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種下的桃樹結桃了,桃子很小,青澀的模樣,沒有我小時候只結了一個桃子就夭折的杏桃樹上結的桃子好看。
在母親興奮的遞給我讓我吃時,我的心中不是太狠情願,因為看起來很酸。
為了讓母親高興我吃了它,好吃極了,我對母親說。
「你別看它外表難看,味道特別好,我是吃了以後覺得好吃,就把核種上,長出來的」母親興奮的說。
「老天,娘你太厲害了,桃核種的樹都結果了,我以為你是問別人要的樹苗呢?」我也驚訝的說。
母親高興的皺紋堆滿了她的臉頰,開心而又驕傲的對我說:
「我是水命,從小就種什麼活什麼」
當我因為又換了一輛新車,把母親拉著在市裡吃了飯送到道北母親家後,母親病了,起因是暈車感冒。
之前怕坐車的母親坐我家車時,是不暈車的,我們常常在周末拉著她轉遍了附近山山水水我認為好玩的地方。
因為母親告訴我,在張掖生活了40年的她沒有去過周邊太遠的地方。
過年放假了,我把母親攙扶著走上六樓我的家中。
六、七樓複式房子裡,母親和兒子住在六樓,兩個房間門對門,中間隔著衛生間,母親在陽面臥室、兒子在陰面當書房的臥室,我住七樓。
母親的腳都腫了,我每天用大姐給的艾熬成水給母親泡腳,感覺消腫效果好多了,母親也很高興。
母親每天跟著準備年貨的我走來走去,不愛說話的母親在這個春節格外話多,講述著她的童年的種種趣事、青年時期生活中的艱難事......
晚上還要很晚睡覺準備參加高考的兒子,在我上樓睡覺後,就把照顧姥姥的活接過去了。
晚睡的兒子給姥姥倒水,幫著把姥姥攙扶進衛生間,當姥姥試著抓著洗漱臺也起不了身時,只要母親輕輕一句:
「多多,你拉我起來」,兒子就迅速放下紙筆,把姥姥攙抱著送到臥室。
兒子的小名叫多多,我有許多的暱稱都叫快樂多多或是滿意多多。
過完年後的母親是被用椅子抬下六樓的,身體衰竭的她被再次送進了醫院。
後來,醫院讓辦理出院手續。
出院後的母親已經完全癱瘓在床,生活不能自理,母親住院時,我的休假已經用完殆盡,母親跟前的二姐也只能在晚上陪伴,白天上班。
無助的我將電話打給了遠在平涼工作的二哥,因為在我內心深處,在姥姥去世時拉起我手的二哥就是娘家除父親外我心中堅強脊梁一樣的存在,雖然同在醫院伺候母親的二哥也花光了他的休假。
疼愛我的二哥對電話中的我說:
「小妹,我現在就去單位辦請假手續,明天就到,你只管去上班吧!」
第二天,風塵僕僕的二哥來了。
二哥盡心盡力伺候癱瘓在床的母親二個多月,拒絕讓我再請假,讓我仍在周末休息去母親家。
當棗花飄香的時候,被二哥精心照顧的母親去世了。
曾經搶走二姐口糧,害的二姐成為我們家最矮的罪魁禍首來了,堅持要和我哥哥和弟弟一樣身穿重孝,披麻扶棺,他的父母跑前跑後張羅幫忙;姑姑家的大表哥來了,和表嫂一起,披麻戴孝、痛哭流涕;在我家讀書幾年沒有血緣關係的侄女、侄女婿、和她的妹妹、弟弟們都來了,還有許許多多的曾經的左鄰右舍和老鄉、故友......
因為母親的去世而扶棺痛哭一場後,我沒有了眼淚,一直到埋葬了母親,我都掉不下一滴的眼淚。
直到半年後,將兒子送入大學校門回單位工作的我,被一個調到市裡工作的以前同事問及:
「你母親現在身體怎麼樣了?」
我的眼淚瘋狂迸出,糊髒了我的面頰,浸溼了我的衣襟,原來,眼淚也是可以儲存的。
母親去世一年後,二姐將房子租給了一對老夫妻,去年,收回房子的我將母親的老房子又收拾了一番。
已經比我胳膊還粗的桃樹,被租房的老夫妻將樹頭截去,用樹身為支架搭了簡易夥房。
不知是煙燻得還是氣的,桃樹在截了樹頭後再沒有發芽,畢竟人有情、樹有知。
母親的棗樹以s型,扭曲著身子,還在活著。
房子收拾好的今年,每次去看到棗樹,它好像都在歡快的笑著。
自從母親離世,我經常會夢見她。
只有一次,夢中的母親很可憐,穿著一件很舊灰色衣裳,可憐兮兮的站在火車站旁邊父親單位的後門邊上,望著好似從火車上下來的我,不言不語,我走向她,她倒退著。
我大喊:「娘,娘,你要去哪裡?你怎麼了?」然嘴張很大,卻無法讓聲音出來。
睡夢中大聲哭泣叫喊卻無法發出聲音,嗚嗚嚕嚕的我再次被老公推醒,淚水沾溼了枕巾。
醒來後,我想起快到清明節了。
此後,無數次夢中再見的母親,都是開心快樂無比的,或者在舊時小院門前摘桃子,或是在父親管理的農林場打沙棗,或者就是在說不清的地方種菜、種樹,夢中母親是快樂的,我的心安寧了。
只有當兄弟姊妹手足情深、親情環繞,大家團聚的時候;當子、侄、外甥女等孩子們因為學業和工作取得好成績的時候;總會在開心歡聚的時刻,偶爾掠過母親的笑顏,在不經意的心間泛起一絲絲黯然。
猶如一個奮力練功的演員,表演時,臺下卻沒有觀眾。
是啊,當我們努力想表現給他們看時,他們已經翩然離去,不留一絲痕跡,只有思念時不時的湧上我的心頭。
我想念我的父親、母親了!
母親種的棗樹,依然散發著清香......(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