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羔羊》有著非常出色的電影語言運用。這部影片不僅僅是一部偵破片而且還是一部心理分析片。影片有著大量的篇幅來展現人物的內心世界,探討人物的心理過程,而幽暗的鏡頭處理、高超的音樂運用和非正面表現的暴力鏡頭,更為影片增添了驚心動魄的緊張氣氛,其藝術手法的運用令人讚嘆不已。尤其是片中對漢尼拔的脫逃這一情節的鏡頭處理更是尤為出色,可稱得上是電影中的典範之作。電影開始於一片叢林,見習特工克拉麗斯在其中訓練奔跑。叢林在文化象徵中是代表人性的潛意識,因為裡面似乎隱蔽著許多未知,每年春天許多植物可以從其中產生,而在冬季你不知道他們在哪裡?特別是那種帶有黑色淤泥的叢林,更加象徵潛意識的深處。然後她通過跑步而走如一現代辦公樓,這可以視作意識的層面,一些可以被控制的層面。問題總是在意識層面被交代,但它發生在潛在的層面。這是精神分析的根本觀點。而後,克拉麗斯被派去和一個以前傑出但後來變態的心理醫生漢尼巴爾會談。這場景來自地下監獄。按照榮格心理學的提示,這些地下的房間總是代表著許多集體無意識中的東西,我們在象徵的層面可以將之視作我們每個人的陰影。當我們夜晚去一個有恐怖氣氛的地方,我們所感覺的恐怖其實不來自環境,而來自內心。這是內心無意識中的氣味。榮格曾經提出陰影並不總是壞的,它是我們的本能中的智慧的象徵,你如果合適的和它交流,它是可能帶有智慧老人的性質告訴你一些什麼。我們在這裡開始。
這部電影大量的使用了長焦距鏡頭,本片的兩名主角都是學習心理學的,固然會在心裡互相角力,這個時候的兩人的表情和神態都相當微妙,而兩名演員的表演功底完全可以將這些微妙的細節展現出來,任何一絲神情上的變化都可以說是代表著整個角色內心的變化。《沉默的羔羊》中大量的在漢尼拔和史達琳的對話過程中使用長焦距鏡頭所拍攝的人物大特寫,尤其是漢尼拔的大特寫更是擁有大部分比例。大特寫使人物佔據畫面的主體,強調了人物同時又放大了所要突出的神態細節。使用長焦距鏡頭拍攝還可以還原人臉部的透視正確比例。當主角第一次出現在圖書館外時,攝影師運用長焦距鏡頭進行拍攝,前景是正在接受記者訪問的巴爾的摩精神病醫院主管奇頓醫生,而後景是剛剛被奇頓醫生耍了的女主角。鏡頭開始前景是實的,景深很小,而後女主角入畫走近,焦點便對準了女主角,隨著女主角的出畫,焦點又實回到奇頓醫生上,這不僅是為了突出拍攝的主體對象,同時也給這個場景劃分了兩個表演區域,這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表演區域其實是有關聯並且互相影響的,兩個人的關係很自然的通過這個鏡頭表現了出來。這個鏡頭啟發了我不少,我認識到關於通過焦點的變換也可以成為一種表現手法,表演區域的劃分可以不再通過構圖或者置景來劃分。
當電影改編自為許多人所熟識的暢銷小說時,這部電影就會很難拍。導演喬納森·戴蒙無疑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沒有因噎廢食,還是把握住了機會。在我前文提及的漢尼拔出場的第一幕中,如果演員的演技稍遜一籌,或許我們看到的就將是一部失敗之作。但,那是偉大的安東尼·霍普金斯!這個英國人秉承了歐洲電影人的傳統風格,極其注重角色的內在性。影片中很多霍普金斯演繹的瘋狂情節與段落被戴蒙所保留,使漢尼拔的邪惡得以延續。因此,不可避免的,朱笛·福斯特被霍普金斯搶去了不少光彩,但女探員克萊麗絲的勇敢與堅定依然是影片的核心。