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年裡令人憂心忡忡的農產品突然成了創業樂園和投資熱土。2009年2月底,網易創始人、前「首富」丁磊突然宣布投身養豬業,儘管丁磊養豬還停留在口頭上,卻已經成為坊間最熱門話題。與此同時,醞釀兩年之久的《食品安全法》終於在人大常委會上審議通過,並將於2009年6月1日實施。
過去一年裡令人憂心忡忡的農產品突然成了創業樂園和投資熱土。2009年2月底,網易創始人、前「首富」丁磊突然宣布投身養豬業,儘管丁磊養豬還停留在口頭上,卻已經成為坊間最熱門話題。與此同時,醞釀兩年之久的《食品安全法》終於在人大常委會上審議通過,並將於2009年6月1日實施。這部法律在丁磊和他的支持者眼中,恰恰是支撐新農業崛起的關鍵,「中國人對食品安全和品質要求的提升將推動農業真正步入現代化」。
餐桌上延續環保生活
那些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就投身農業的傳統實業家們或許難以接受,但現實是,今天的農產品市場已經和過去大不相同。2009年除夕當天,北京沃爾瑪山姆會員店的蔬菜專區前擠滿了為年夜飯大肆採購的人們,而這裡有機蔬菜的價格足以令普通消費者大吃一驚。用保鮮膜簡單包裝的韭菜,每捆不到1斤售價10元,一把不到半斤的香菜也要7元多,如此價格並沒有打消人們的購買慾。另一些消費者更喜歡依照口味做出選擇,他們購物車裡的有機豬肉、山黑豬價格比普通豬肉高出一倍還多,「但味道確實更好吃」。對於仍然按照傳統方式經營農產品的企業來說,改變來的太快了,但這還不是變化的全部。
如果只看價籤,很難理解人們為什麼願意為1斤菜付出十幾二十元,但假如了解有機蔬菜與普通蔬菜的化肥用量之差,或許選擇有機蔬菜的意願就會大大增加。在沃爾瑪,掃描一下外包裝上的條形碼,屏幕上就會出現這盒蔬菜從種植、採收、包裝到運輸的全過程,這樣的安全監控也會讓消費者感覺物有所值。綠色食品、有機食品、無公害農產品,儘管許多人仍然搞不清它們之間的區別,但這並不妨礙越來越多超市為此開闢專櫃。2008年夏天,綠色和平組織甚至專門印發了一本《2008北京有機指南》,上面詳細標明了哪些超市、餐館和專賣店能買到有機產品。
據說每次食品衛生出現危機後,有機食品銷售就會掀起一次小高峰,可更多人選擇有機食品並非僅僅出於對食品安全的擔憂。與那些明明買得起更大排量,卻仍然選擇1.6升汽車的消費者一樣,他們試圖在餐桌上延續自己的環保責任感。對「樂活族」來說,有機食品意味著讓土地回歸更自然的耕種方式,讓家畜更人性化的養殖模式,同時也代表著更健康的、可持續的生活方式。有機農業並不能完全解決日益嚴重的環境問題和土地壓力,但至少為農業的新出路提供了一種可能性。
和餐桌變化同時出現的另一個現象是,越來越多城市人選擇住在郊區的時候希望能擁有一塊自己的土地,在上面播種蔬菜甚至糧食。這種極端個人化的城市農業當然不可能成為消費主流,就連自給自足都很難做到,但卻反映出人們試圖改變生活方式的期望。甚至這一行裡的許多創業者最初的動機就是為了讓自家人吃到更放心更健康的蔬菜。
如果單純以商業眼光看,有機農場遠非賺錢捷徑。手工除草,堅持使用天然肥料,這樣的成本註定只能走高端路線,而目前的銷量還遠遠達不到主流市場的規模。「農業本質上是滿足最多數人需求的大眾市場,但個別領域也存在一些高端市場,特別是養殖業,產品有明顯的等級劃分。」中國社科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產業與區域經濟室主任張元紅告訴本刊記者,「但高端市場總量有限,而且增長非常緩慢,不適合大規模發展,對於後來者來說,進入難度更大。」另一個現實是,一些企業並沒有足夠的生產基地來滿足市場需求,甚至出現了直接從批發市場採購後打上自己標籤的現象。「企業從外部採購的現象並不少見,完全依靠自己生產不僅產量不足,而且利潤水平也不會很高。」
