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先進科學技術向外傳播,也向外國學習先進科學技術。文化交流是雙向的,有明顯的互補性,彼此受惠。
向印度學習熬糖術
「糖」字從「米」,與糖相類的字「飴」從「食」,從字源學角度看,我國最早的糖是澱粉糖,用糧食製取,如麥芽糖、高梁飴之類。屈原《楚辭·招魂》記用蔗漿祀神。可見中國種植甘蔗的歷史悠久,可是長期卻不會製作蔗糖。南朝齊梁時,我國南方始知用蔗汁熬糖,質量肯定不佳,因為647年印度摩揭陀國使臣到長安,曾在唐太宗面前誇耀本國蔗糖是如何精良。唐太宗就派人去印度學習熬糖術,聘請印度兩位製糖技師和八名僧侶來華。印度師傅奉命到盛產甘蔗的揚州傳藝,想不到製得的砂糖「色味愈西域遠甚」。就是說質量超過印度。
印度製糖的另一妙處是能制石蜜,原料是蔗汁、牛乳。類似冰糖的石蜜製造術也傳到我國,東吳、四川都能生產。因滲入白色的牛乳,石蜜呈黃白色,又有乳糖之名。四川石蜜品質高,能與波斯(伊朗)石蜜相比。
中國從印度引進熬糖法,技術又有創新,能把砂糖精製為白糖。從16世紀起,中國生產的白糖往印度,印度稱讚這種洋貨,以產地稱之。印地語中的白砂糖基本含義是「中國的」。
埃及是古代又一個以製糖著稱的國家。元代,埃及人到我國福建傳授淨糖術,驚訝地發現,中國製糖術早已超過自己的先生印度了,煞制的白糖比埃及的還好,不是埃及向中國傳授什麼,而是埃及必須向中國學習。此事記載在來華的義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和摩洛哥旅行家伊本·白圖泰的遊記之中。
中國向印度學習熬糖術,又有創新,反過來又影響印度。中印兩個文明古國在熬糖術方面互學互進,交相輝映,是兩國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段佳話。
埃及玻璃製造法傳華佳話
夜光璧是春秋時期楚國的國寶,是何種寶物呢?博物學家從釋名解開了這個謎。印度梵語稱玻璃為「有色寶石」,「夜光」既是音譯,又是對玻璃光澤的贊語。璧是玉的佩飾,「夜光璧」就是美如驗玉,而又光彩奪目的玻璃珠。這個譯名可以說是音義兼得,還告訴後人,寶物來自印度。
其實,印度當時並不能生產如此高級的玻璃製品,而是得之埃及。埃及是世界上公認的最早生產玻璃的國家,公元前7000年已用玻璃製作護身符,公元前3000年製作生活器皿,公元前16世紀玻璃製品能與各種寶石媲美。埃及的玻璃如同中國絲綢一樣,是最重要的出口貨物,由海陸兩路輸往印度,再由印度販往中國,中國還以為出自印度。
來自埃及的玻璃製品在中國出土頗多。河南固始春秋末期慕出土蜻蜓眼綠玻璃珠,經化學分析,鈉鈣含量高,是埃及古玻璃特徵,說明早在公元前6世紀玻璃已傳人我國。洛陽出土公元前2世紀的玻璃瓶,上有希臘雅典女神的畫像,無疑也是埃及產品。考古發掘證明,我國也是世界上較早製造玻璃的國家。1975年,陝西寶雞驗伯基出土西周早中期的琉璃管、琉璃珠,琉璃是漢朝起對玻璃的稱呼。對這些琉璃製品作化學分析,其中含有我國傳統的玻璃製品常有的鉛和鋇,屬鉛鋇玻璃系統,與埃及鈉鈣玻璃系統不同,是中國自產。中國製造玻璃的技術是獨自研製,還是從外界傳入?現在尚不得而知。有的學諸認為,公元前一千年印度已從埃及學會製造玻璃的技術,中國又有公元前10世紀西域胡人向周穆王進獻「玉杯」(埃及透明玻璃製品)的傳說,中國鉛鋇玻璃生產工藝仍有可能來自域外。
雖說中國也會製造玻璃,可是質量遠遜於進口貨。漢晉史籍對大秦(羅馬帝國,埃及屬之)的名產琉璃推崇備至。羅馬富廷用疏璃裝飾得富麗堂皇,像個水晶世界,令中國稱奇不已。大秦琉璃有白、黑、綠、青、紺、原、紅、紫、黃、赤十色。在五色繽紛的琉璃製品中,我國古人最推崇白色透明玻璃,稱之為「玉晶」、「水精」。埃及玻璃精品轉輾幾萬裡販到中國,中國視作至寶。《西京雜記》記,印度向漢武帝進贈白光琉璃鞍,在暗室中光照十多丈。《三輔黃圖》記,來自西方的禮品琉璃盆,潔白透明如冰,稱作「玉晶盆」。不幸墜地,冰玉俱碎,惋惜萬分。晉朝《世說新語》用「鯊腹殊空」四字來形容白玻璃杯的透明度。南京東晉墓出土玻璃杯,杯口厚度才1毫米,真是精美絕倫的藝術品。
3世紀,我國南方交州(今越南北部)、廣州開始仿製埃及玻璃。交廣地區是我國南方玻璃生產基地,又是海口,故能開風氣之先。煉丹家葛洪的《抱樸子·內篇》記述交廣有仿製埃及水晶碗的工場,知道埃及玻璃用「五色灰」即五種原料:矽土、蘇打、石灰、鎂、氧化鋁煉製而成。中國的仿製品只能做到形似,形制、種類、紋飾均能仿製舶來品,單色、多色水晶碗都會製造,卻不能做到神似,仿製品不能適應驟冷驟熱,容易裂碎,自然無法與舶來品競爭。久而久之,仿製水晶琉璃的工藝也失傳了。
北魏時,西方制玻璃工藝由陸路傳入我國。《魏書》記,世祖時(424-452年),有一個大月氏商販來到京師平城(山西大同),自言「能鑄石為五色琉璃」,於是採礦山中,鑄於京師,果然成功了,且光澤「美於西方來者」。此事轟動中原,世祖又命他構築琉璃宮殿,所築琉璃宮,「可容百餘人,光色映徹,觀者莫不驚孩,以為神明之作。」大月氏商人把埃及製造彩色玻璃工藝傳到我國,頓使我國北方單色或間色玻璃大為遜色。自此以後,「中國琉璃遂賤,人不復珍之」。這位大月氏商人做了一件中西文化交流的偉事,實在值得紀念,可惜連姓名也未傳下來。或許是這一時期北方多戰亂的緣故,製造五彩玻璃的技術又失傳了。一百年後,有一位胡商的後商模仿古法,製作綠瓷,人們也稱道不已。
唐朝,中國所造玻璃色彩鮮豔,可是質地仍然輕脆,遇冷遇熱均有破裂之虞,所以不能作器皿,只能作佩飾。
宋朝,我國與阿拉伯之間的貿易更加繁盛,才搞清楚阿拉伯玻璃耐高溫的秘密,是在煉製的原料中添加了南湖砂(碳酸鈉和硼砂),我國為探求鈉鹽的配方,竟花了200多年的時間而不得。
明初,鄭和下西洋,聘請了阿拉伯燒制玻璃的工匠來華,他們向中國工匠傳授了燒制鈉鉀玻璃的新工藝,中國始能生產能適應驟冷驟熱玻璃了。
幾經周折,歷時千餘載,埃及製造玻璃的良方才傳入我國。從此,玻璃製品不再是稀有之物,而進入尋常百姓人家。中西文化交流實在是造福人民的偉大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