雖然她穿著的品味並不高雅,還試圖要掩飾她的西維吉尼亞口音,更有那一直糾纏著她的夢與回憶,但她能夠鼓起所有的勇氣去面對,面對兇殘的殺手,面對自負的上司,面對身邊一雙雙輕視與好色的眼睛……面對自己。她竭盡全力要去拯救那個被比爾抓去的女孩,同時這也是為了將自己從噩夢中喚醒。而那個夢,我們其實每個人都有。這是一部傑出的電影,由一群傑出的人創造了它,並獲得了傑出的成就。它囊括了當年奧斯卡含金量最高的五項大獎: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劇本。是承認,是肯定,是詮釋。在影史上值得我們再三回味的電影並不多,但無疑《沉默的羔羊》是其中之一。
本片中最為人們津津樂道的人物出場非漢尼拔莫屬。首先片中的其他眾多角色都對漢尼拔這個人物進行的描述,他吃人、血腥、冷血、異樣優雅的暴力等等印象都通過了影片頭五分鐘內的對話逐漸形成於探訪者克拉麗絲和觀眾的腦海當中,而這些對話都是通過角色的特寫正反打完成了,大大地加重了克拉麗絲和觀眾的壓力。這些話語甚至重複出現,但出自不同的說話人之口,其意為發生了變化。例如當這些警告的話語出自克拉麗絲上司之口時,充滿了對克拉麗絲的愛憐和重視,但是從後文來看,上司對克拉麗絲探訪漢尼拔的目的仍然有所保留;出自監獄長契爾頓之口時,充滿了性挑釁意味,甚至有點拿腔作調,以囚禁漢尼拔而自傲;而出自獄警巴尼之口時,傳達的則是純粹的保護和提醒。三人的話語塑造了各自的性格同時,也深化了克拉麗絲這個女性角色在片中舉足輕重的象徵地位,也加大了觀眾對將要出場的漢尼拔的懸念。電影主創巧妙地把漢尼拔安排在深深的地牢的最裡面的牢房裡面。在最終見到漢尼拔之前,還要經過其他死刑犯的牢房。隨著克拉麗絲慢慢移動腳步和她的視線,我們看到了三個其他死刑犯。第一個死刑犯緊抓著欄杆,眼睛貪婪地看著看著克拉麗絲;第二個死刑犯靜靜地坐在牢房裡面的隱隱當中。第三個死刑犯頭髮散亂,在牢房裡面上竄下跳,口中充滿汙穢的語言。但是到了漢尼拔所在的牢房,則完全不一樣:明亮的燈光,沒有了鐵欄杆,取而代之的卻是加厚的玻璃,仿佛是一個展覽櫃。他看著緩緩接近她的鏡頭——看著克拉麗絲的雙眼,看著觀眾的雙眼。
至今不能忘記的是漢尼拔博士那摘下任人臉面具後撲向警衛的咧嘴笑容,全片用音樂和剪輯很成功的營造了詭異恐怖的氛圍,不斷出現的是《哥德堡變奏曲》,在最後女探員進入房屋抓捕時還用了一個特別巧妙的時空轉換的剪輯可以說把整個氣氛調到了最高潮,而最後也運用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尾,漢尼拔博士逃走了,他又回去製造怎麼樣的故事?讓人不寒而慄似乎他隨時可能出現在我們身邊。本片是漢尼拔系列的開篇製作,安東尼飾演的漢尼拔實在是太經典了,誰都沒想過拍攝這麼一類電影,雖然本片劇情只是講述女主史黛琳在漢尼拔的幫助下破水牛比爾一案,但是作為副線已經很吸引人了。漢尼拔的性格塑造也非常棒。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安東尼霍普金斯塑造的反社會超人形象,反而獲得了社會主流意識的摩拜,也許在個人魅力的面前,人人都患上了斯達哥爾摩綜合症,我們都有了受虐傾向。叛逆的基因被吃人醫生喚醒,此刻我們的心中不再有和諧,只有渴望破壞制度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