長期關注新農業的達晨創投投資總監傅哲寬認為,在農產品市場做高端消費品「永遠做不大」。「只能賺點小錢,很難成為大企業,對投資者的吸引力當然也不夠大。」傅哲寬對本刊記者說。他給出的建議是,最好同時在幾個領域出擊,但這無疑對經營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沒有規模就沒有效益,自然也難創立品牌。」利農集團創始人、CEO馬承榕委婉地指出。馬承榕正在用工業化方式在鋼架大棚裡生產蔬菜,產品價格則只比同樣品質的蔬菜高15%到20%,用馬承榕的話說是「高端產品中端定價」,以此迅速提升市場佔領率。更令人驚訝的是,「利農」並沒有選擇有機食品為賣點,儘管農場使用的肥料中70%是有機肥。「有機食品現在更多是概念,如果完全按照有機標準操作對企業制約太大,比如3年內不能使用任何化學物質,產地周圍幾百米內不能住人,而目前訂單的數量並不足以支撐企業投入。」馬承榕對本刊記者說。
現在斷言有機農業的前途或許還太早,中國龐大的市場決定了新農業的遊戲規則不可能只有一個,但必須承認的現實是,在中國農產品的巨大市場上,儘管我們已經擁有伊利、蒙牛,擁有雙匯、雨潤,但在更多行業裡既缺乏龍頭企業,也沒有大眾熟悉的品牌。馬承榕因此樂於看到更多企業和投資人關注新農業。「中國正在經歷從傳統農業到新農業的轉型陣痛,這期間大家都在尋找模式,可以說是百家爭鳴,我相信未來三到五年內中國農業就會有質的變化。」他說。
新農業的門檻與盈利
如果從傳統農業一步跨越到有機農業難度太大,那麼能不能找到一條更加現實的中間路線?馬承榕給出的回答是:「做一家植物工廠,按照格式化、標準化方式生產蔬菜。」他創辦於2004年的利農集團目前已擁有1.8萬畝蔬菜農場,2008年銷售額達到1.5億元,利農希望讓蔬菜「像可口可樂那樣標準化」,由此打造出「中國蔬菜第一品牌」。
在利農的大棚裡,選擇種什麼、何時種甚至比如何種更重要。馬承榕舉了一個簡單的例子:「在北方,冬天種大白菜是賺不到錢的,如果你在夏天能種出大白菜可以賣到好價錢。而在高溫高溼的南方,夏天綠葉菜的價格非常好,所以廣東有些農民甚至會跑到北京、甘肅去種菜,再運回南方市場銷售。」雖然利農的產品主要供應大型超市,但他們的供求信息卻是批發市場得來,馬承榕認為那裡的一手消息更準確。「利農的信息系統裡有我們主要市場每月的蔬菜品質、銷量和價格的變化,以此來制定最合理的種植計劃,保證每種蔬菜批量上市的時候是價格最好的時候。」
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必須擁有現代化設施讓蔬菜按照計劃生長,鋼架大棚、從以色列引進的滴灌設備是外來者最容易看到的,而背後看不到的,是對蔬菜生長的精確把握和質量控制。以上海青為例,在利農每畝地種植18萬株,每株間距5釐米,22天採收,每株重量8到12克。「很多人問我,你們怎麼給一棵菜設定質量標準?實際上,嚴格按照標準化方式生產的蔬菜每棵重量誤差只有5%左右。」拿西紅柿來說,利農的要求甚至具體到了每一株上掛多少果,「多餘的必須剪掉,以確保產品質量」。一方面,傳統農業繁複的工序流程被極大縮減,種植上海青從十幾道工序簡化到了兩道,真正需要一線工人動手的只有播種和採收,效率比過去提高了10%。「我認為現代農業的技術一定是傻瓜式的,一線的操作越簡單越好,更多由技術人員和機器完成,比如工廠化育苗系統和我們從以色列進口的滴灌設備。」由此看,新農業的工業化與精細化並不存在矛盾,事實上正是精細化操作確保了產品質量。
成本核算是經營新農業的最大難題,對於前期投入巨大的新農業工廠來說,如何確保企業的盈利能力?建設一個1000畝的農場至少需要投入6000萬元,周期長達8個月,成本似乎高得驚人。不過馬承榕算的卻是另一筆帳:「我最開始曾經用過竹棚,一次性投入好像比鋼架大棚省了不少,但竹棚每年都要維修,而鋼架大棚的使用周期能達到10年,從折舊成本來看竹棚其實更貴。」基礎設施的改變帶來的還不只是這些,和露地種植相比,大棚裡農藥、肥料的用量節約了30%。利農每年從世界各地種苗公司的3000個品種中選擇最好的,「就拿西紅柿來說,我們的產品甜度能達到11,已經接近西瓜的甜度了,和市場上那些聖女果相比,當然更有信心吸引消費者」。在產品規格上,利農獨出心裁地把西紅柿成串出售,消費者很自然感覺到產品更新鮮。
