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就說再見,似乎不太吉利。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離別已經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生活裡,或大或小,或輕或重,你情願或者不願,它說來就來,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顧慮,迎頭一個猛然重擊,把人從一潭死水的生活中驚醒。
2020年過得特別快,又特別慢。不知不覺一眨眼的功夫,上半年結束了。又一眨眼,下半年也過去了一半。年齡大了以後,對時間流逝變得越來越遲鈍,必須得靠一些具體的事件、場景和對話刺激,才能在平淡的線性生活裡找到明確的彈頓節點,弄清自己究竟都做了什麼。
所以有點殘忍,離別,雖然是一件難過的事,某種程度卻成了加重「存在感」的催化劑。沒有離別,你不會想起你曾經認識這樣一個人,在某個安靜的夜晚懇切長談過,開懷大笑過,彼此安慰過。在橫衝猛撞一往向前的時光裡,人與人的相知相識漸行漸遠是多麼稀鬆平常,只有無可挽回的決然離開,才像一個巨大的休止符一般讓時光驀然靜止,然後暫停下來,在將要模糊的記憶深處,拼命挖出過去的一點一滴,讓記憶重見天日。
以前很喜歡一個臺灣綜藝《康熙來了》,停播的時候,非常傷感。一個人並沒有幾個十多年可以消耗,和康熙告別,也意味著和自己同樣長度的青春告別,總有些不捨得。不過還好,告別只是痛一下,很快這種傷感就會被各種各樣的瑣事衝淡。反而是之後好不容易習慣了沒有它的日子裡,偶爾發生的與之有關的事件,卻總把平復下來的安靜打破,斷斷續續,勾起回憶,一波一波的後勁兒很大。
年初,經常在節目裡與小S鬥嘴的舞蹈老師劉真心臟病進了醫院。劉真老師最為人知的身份是國標舞老師和「買鞋子很愛下重本」,皮膚白白聲音嗲嗲,在節目上經常被小S虧:「劉真老師要多練舞哦」;劉真出了3D舞蹈教學DVD,小S說「科技很厲害,可是舞蹈不厲害啊」;說起國標舞你們會想起誰,小S說「厲害的我,和努力的她」…不會吵架的劉真老師每次遇上小s都發揮不好,只能嬌滴滴地不停跺腳嬌嗔「我有練舞,我會跳,我可以」。以前的小S真的伶牙俐齒,反應好快,經常有靈光乍現的神來之筆,好笑又驚豔,蔡康永也經常看好戲的樣子在旁邊嘻嘻笑。康熙後期,劉真老師終於遇到了真命天子,讓所有以為她肯定會嫁入豪門的人大跌眼鏡,和歌手辛龍步入婚姻殿堂,並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離開了康熙的劉真老師當了媽媽後還是白白嫩嫩,清新優雅的上著一些其他節目展示她珍貴的鞋子和好品味,然後突然,在二月份接受心臟手術,中途心跳停止,改裝心室輔助器等待換心,在昏迷了大半個月後撒手人寰,享年44歲。
當時內地疫情一片倉皇悲愴,這個消息像炸彈一樣在粉絲心中炸裂開來。劉真老師昏迷時,大家翹首以盼,期待著在她身上會發生某種奇蹟生還過來。這不僅是許多粉絲為她牽腸掛肚的關心,冥冥之中,也是期盼這種奇蹟,能為當時疫情下的陰霾帶來一絲希望。然而,天不遂人願,可愛的劉真老師還是走了。
接下來上個月,炸彈又炸了,另一位很受人喜歡的康熙常客羅霈穎羅妹妹,深夜也被發現猝死家中,享年60歲。比起劉真老師的煎熬等待,羅妹妹幾天前還在微博生龍活虎現身回復消息,她的猝死真的宛如平地一聲雷,讓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熱情活潑的羅妹妹從小家境優渥,是家裡的掌上明珠,每個周末沒有新衣服不去上學。大哥羅青是詩人、畫家、教授、收藏家,溥心畬弟子。到了羅妹妹這,中學不愛讀書,去舞廳伴舞,被爸爸發現甩了兩巴掌就憤而離家出走,進入演藝圈,畫風與家人的文化風範大相逕庭。演過戲唱過歌,從小在教會學校說得一嘴流利的英文,羅妹妹憑著膽大潑辣敢秀敢玩在早期秀場大賺了一筆,後來投資餐廳和股票失敗一無所有,碰巧趕上工地秀大行其道,羅妹妹立刻放下身段,馬不停蹄各處趕場跑工地秀,下面沒觀眾就一個人撐起一臺戲,主持表演樣樣不落,一點不覺得尷尬難堪,「沒人看不要緊,有錢賺就好啦」。自此,羅妹妹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再次賺了個盆滿缽溢。股票再也不碰,改投房地產,於臺北上海買下多處房子投資供養,此外還有古董、酒吧、夜店等投資,身價不菲,早已不為賺錢發愁,綜藝節目只是興趣上上而已,但一旦出現,無論衣裝行頭節目效果,羅妹妹都格外敬業認真,有她在節目一定不難看。四十歲以後,羅妹妹就只和比自己小的男生談戀愛,「只有這個年紀的男生才有時間陪我戀愛陪我玩」,幾段被拍到的戀情男方都比她小十幾二十幾歲,「我自己就是豪門,我幹嘛還嫁入豪門」這句霸氣側漏的話,最初,其實是從羅妹妹嘴裡說出去的。
雖然羅妹妹自己戀愛不停,但其實頭腦拎得格外清楚,她勸女生不要戀愛腦,要懂得為自己打算「男人很可愛,可是不可靠,房子和錢攥在手裡,到了人老珠黃養老才能有依靠」,經常往來於內地和美國的她在綜藝節目中也經常大誇內地發展快行情好,在同臺其他嘉賓陰陽怪氣吐槽的時候為內地正名,比起有些來這邊賺錢一副嘴臉、回去又是一副嘴臉的雙面人不知坦蕩多少。
所以羅妹妹呢,行事作風豪爽霸氣,為人仗義執言敢愛敢恨,永遠打扮漂亮,身材火辣,隨著資歷漸長逐漸成了「東區羅姐」,一生遊戲人間瀟灑肆意。雖然離世突如其來,但經過化驗體內藥物成分較多,疑似安眠藥、心臟病等多種藥物不慎致死,沒有傷病苦痛地別於人世,想來也是福澤深厚。
羅妹妹的大哥羅青在追憶妹妹的文章中寫到:「出生在盛夏,又告別於盛夏的妹妹,似乎是盛夏的化身,永遠企圖把秋冬消融於無形」。赤誠與瀟灑,轟轟烈烈,一生於斯,不枉於此。
曾經以為,結束就只是結束而已,節目結束了,我們依然能從網際網路的隻言片語中窺探一二,簡短地觸碰彼此。生活的規律就是如此,散亂的、偶然的、輕如鴻毛的,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這次別離就是永遠,再見就是再也不見。那些留在影像裡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可是以後,永遠不會再有更新。每次離開,都讓人深深覺得自己對生命、對情感,了解的如此膚淺。
範曉萱有張專輯叫《還有別的辦法嗎》,沒有答案,這就是答案。
結束和離開,對一些人是終點,對另一些人卻是起點。
無論喜不喜歡,生活都會以一種不那麼讓人愉快的方式逼你重新開始,強迫你必須成長,讓你失魂落魄的走出去,跌跌撞撞往前衝;無論前方是懸崖峭壁,是坦途大道,是沼澤是綠地,是黑暗光明,還有別的辦法嗎?咬緊牙關,說再見,離開了,啟程吧,出發去往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