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全說」×「碟子來稿」
去年年底,著名社會學家、著名作家王小波的妻子李銀河在其博客上發表了《對所謂拉拉身份曝光的回應》,對自己的私生活做了一些解釋:「我確實是個異性戀,不是同性戀。這是我當初跟王小波結婚的原因之一。小波過世之後,我認識了一位異性者,他是一位非常典型的Transsexual(LGBT中的T),他是生理女性、心理男性的人。這樣的人跟女同性戀的區別在於,他雖然身體是女性,但是自身的性別認同是男性,他所愛的只能是異性戀女人,而不是同性戀女人。她其實不是她,而是他,是一位生理女性、心理男性的人。他是一位女變男的變性者,學名叫transsexual。無論從外貌還是內心看,他都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男性。他性格中的男性度極高,超過很多男人。」
雖然李銀河在文中用兩段給跨性別者作了解釋,但在各種留言和討論裡,最多的是類似「那她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啊?」「始終是兩個女的睡,應該算同性戀?」的問題。迷惑多於討論,討論又多於科普。當然,即使了解甚少,也不妨礙引起熱議。一來有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八卦成分,二來這事對大部分中國人的性別觀念提出了不小的挑戰,不是一次挑戰是挑戰了兩次:你以前喜歡男的,現在你喜歡女的了。好吧,這也都還能接受,關鍵是後面還有一重逆轉:你喜歡上的這個女的,他其實是個男的。對常年習慣性別認知單一模式的天朝人民,這個劇情裡起承轉合太多,大部分人給繞暈了。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大家只習慣一種模式:男是男,女是女,男只喜歡女,女只喜歡男。這些年稍微好了一些,雖然同性戀還被一些人當病治,但總體來說,性取向上的「唯一指向性」減弱了不少了,男可以指向男或女中的任何一個,反之亦然。但性別認知上的「單一性」沒啥改變,男還是只能男,女還是只能是女,你要變性?可以,變了總也有個單一的男或女。不在左即在右,沒有踩線一說。而跨性別者和變性者還不盡相同,他們中有一部分常「認為自己是不同於男性和女性的另一種性別」,這已經超出了很多人的想像:不帶這麼又是男又是女,又不是男又不是女的啊大哥/大姐!那些「到底是男是女」「到底算不算同性戀?」的提問,其實反映出人們希望在這種迷惑中能迅速下結論的心態——事情已經顯出了多樣性,但人們還是期待能一刀切。那大部分人一刀切的結論是什麼呢?寫這篇專欄前我照例做了個小調研發給身邊約20人,其中大部分人還是認為:她只要有套女性生殖器,就是女人;兩個有女性生殖器的人睡在一起,就是同性戀。看來大家還是習慣用單一的生理特徵來一刀切性別。
要讓一刀切愛好者失望了:性別問題遠比很多人想的要複雜。性別其實包含了三層:社會性別(頭髮,裝扮,社會身份等,他人所認同的性別),生理性別(染色體XX還是XY),和心理性別(自己認同自己為哪種性別)。涉及到法律等方面的問題時一般以生理性別為定,但人是社會性別來示人,用心理性別來過自己的日子,處理親密關係。大部分人這三層是統一的,但跨性別者不是如此,他們想變得和自己的生理性別不同:無論是變到其對立面,還是變到第三種「不同於男性和女性的另一種性別」。
邏輯上說,一個人的生理性別和TA的發色、瞳色、身高等沒什麼不同,都屬於天生的某種生理特徵。有了自我認知後,TA可能傾向於改變這些特徵,而TA對此有絕對的權利和自由。但真實情況往往沒這麼樂觀,人可以隨心所欲地染頭髮和曬黑或增高,是否要徹底以另一性別生活則要經過漫長痛苦的掙扎,下很大的決心。同時,跨性別者總難免被人看成不正常。大眾總是覺得他們是某種程度的變態,最起碼也是因為受了某種巨大傷害或打擊。(關於李銀河的聲明,我看到最神奇的兩條回復,一條是:「李銀河居然愛上一個變性人!變態才去變性呢!愛上一個變態有什麼好得意的!」第二條是「你的愛人選擇了變性,一定是吃了很多苦,遇到了很多次感情失敗,希望你好好照顧他撫慰他。希望你們幸福。」)天生的東西並非自己選擇且常有較大的改變難度,所以出於某種「必須的樂觀」,輿論總是默認人「應該」喜歡自己天生的一切特徵,並努力鼓勵這種喜歡。不喜歡必是有某種大的問題或原因,否則很難說服他人。諸多的生理特徵裡,性別,種族,膚色這幾項又在幾千年中形成了和之強相關的政治和文化,所以選擇(或放棄)這幾類先天因素的嚴肅程度,幾乎不亞於一場政治投票。我是一直覺得人類對性這個問題真的太過嚴肅了,太當個事了。
在過去漫長的時間裡,跨性別者因為社會壓力很難有機會表達自己的訴求,今天他們已經在慢慢地露面和伸展,這受惠於社會越來越寬容和多樣化。繼續寬容和多樣化下去,我們會面對越來越複雜的性別問題,當然社會可能沒有對此做好什麼準備。要讓大眾一下子過渡到「改變性別和染個頭髮差不多」是挺有難度的,不過先從承認性別的多樣性做起,還是比較容易的。
本文由青杏網授權轉載,更多害羞知識、臉紅小說、實用攻略、有愛漫畫、青春故事,關注公眾號「elife_education」。
合作請聯繫郵箱:biz@feidie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