利農模式提供了另一種可能,用更加精確的標準化生產無論品質還是價格都更有吸引力的農產品,但他們的產品並非只賣給金字塔尖上的少數人,從而使企業通過規模銷售實現了可觀的利潤。在傅哲寬所處的投資圈子裡,大多數人對農業的認識依然擺脫不了「周期長、回報率低」,「一些傳統農業企業做到現在純利可能只有幾個點,這也讓它們遇到了發展瓶頸,但對新農業來說,回報率遠比外界想像的高」。傅哲寬告訴本刊記者。在他主導下,達晨創投公司2006年投資福建聖農時後者的年盈利能力已經達到幾千萬元,至今達晨創投對「聖農」的兩輪投資總額達到1.2億元,「據我所知聖農已經在醞釀上市工作」。
從事肉雞養殖的聖農覆蓋了從飼料生產、種雞飼養、苗雞孵化到肉雞飼養、宰殺加工各個環節,這是最為投資者看重的優勢。「養殖業受上遊產業制約很大,特別是最近幾年飼料行情變動太大,自己來做完整產業鏈可以讓企業提高抗風險能力。」傅哲寬評論說。特別是在三聚氰胺事件發生後,掌控源頭不僅對養殖業具有越來越重要的意義,甚至在其他領域是否擁有自己的生產基地也成為衡量企業實力的首要指標。聖農已經是肯德基、麥當勞在中國南方最主要的供應商,同時還有十幾種自有品牌的熟食產品鋪貨到終端渠道,「和單純做供應商的企業相比,能夠讓消費者看到你的品牌,當然對未來的發展更加有利」。
農業最吸引投資者的,是巨大的市場空間。「這個行業裡有太多規模達到千億元的產業,即使你的市場佔有率只有10%,也足以做到100億元的銷售規模,這是其他行業無法比擬的規模優勢。」傅哲寬告訴本刊記者。無論在哪個領域,現在還沒有任何一家新農業企業能夠切到哪怕5%的市場份額,這給從業者和投資者留下了巨大的想像空間。而在張元紅看來,此時關注新農業的意義比以往更大,「2008年下半年開始,農業題材股普遍表現不錯,當其他產業受金融危機衝擊較大時,農業作為第一產業受影響相對較小,一些投資人出於分散風險的心理也會對農業更加關注。另一方面,近年來國際農產品價格持續走高和國家對農業加大扶持力度,都讓外界更加看好農業的發展潛力」。■
1萬頭豬:丁磊的「開源」實驗
丁磊說:「養豬不是一個投資項目,而是一個比較小規模的公益項目,算是我們對中國農業問題的探索。」
主筆◎尚進
好吃,很大程度上是丁磊關心農業的原始動力。他除了對廣州美味如數家珍,對於他讀的電子科技大學的成都哪有好吃的,也很門兒清。更多時候丁磊跟妻兒住在杭州,經常向朋友推薦杭州的一些特色小館子。除了對味覺的迷戀,丁磊也很在乎健康問題。如果翻看丁磊照片,就會發現他在2001年開始發胖,一度體重接近80公斤。而2004年底,並不熱衷炒作的丁磊,拜當時89歲的「國寶級」中醫鄧鐵濤為師,更表明了自己對養生之道的興趣。養豬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視作丁磊個人對於生活方式的新摸索。
「我們搞的是實驗養豬基地,不是養豬。」丁磊在接受採訪時一再強調道,「我是實驗養豬,只養1萬頭。我不會做規模化,我只會把自己從事養豬的企業、科學管理方式方法公布在網際網路上。我就是要用我的時間和知識,去幫助中國的農民,在生產農產品和農副產品的時候,不僅能夠獲得利潤,而且能夠提供高質量的產品。」實際上,丁磊惦記養豬並不是一時衝動。2008年4月12日,丁磊被《電腦報》的黎和生請到重慶參加論壇,會後黎和生請大家去重慶當地最有名的火鍋店吃飯,服務員上菜的時候直接把豬血旺倒進了火鍋裡,但是那些血旺亮晶晶的。「這個血,大家敢吃嗎?反正我是不敢吃,要不整鍋換掉。」在丁磊看來,重慶最有名的火鍋店的豬血旺都加了添加劑,還有什麼是安全的美食呢?
