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當人們唱著《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沉浸在歌曲所營造的美好意境中時,你可曾想到,這朵「桃花」是怎樣含的苞?如何開的花?它的盛開怒放是何等的不容易啊!
1970年初,正是震驚中外的珍寶島自衛還擊戰發生不久。我們文工團的幾位創作人員來到了中蘇邊界,那時正逢三九隆冬,由於兩國劍拔弩張,形勢嚴酷,我們部隊每晚都小分隊列烏蘇里江邊潛伏,以防對方夜襲。為了抵禦江畔雪窩裡零下40度的嚴寒,戰士們都裝備了皮大衣、皮坎肩和皮護膝,即使如此,潛伏個把小時後,就會出現凍傷、凍僵甚至凍死的危險,惟一的方法是參加這一活動的每一個成員,全身的所有關節必須不斷運動,其艱苦程度可想而知。一天凌晨,我們在駐地迎接一個潛伏歸來的小分隊。遠遠望去,像幾個白色雪堆向這裡移動,近前一看,只見戰士們人人披著白被單,戴著大口罩,眉毛上都結滿了厚厚的冰霜,真像一個個白鬍子老人。我問一位戰士:「在這冰天雪地的江邊潛伏是個什麼滋味兒?」他說:「凍得像貓咬一樣的疼?」我又問:「在最冷最累的時候,你都想了些什麼?」他想了想說:「我望著飄滿雪花的北疆,想到這時候也正是我們家鄉桃花開滿枝頭的季節,我守衛在這裡就是保衛著家鄉,想著這些,再冷再累也就不覺得了。」我當時被他這發自肺腑的話深深打動了,多麼可愛的戰士啊!守著雪花,想著桃花;身在北疆,心向家鄉。一首歌頌北疆戰士熱愛家鄉堅守邊防的抒情歌曲的想法立刻誕生了,可是當時由於江青之流的文藝專制,這類抒情歌曲根本不允許出現,而這些桃花卻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心靈深處。
1979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勝利召開,標誌著祖國春天的來臨,也標誌著文藝春天的來臨。《祝酒歌》、《妹妹找哥淚花流》、《吐魯番的葡萄熟了》、《軍港之夜》等一大批優秀抒情歌曲破土而來、應運而生。1980年末,我深深感到,那朵珍藏在心頭十年之久的桃花也該吐蕊開花了!正當我具體構思並開始動筆要寫桃花時,卻又猶豫了起來,因為古往今來人們一提到桃花二字,立刻會出現「桃花運」、「桃花夢」、「人面桃花」甚至「桃花紅」等字樣,並很自然地和它們聯繫在·一起,產生「桃花」就是「黃色」的感覺。今天,我寫桃花,而且借桃花寫戰士,這樣做合適嗎?人們能接受嗎?會不會產生反感?但又一想,它既然來自生活,且桃花又極富美感,它與雪花的對比也十分強烈,何不大膽地地用它一次,萬一不行可以改別的花嘛,沒有想到這個思想上的突破,成了這首詞能夠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而且我在設想時,努力拋棄過去那些概念化的不敢寫戰士的美和愛的東西,力爭將戰士心目中的故鄉寫得美麗一些,迷人一些,井在每段的重點句子上用「桃樹」、「桃林」、「桃園」、「桃花」來點明和突出桃花的形象,初稿寫出後,經與魏寶貴一起研究完成了定稿,這首詞交給鐵源時,正值他過去不少力作被否,而—新曲又無從下手的迷惘之際,起先,他用一種通俗的曲調寫出了第一稿,後又感到與詞中「秀麗的村莊」、「桃園蕩漾著孩子們的笑聲」等不符,於是又重新寫了現在這個稿子。
1980年代初期,我們前進歌舞團討論歌曲作品都是領導、作者、歌手三方面面議。當鐵源有滋有味地寫完「桃花」後,作曲家們的意見極為一致,即曲調優美動聽,但女腔太重,缺乏陽剛之氣,不適合表現戰士,基本上是否的態度,這朵桃花眼看著要被掐死了;這時,坐在一邊,一直低著頭認真看譜的男高音歌唱家董振厚拿著「桃花」的歌片說:「鐵源的這首《桃花》有點像當年孟貴彬為電影《怒潮》寫的《送別》歌,他在演唱後也有不少人反映太女性化,而我以為這正是抒情男高音的特點,好了,別爭了,這首歌曲我試唱,唱好了算我沒有看錯,唱砸了,也別怪我。」對此歌的討論就這樣由董振厚的主動試唱劃了個句號,但演唱的效果究竟如何,我們也不抱太大希望,因為在以往這類情況的討論或試唱中被槍斃的作品太多了。
我們團裡有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這就是一首新歌交到合唱隊以後,如幾天中無聲無息,也就等於宣判了它的「死刑」,而這首「桃花」在交出去的第三四天以後,合唱隊裡無論男女歌手都愛唱「啊!故鄉」這一句。起初我問:「你們唱的什麼歌?」回答是:「不是你們寫的那首什麼故鄉啊桃花的歌,可好聽呢?」不久這首歌曲參加了正式審查演出,受到了瀋陽軍區司令員陳錫聯同志的肯定,並很快由遼寧人民廣播電臺錄了音作為每周一歌播出,在遼瀋地區受到了廣泛的好評。隨後遼寧《音樂生活》首發了這首歌曲。
「桃花」這首歌之所以能夠站住腳,董振厚作為首唱者功不可沒,但他畢竟只是在關外唱,僅是在東北流傳。
1983年夏,當年因演唱《牡丹之歌》紅極一時的青年歌唱家蔣大為來沈演出,董文華的主教老師路夢蘭主動將這首歌推薦給了他,蔣大為發現此歌無論曲調還是音域都較適合自己,於是在詞曲還不十分熟悉的情況下,大膽地在擁有萬名觀眾的遼寧體育館作了演唱。誰知從報幕開始到演唱結束,他的歌聲數次被掌聲淹沒,於是蔣大為將它帶到了中央電視臺的春節晚會上,使之很快在全國廣為流傳。其後,我們收到了全國各地的數百封來信,抒發各自對這首歌曲喜愛之情,不少聽眾都說:我家就出桃子,這首歌唱的就是我們家鄉。甘肅舉辦的桃花節上還特約蔣大為去演出,指定要他唱這首歌,更有一位支邊青年在信中說:「我雖然來到邊疆,但從這首歌中也感受到「為了你的景色更加美好,我願駐守在風雪邊疆」的自豪。
右起 鄔大為 鐵源 蔣大為
但願這朵開得不易的桃花,成為你心愛的花,願它永遠伴隨你,為你吐豔,為你飄香。