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菁茵
記憶中最好看的那些電影, 綻放在父親的肩頭。
那是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生產隊在夏秋兩季會為社員們放幾場電影。勞動了一天的人們早早吃過晚飯,便搬著凳子相跟著一起來到大隊的院裡。幕布拉在屋後的牆頭上,有時也乾脆掛在兩棵樹枝間。
鄉親們或坐或站,有的乾脆席地而臥,懷裡抱個茶缸,目不轉睛地盯著幕布。看到精彩處,興奮地大呼小叫。村裡的小媳婦們將頭髮梳得油光水滑,嗑著瓜籽,指手劃腳地議論著電影裡女主角的時髦衣裳。
最興奮的是那些七八歲的孩子,兜裡揣著瓜籽,搬著凳子跑來跑去,幕布上便會出現滾動的黑色影子,這常常會招來大人們的一頓訓斥。
我那時只有四五歲,因為家在村北角,往往來得晚,父親只好抱著我站在後面。望著前面黑壓壓的人頭,我帶著哭腔說:「爸爸,甚也看不見。」父親便用他粗壯的雙手將我舉過頭頂,讓我騎在他的肩膀上,於是眼前開闊起來,我驕傲地像個公主般拍著巴掌。
那時候,隱約記得看得最多的是《地雷戰》、《小花》、《高山下的花環》等戰爭題材或農村題材的,有的已經看過好多遍,但人們依然津津樂道,逢有其他生產隊放電影,人們總是興致勃勃地步行幾裡甚至十幾裡地去觀看,在夜半時分才摸黑回來。
那時的片子,雖說拍的不是我們所處的年代,但覺得特別真實,沒有變幻莫測的燈光效應,沒有浮華恢宏的豪華場面,不講究華麗眩目的服飾,甚至很多片子都是黑白的,但就是覺得特別能夠打動人。演員們極少化妝,面部純真而美麗,眼神深邃而明亮,非常喜歡他們的笑容,乾淨又溫暖。他們愛恨分明,壞人壞得徹底而明顯,好人好得單純且天真。
那個時候的社會也簡單,所以每個故事到最後都會有圓滿的結局。壞人遭到報應了,好人夢想成真了,失足青年悔悟了,女孩通過努力順利考學了,科學工作者完成了技術攻關,體育健兒比賽勝利了,農村青年自由戀愛成功了。每每看到最後,人們都會長舒一口氣,心底的石頭落了地,晚上回家睡覺都會特別踏實。
後來,看電影是在青城。同學們在周末會相跟著一起到大學路附近的小電影院看兩場電影。進了電影院,同學們三個一群兩個一夥坐到一起,一些彼此有意的男女生便藉故坐在了一起,不專心看電影,卻竊竊私語。這個時候,大家看得多為喜劇,常常笑得前仰後合,可是笑過了也就忘記了,再也找不回當初在村裡時的感覺。
分配工作後,與夫談戀愛時看過兩場電影。超重音的鐳射影視廳,寥寥幾個人。當時正在熱播一部打打殺殺的槍戰片,夫看得津津有味,我卻感頭暈眼花,特別是那些血腥場面令我心悸。可是因為不太熟悉卻一直沒好意思說,硬著頭皮與他看到最後。
印象最深的一場電影是《鐵達尼號》,影院裡座無虛席,好像是與同事一起看的。泰坦尼克自詡是一艘不沉之船,但它卻埋藏在北大西洋的波濤中。一個是美麗絕倫的上流嬌女,一個是身無分文的落魄浪子。一枚價值連城的鑽石,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一份驚天地泣鬼神的命運構成了劇烈而生動的人生撞擊。特別是背景音樂《我心永恆》悠揚婉轉、悽美動人,從最初的平緩到激昂,再到纏綿、高潮,一直到最後盪氣迴腸的悲劇尾聲。當時,這場電影我是捧著手帕看完的。
婚後,浪漫逐漸被鍋碗瓢盆所取代,我幾乎再沒有與夫進過電影院。儘管電視上已經有了專門的電影頻道,天天都在上映五花八門的電影,而我卻沒了情緒,再也找不回當初看露天電影時的驚喜與看《鐵達尼號》時的感動。
或許生活也如電影,一場結束了,另一場又開始了,一幕接一幕,每一幕都有一個新的開始,都有各自的憂傷快樂,高潮時不要忘乎所以,低落時更需坦然從容,重要的是,我們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