丁磊認為,自己除了鑽營網際網路商業,還應該關心更多社會問題,2008年初的南方凍害就深深刺激了他。他此後與朋友同桌吃飯的時候,討論提及道:「搞農業要靠天吃飯,農民收入很低,生產過程很原始;另一方面是現代化的都市中,像我這樣相對富裕的人,吃到的卻是最不安全的東西。」而真正催生丁磊對養豬採取實質行動,還是汶川地震後,他親自去了趟災區,除了慰問災民,更多時候在觀察農村種植什麼可以取得高收益。當時他盤算日本大米可以賣90元一斤,但考慮到中國水土環境的現狀,似乎精耕細作的水稻種植並不現實。加上此前在廣州周邊對特色農業的踩點,薰衣草、櫻桃、青蛙、鵝、海參、玫瑰,甚至火龍果都他研究過。
選擇養豬,更多是從實際操作的可行性出發,而對於養豬的具體細節,丁磊似乎並不想多說,他更擔心大家質疑養豬是炒作。其實中國網際網路圈內丁磊一直很低調,即便他當首富的時候,也把自己的私生活隱藏得很好。2月26日上午網易發布去年第四季度財報,在有分析師參加的電話會議上,有分析師詢問網易養豬項目是不是網易多元化投資的試探,這讓丁磊很緊張。畢竟網易目前網路遊戲的主營業務收入豐厚,一旦因為養豬讓全球投資者產生歧義,勢必影響股價。他急忙向分析師解釋:「養豬不是一個投資項目,而是一個比較小規模的公益項目,算是我們對中國農業問題的探索。」實際上,丁磊一再強調自己投資養豬,更多算是一種公益行為,尤其不是對目前養豬產業發起商業挑戰。他說:「我們要探索的是科學飼養生豬和營銷生豬、肉製品的一條模式。比如說,我把豬養到什麼程度做成臘肉最好吃;幾個月的臘肉最好吃;做成火腿,怎麼做最好吃;如果把豬肉變成東坡肉,怎麼烹飪的方式最好吃。最後變成一個終端消費產品擺在你面前,這個方式是我們去探索的。」在網易內部對於養豬的問題,丁磊更多說開源精神,他總是借用Linux軟體那種開放的免費思路,強調通過網際網路把養豬的流程和數據公開。了解丁磊的人都知道,在創辦網易前,丁磊在寧波市電信局上班的時候,主要工作就是維護Linux伺服器,並且他把網易送到納斯達克上市後,很長一段時間還是Linux圈內論壇的版主。
不要以為丁磊是網際網路和投資圈的另類,高盛投資在2008年夏天一口氣收購了十餘家湖南、福建一帶的養豬場,試圖砸重金鑽營中國高檔食品的商機。前搜狐高級副總裁王建軍更是研究養豬多時,一度與風險投資洽談過精品養豬的事情。網易內部早在2008年秋天就成立了農業部門,以前就職於《南方都市報》的周炯在幫丁磊處理養豬的具體業務,他已經陪著丁磊考察過很多豬種。丁磊現在很有點養豬專家的架勢了,在他看來,太湖豬雖然產量高,可肉質口感一般;金華兩頭烏肉好吃,但豬的體形太小。按照周炯手頭的時間表,丁磊會帶著網易農業部的考察團在3月中去趟日本鹿兒島,具體考察選種鹿兒島黑毛豬的可行性。而養殖地點還是未知數。此前網易農業部考察內定了浙江湖州,可丁磊養豬的消息一出,好幾個地方主動找網易,希望養豬實驗到自己的地方去搞。甚至有人詢問何時能夠吃到「網易豬肉」,丁磊的回答很簡單:「心急吃不了好豬肉。」■
