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要真正理解莊子這句話的精髓,我們需要從兩方面著手:
其一,了解莊子的思想主張。
其二,通讀《莊子·養生主》第三節。
莊子思想核心
莊子師從子綦學道,是道家代表人物,莊子思想的核心是「齊物」,萬事萬物看似眼花繚亂、千頭萬緒,其實皆為一體、皆依從道而運行,莊子認為,萬物都將回歸到樸素的道,所以莊子主張不強求自己多智、多能,不使自己多欲,順應道的規律行事、做人。
《莊子·養生主》第三節概要
《莊子·養生主》全篇從結構上分了3段,第一段進行了點題,指明本文主旨;第二段舉了庖丁解牛、右師和老聃的案例,說明了尊重自然規律、順應天理的實際應用,第三段,全文總結,用比喻的方式再次申明主題,首尾呼應。
現在,我們來到了本文的核心——「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主流知識界對這句話理解出現了嚴重的偏差,以至於誤人歧途、思想困惑,我們先看《莊子·養生主》第三節第一段:
正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 。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
通俗譯文:人們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識卻是無限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知識,註定會失敗,既然如此還在不停地追求知識,那可真是十分危險的了!做了善事卻不貪圖名聲,做了壞事卻不至於面對刑戮的屈辱。
遵從自然的中正之路並把它作為順應事物的常法,這就可以護衛自身,就可以保全天性,就可以不給父母留下憂患,就可以終享天年。
為何知識界對這句話的理解誤人子弟
其一,把「知」單純的理解為「知識」,其實,在這裡的,莊子的意思是「道」之外的「知識」,否則,庖丁解牛中庖丁三年之後掌握了解牛的真諦,順應牛身體的規律,難道不是知識?
莊子師老聃之學,道家學說不是知識?難道他要罵他的宗師不成?莊子之學不是知識嗎?莊子是要否定與自我否定?這明顯違背了道運行的規律。
另外,也可以把「道」和「知識」看成兩個獨立的相互不包容的概念,道高高在上,是天地運行的規律,知識匍匐在下,是芸芸眾生「迷亂痴狂」、「低級趣味」的浮生手冊。
就像道家對儒家由來已久的輕蔑,對普世知識體系的蔑視,莊子毫無疑問是有這個底氣和實力的。莊子他認為掌握了道,掌握「齊物論」之下的萬事萬物的自然法則,那麼所謂的儒家、法家、兵家、縱橫家、商業、娛樂圈都不過是雕蟲小技,都是世界運行的表象,基於這些表象形成的「知識」也是粗淺、低級「知識」。
如果知識界不糾正對這句話的理解,還是「粗心」的冠之以「知識」,那麼,很多年輕人將會放棄學業、放棄對知識(對道)的追求,真的行「無為之學」,個個學日本宅男啃老,絕對的貽害後人。就文化界而言,也會誤導後人對道家思想的研究。這個危害很大。
為何知識界對下面這句話的理解玷汙了莊子
「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主流知識界對這句話的理解,偏差也很大,通俗翻譯為:做了世人所謂的善事卻不去貪圖名聲,做了世人所謂的惡事卻不至於面對刑戮的屈辱。
這麼理解是站不住腳的,因為:
1、就這個通俗翻譯來說,莊子可能這麼說話嗎?著書立說教人們幹壞事,還要幹不受刑罰或能逃避刑罰的壞事,來達到養生的目的,貽笑大方啊。
2、莊子畢竟不是法家,為達目的無所而不用其極,他斷不會這麼說話。
3、此句出現在莊子《養生》篇中,難道,幹壞事,專幹那種不受懲罰的壞事就能達到養生的目的?這個人不後怕嗎?不自責嗎?科學研究發現,情緒嚴重影響人類壽命。
4、這不符合道家思想,善惡只屬於人類社會,是儒家等低階學派的範疇,道家研究的是天地自然,本就沒有善惡之分,有主張無為、少為,更不會教人「為惡無近刑」了,「為惡等於零」才是道家真正的養生之道啊。
所以,這句話應該這麼理解:「無近名為善,無近刑為惡」。也即:可能與名利沾邊的善事不去做,可能受到傷害、處罰的壞事不去做。
《道德經》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不要說追求名利的善事,就是不追求名利的善事,莊子可能都不去做,壞事亦然。但不代表莊子見死不救啊。
不追名逐利、不做傷害自己的事情,這才是莊子提倡的養生之道,而不是幹壞事專挑不受懲罰或能逃避的刑罰的壞事以達到養生的目的。這就是我說的,知識界對這句話的理解玷汙了莊子。
古今「養生」理念的天壤之別
時隔兩千餘年,我們和古人對「養生」的理解已有雲泥之別,當今之「養生」,更強調身體和心性的調節,歸根結底沒有跳脫「儒家」的束縛,而莊子所言「養生」,我們可以理解為大養生,是建立在「道家」思想之上的養生,生死榮辱不為所亂、不為所動,不是見的多了、心態調節的好的不為所動,而是「齊物」、「齊心」、「齊是非」,遵從於道的不為所動,這是養生的最高境界。莊子鼓盆而歌的典故,可以參考一下。
要理解某一句話,需要通讀全文,我把正文附在下面,與大家共讀。歡迎與有識之士交流學習。
附件:《莊子·養生主》第三節正文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 。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
庖丁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蓋至此乎?」
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導大窾,因其固然,技經肯綮之未嘗,而況大軱乎!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於硎。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於硎。雖然,每至於族,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善刀而藏之。」
文惠君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生焉。」
公文軒見右師而驚曰:「是何人也?惡乎介也?天與,其人與?」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獨也,人之貌有與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乎樊中。神雖王,不善也。
老聃死,秦失吊之,三號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則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會之,必有不蘄言而言,不蘄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謂之遁天之刑。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古者謂是帝之縣解。」
指窮於為蘄,火傳也,不知其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