁的變壓器旁邊,向道路的遠方張望著,她穿著整齊,夏天拿一把雨傘,冬天拿一件綠色棉大衣。開始有些好心人勸說幾句,她的回答總是,我等他回來,我等他回來。孩子們放學回家,也會轉過頭看她幾眼。時間長了也就沒人理會了,就當沒這回事兒一樣。人們過來過去也不多看她一眼了,好像變壓器旁的電桿又多了一根,冷冷地戳在那裡。剛開始娘家人也來過幾次,勸她回老家去住,但她總是眼睛直直地說,我不走,萬一他回來了家裡沒人可不行,我要等著他。娘家人沒辦法只好回去了。
年復一年,轉眼幾十年過去了,俊俏的新媳婦變老了,滿頭的黑髮變白了。去年冬天的傍晚,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手裡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又向村口走去,天下雪了,雪花落在她蒼老的白髮上,分不清是雪花還是白髮,顫悠悠的右手拄著拐杖,左胳膊下挾一件退了色的棉大衣,不眨眼地向遠方望著,望著。
前些年村裡給她辦了低保,現在又辦了五保。她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了。今年冬天又到了,但始終沒有看到村口站著的這個女人,有人說她病了,出不來了。又有人說去了養老院。唉!這個在村口站了一輩子的女人啊!這個痴情的女人啊!
太陽又落了,但這個女人卻不見了,只有那冰冷的變壓器和電桿靜靜地戳在那裡,村口的那棵老槐樹幹巴巴的枝杈伸向天空,像是在給過往行人訴說著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