可追溯的萬得妙牛奶
如果手中的一盒牛奶出了質量問題,需要找哪頭奶牛來負責呢?這簡直是在開玩笑,成千上萬頭的奶牛,罪魁禍首怎麼找?華夏畜牧所出品的萬得妙牛奶就能做到,它所有的生產過程都可以回溯到本源的奶牛身上,做IT起家的邵祈把科學管理運用到了養牛場。
記者◎董璐 攝影◎蔡小川
「如果你想喝牛奶,就自己養頭牛。」很多人憧憬在郊區有塊地,建一個農場,並每天喝新鮮牛奶的時候,臺灣出生的美籍華人邵祈,早在2004年就在河北三河盤下330畝地作為養牛場,現在還有300畝地用來儲存牛的食物青儲和苜蓿,以及另外的1200畝地準備自己種玉米,開始了從飼料青儲源頭玉米到生產牛奶的養牛大業。
邵祈回憶道:「2003年我創立的軟體公司Applied Semantics被Google收購,結束了IT生涯。當時國內的牛奶市場很熱鬧,蒙牛『強壯中國人』的口號喊得正響,我們華夏畜牧的前任董事長曾旦叫我過來看這個生意。」2003年11月之後,邵祈花了6個月去考察牛奶市場,看到散戶養牛時簡單粗暴地對待奶牛,「有些牛就睡在牛糞裡,生病的也很多,擠出的牛奶露天放置,那段時間我不喝牛奶,因為幾乎99%的牛奶都是這樣收來的」。邵祈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看到的情景。曾旦和邵祈的養牛事業是從2004年6月開始的,這樁生意從180頭澳大利亞進口的黑白花奶牛開始。「我們沒有放心的奶源,所以就自己做。」邵祈說。
養奶牛可以賺錢
「最初我們只蓋了兩棟牛舍。本來那時候的計劃是10年內養5000頭牛,但這就勢必要靠近大都市,於是我們選了三河的高科技農業園區,它在北京和天津之間,覆蓋人口有3000萬。」邵祈認為將來這個市場會非常龐大,隨著中產階級的崛起,對高品質牛奶的需求會增長很快,只是真正喝純鮮奶的人非常少,「一是分辨不出來,二是不知道好壞,所以喝鮮奶得有一個漫長的教育過程」。這註定了邵祈的生意從一開始就是長期投資,最初的資金來自於幾個創始人籌措的800萬美元,而他預計這樁生意得需要好幾億元。
最初的180頭牛就花了華夏畜牧180多萬美元,從最開始每頭牛就都配有RFID(射頻識別技術)身份識別。「等2004年6月底,第一批小牛出生後,我們基本上心已定了,這樁生意可以做。」邵祈看到市場並嘗試進入的過程中,發現賺錢並不是很難。現在華夏畜牧有5000頭牛,加上今年會出生的小牛,到年底會達到8000頭。像這樣大型的圈養牧場,在中國總計約有25萬頭牛。中國總共有1000萬頭奶牛,大多數都處於散養狀態。現在跑動在邵祈農場裡的牛,因為都是從澳大利亞和紐西蘭進口,平均每頭價值2萬元,比國內普通奶牛的平均身價7000元要貴很多。「我們都是從國外進口的精液,來保證品種,通過性控的方法,我們的母牛出生率是93%。」邵祈說。有5000頭牛的華夏畜牧,每天在農場裡走動的奶牛就價值1億元,這成本要怎麼才能收得回來?
「2萬元的成本,我們的牛差不多在第二年就可以賺回,而牛的生育期超過10年。」邵祈很肯定這是一個賺錢的生意。而事實上,華夏畜牧的利潤高達30%。一年可增長一倍,這是養奶牛的魅力,是呈幾何倍數增長的。美國目前人均消費牛奶是30公斤,中國只有7~15公斤,再乘以13億人口,是一個巨大的需求。
既然是穩賺的生意,為什麼很少有人來做?邵祈的回答很新鮮:「因為這個生意對大家來說都不賺錢。那為什麼不賺錢?因為根本不知道怎麼計算賺錢。中國普通養牛的方法是按花費多少來管,而不是按效率多少來管,這是很大的差別。」
算來的利潤
「奶牛有幾個乳房?」邵祈忽然問。我和同行的攝影記者一時語塞,答不上來。2004年,邵祈在創辦華夏畜牧三河有限公司之前,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現在他不僅知道答案是4,同時他還知道每頭牛每天產了多少斤奶,哪些牛快要生小牛,又有哪些牛不舒服了。其實答案就在小小的RFID身份識別設備,每頭牛都有一個白色的識別牌和號碼。產奶牛的脖子上還會多加一個藍色的識別牌,站在擠奶機前面,每次擠出的量多還是少,全程都被監控,一旦產量有10%以上的異常,就會有獸醫跑去檢查它的身體狀況。邵祈說:「我們的奶牛乳腺炎發病率只有0.3%,而中國奶牛平均發病率是30%。」
這種標準化管理不會忽視任何一頭牛,這是邵祈的驕傲。現在國內幾個大的奶牛場每頭牛每天的平均產奶量是25公斤,邵祈的奶牛場是30公斤。25公斤和30公斤的分別就在於賺不賺錢。怎樣讓牛多產5公斤奶?按傳統的計算方法,是將牛吃的飼料成本計入就可以了,而邵祈的帳卻是連飼料運回來之後放置多久,以及搬運成本、放置棚的建造成本全部都分攤在裡面。「這之後我們能計算出我們生產的每一公斤的牛奶,成本都在哪裡。」邵祈不願稱之為「計算」,而更願意說是一種思考方式。
「能賺錢並不是因為我們多麼有能力,而是整個中國沒有人能算利潤的帳。比如同樣條件的甲和乙兩塊牧場,今天甲有方法能多產一公斤,那這一公斤是不是全部都是利潤?一般人不會那麼算,他們算的是成本。成本大家都差不多,要想辦法讓利潤豐厚起來。假如我今天平均產量是20公斤就能抵消我所有的花費,那你產20公斤好還是30公斤好?當然是30公斤好。可問題是你怎麼去算呢?」邵祈表示其他大型牧場目前沒法算出來,「因為他們的整個生產運轉過程是不可以追溯的,而我們可以」。邵祈的手機裡存有每頭牛從剛引進到現在所有關於產奶、生小牛、打疫苗等的記錄。
這些是2004年邵祈設計整個畜牧場的時候就考慮到的,那時候連攪拌車都要從國外進口,養牛的牛捨得請國外的專家來設計製造,擅長IT行業的邵祈在養牛方面真是一切從零開始,但是「高科技最重要的是可以重複」,將IT行業裡的思維邏輯用在養牛上,確實可行。「流程是最重要的事情,接下來才是計算。」邵祈說,這也是目前很多大型農場想要進行改革但舉步維艱的原因,「你給他一條領帶,他還得自己去買西服搭配」。
就算是餵牛飼料時,邵祈也是算到一分一釐,「因為所有的東西乘以5000,都是很大的數目,普通中國人的管理哲學並沒有看到這個,而是讓牛隨便吃」。邵祈的攪拌車上有一個電子稱重裝置,跟中央電腦連接,計算飼料放得對不對,這個裝置還可以監視每個區放了多少飼料,等奶牛飯畢還得將飼料掃在一起統計剩餘量,這樣最後才能統計到利潤在哪裡。「如果配方放錯了,會影響牛奶產量。」邵祈的奶牛有專門的畜牧博士料理食譜,全世界僅有的三位通過美國認證的華裔大動物哺乳類博士有兩位就在華夏牧場,他們的一個重要工作是保證無論配方如何改變,牛攝入的營養都是不變的。
可持續發展
萬得妙牛奶的加工過程出乎意料的簡單,牛奶從奶罐車輸出進行過濾,過濾完了就是巴氏低溫殺菌,而後是均脂,最後擺到儲奶罐裡,再進行罐裝。沒有想像中的很大的實驗室,那如何能保證每日生產的牛奶品質都一樣?「這就是標準化的時期不同,從奶源開始我們就做標準化,所以在後期加工時就不需要再特別進行加工,只需要將它們進行低溫殺菌,放進可送達消費者的利樂包裝就可以。」邵祈解釋道。
「萬得妙現在只有全脂牛奶、脫脂牛奶、含糖酸奶和不含糖酸奶這四個品種,目前只在北京華聯商場超市、華茂超市和太平洋百貨等高端渠道銷售,因為我們要求牛奶從擠奶開始,到加工,再到最後包裝、運輸到零售點,直至上架都是要冷藏的,很多超市沒有那樣的條件。」邵祈說,華夏畜牧每天的牛奶產量是29噸,其中只有不到3%的牛奶被加工送到終端銷售,其餘全部被各大牛奶廠商訂購,三元的乳酪、蒙牛的特侖蘇以及伊利的金典都是用它做生產原料。萬得妙牛奶的售價比其他品牌的高端還要貴30%,邵祈卻認為:「相比較我們的投入,我們賣得很便宜。」
現在只要有900頭牛產奶,就足夠養活整個農場。從最初的自籌資金到投資人介入,華夏目前已經擁有2500萬美元的投資,邵祈稱大約5年後,華夏就將只賺取利潤,不再有大的投入。他現在琢磨的是1200畝地的種植問題。儘管目前在中國並沒有條件產有機牛奶,因為土地裡產出的玉米和苜蓿首先就不合格,更不用說奶牛本身也必須是從來沒有生過病的健康牛。但邵祈的目標還是做有機奶。「如果現在把我們的奶按照國際有機標準檢驗,肯定不可能達到,但我們是最接近有機的牛奶。」回想起第一次把原奶交給加工廠家的情景,邵祈還覺得好笑,「當初我們第一次交原奶給加工廠家的時候,連續幾家都在說,你們不要加東西來增加你們的乳脂和乳蛋白。因為每一次去檢測,我們牛奶的指標都好過他們的檢測表」。邵祈正將農場裡產的小牛不斷篩選,慢慢積累有機奶牛,並開始改造1200畝剛從農民那裡承租來的土地。「我特意進口了這種噴糞車,可以將牛糞吸走,並均勻地噴灑在農田裡。」邵祈預備為此花上3至5年的時間。■
消費結構調整帶來食品革命性改變
——專訪法國巴黎銀行亞洲證券董事總經理兼首席經濟師陳興動
陳興動,曾作為中國國家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的經濟師,積極參與有關中國經濟體制改革政策的研究和設計。被華盛頓的世界銀行中國部聘為經濟顧問,出任世界銀行中國代表處經濟師、法國興業高誠證券公司總經濟師。現任法國巴黎證券(亞洲)有限公司董事總經理兼首席經濟學家。
記者◎董璐
三聯生活周刊:丁磊要養豬,邵祈的華夏畜牧走精品路線,為什麼現在這樣的企業開始出現?大環境上發生了什麼變化?
陳興動:經濟高速發展為的還是幸福生活。這些年來我們吃的數量在增加,但質量在下降,甚至已經到了擔心安全的程度。我們在生活發展過程中,把美國人的生活方式和消費習慣帶了過來,而且特別崇拜這種消費習慣,房子要大、車要大、生活快節奏。但是我們卻處在一個不同的發展階段,美國的人均GDP已經達到4萬美元,而我們還不到3000美元。在上世紀30年代大蕭條時期,美國人在生產牛奶的過程中大量投機取巧,譬如往牛奶裡摻水,摻其他對食品安全有影響的東西。而現在他們人均GDP達到4萬美元,有能力對食品進行嚴格的管制,並有技術去做。隨著中產階級的成長和擴大,人口中最上面那20%的人開始追求健康,他們追求一種比較安逸的、健康的、休閒的生活,那麼社會就已經到了有必要對食品進行革命性改變的時候,同時經濟增長到了一定程度後也有能力去支付它。
三聯生活周刊:以前為什麼沒有出現過精品農業的概念?
陳興動:農業是很複雜的問題。因為中國土地目前還不能集約化經營,不能大規模地機械化,勞動生產率不高。而勞動生產率不高,農民就不願意去幹那麼辛苦的活兒。科學的發展能讓他大量使用兩種東西,一是化肥,二是農藥。化肥可以提高產量,但化肥使用多了會導致土地板結,糧食品質就下降;農藥能殺死害蟲,但也很可能就成為糧食裡的毒素。所以農業的發展還是要回歸到自然的生產上。農民如果基於一種發財致富的心態,就會減輕自己的勞動強度,譬如種菜時,最好是劇毒的農藥一噴,所有的蟲子都不來了,菜就會很茂盛。所有生產過程就都需要一個很長的鏈,各方面都取決於我們素質的提高,現在這些高科技人才的進入有望改變這一狀態。
三聯生活周刊:丁磊和邵祈的努力可以改變這種狀況,促進生產的結構性變化嗎?
陳興動:現在我們的農村無論如何也養不活超過50%的人口,因為勞動生產率低,就必須把他們轉移到城市來提高勞動生產率。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才能促進經濟增長。
所以現在有必要發展一種農莊經濟。去年10月國家搞的土地改革,希望能做成農莊,農民進入到農業公司,把地租給農業公司同時成為打工人,農民獲得兩份收入。這樣可以把農業公司當企業來管,並對質量各方面進行控制,甚至還能做出品牌來。比如福建的超大農業,蔬菜在市場上就能賣高得多的價格,它形成了品牌並且是個上市公司,在前幾天別的股票往下掉時它的股價就很堅挺。這應該是不錯的路。這是30年農村聯產承包責任製取得成功後,下一步要解決的問題。
三聯生活周刊:我在和投資人聊天的過程當中,發現他們也不敢在這其中投入大筆資金,僅僅是在做嘗試。是否等大筆的資本進入,這種農莊經濟就會成為潮流?
陳興動:其實更大的問題在於企業家精神。中國不缺錢,也不缺市場,不缺需求,關鍵在於如何把這些資源組合起來。而首先要看到這個商業機會,其次有能力把各種資源組織起來。去年的農村土地改革做了兩件事情:第一是承認了農民把地轉租給農業公司、轉租給別人是合法的。過去其實已經有大量既成事實,但是沒有規定保障。第二是使得一些今後做農業公司的人敢去做了,投資人也敢於去投資了。農莊經濟和農業產業化,不一定是一個大潮流,但肯定會越來越多。
三聯生活周刊:現在有一個說法,認為我們的食品結構因為中產階級的出現,從以糧食為主轉變為以肉食為主,美國農業部的數據顯示生產1磅牛肉需要消耗7磅玉米。甚至有人認為,前兩年糧食漲價就是因為中產階級太多了,您怎麼看?
陳興動:首先我不認為目前我們已經到了以肉食為主的食品結構,即便中產階級富裕階層也不是。中國不是以畜牧業為主,還是一個農耕社會。目前中國發達地區城市居民的肉食消費量是人均46公斤,還沒大到稱得上以肉食為主。而且如果現在以肉食為主,中國的農業也承受不了。所以我們的未來是一種多樣化食品結構,更多的水果、肉類和乳製品,使糧食不斷多樣化。
此外,中國的糧食很大程度上未來還要參與國際循環。這個循環包括:在一定程度上需要增加糧食或者肉類進口,其次則是很可能我們要承租別人的土地,來滿足農產品的供給。因為中產階級的興起,帶來對品質的要求,然而數量和質量是一對矛盾體,提高品質,產量必然下降。而我們的耕地又在縮小,在城市化的過程中每年都需要耕地,現在一個億的投資需要44畝土地,而我們未來還需要15~20年才能完成工業化,大量的土地將被用於工業化、城市化。現在已經有相當多的投資者到國外承租土地。就我所知,福建已經有人在印度尼西亞承租了萬把畝的山林,生產棕櫚油出口到中國。中國人租他國土地,並組織中國的農業工人到那裡種地,這種狀態,下一階段是不可避免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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